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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王沉其人,陌遥早有耳闻,是当年靖阳王身边第一女谋士,对于她的样貌才学,世间多有褒贬。
有人言其谋略惊人,才学渊博,曾有男有竹之先生,女有王沉的说法,能跟竹之先生齐名的女子,世上找不出第二个。但也有人说她徒有虚名,之所以能得靖阳王重用,全靠媚主。
不过陌遥没有跟她接触过,故而并不知她到底如何,但从传闻中来看,应当不虚才名,因为在竹之先生死后,靖阳王身边能拿得出手的谋士,大约就只有王沉一人,而靖阳王最终能成事并顺利迁都洛阳,亦少不了她的辅佐。
“这么同你说吧长安,以杨,桓,郑三家来说,乃杨家为尊,他们家的老夫人是名门王家出身。”
说到王家,叶长安立时有些紧张起来,不自觉的聚精会神,好像要揭开什么秘密似的期待。
陌遥叫人给她端了一碗酪浆来,亲自添了两勺蜜,继续道:“王家当年与安庆王交好,故而靖安之乱中,首当其中的遭了殃,我说的这位杨老夫人,在那之前就嫁给了杨家,又因杨家在当时并不受关注,故而免了一场灾祸,倒是杨老夫人很会持家,在长安城落寞的十几年内,将杨家跻身名门之列。”
说到这里叶长安就懂了,王家是站在安庆王这一头的,故而杨老夫人定然记恨靖阳王,理所当然的就会支持小皇帝,风水轮流转,杨家现在就成了长安城炙手可热的第一世家。
她又问:“那关陇的世家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其实是跟赵驸马是一头的吗?”
陌遥笑了笑,“你这样说也没有错,就算以地域为分,关陇的世家也该是一体,之所以关陇成势,乃是因为出了许多名臣以及后妃,往往这般而地域性的兴起,很容形成最初的权利中心,人的野心就是这么来的。”
陌遥点到即止,但足够叶长安领悟,言外之意就是说,关陇的世家不仅势力不可小觑,还很抱团,一旦他们生了自立门户的心,很容易成为一方政权。照眼下的形势来看,以赵呈稚为首的关陇集团,其势力该是优于长公主跟小皇帝的,但很难说到底是谁借谁的势,反正长公主跟关陇的关系,不见得是面上这样和谐。
“陌遥娘子,当年的王家很兴旺吗,靖安之乱后,再也没有其他后人存活了吗?”
叶长安不死心的继续追问,陌遥拍拍她的手,笑道:“可是想问王沉之事?”
“啊,陌遥娘子看出来了。”叶长安不好意思的吐舌头,“不瞒你说,我是挺好奇的,如果陌遥娘子知道些什么,请务必告诉我吧。”
“你如何不问秦将军呢?”
“秦将军啊,我不知道怎么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了解,或者秦将军想说的时候,自然就告诉我了吧。”
陌遥笑,暗道她懂分寸,并不像面上那样直来直去的什么都不考虑。
“我得先承认,有关王沉,我的确试图了解过,因为她的才名,我想该有许多人像我一样好奇,不敢说十分了解,但据我所知,王家并没有一个叫王沉的姑娘。”
王沉不是那个王家的吗,叶长安稍有失望,她早该想到,假如王沉是王家人,如何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呢,看来好容易寻到的线索,就这样又断了。
“多谢陌遥娘子告知,大概是我想多了,说不定王沉就是个普通人,跟这些世家没有什么关联。”
“嗯,你那样想是情理之中,都是说不准的事,往后我如果有什么知道的,一定会告知你。”
叶长安拱手,“不管怎么说,都该谢谢陌遥娘子,为了报答陌遥娘子,明日我会叫花蚊子过来看你的。”
陌遥哭笑不得,想说算了,但内心深处又隐约渴望,故而只是笑了笑。
叶长安从井香出来,牵着马往府中而去,她故意想多走一段路散散酒气,是以慢悠悠的在街上溜达。
长安城的街市意外的安逸,街边的小食出奇的好吃,她一边走一边买了好些,手里还抓着一块糖饼,边逛边吃。
“这位娘子,相面不?”
忽有一个相面测字的人唤她,叶长安好奇的停下来,看蹲在地上好似要饭一样的男人,这人的穿着打扮普通又随便,不过很有亲切感,就是寻常讨生活人的样子,外加此人身上还多了一份粗狂,更像是街头卖艺讨生活的。
叶长安好奇的蹲下来,她原是不信这些,就是单纯瞧着此人顺眼,想听听他胡说八道,“老哥,是长得好看的人面相好吗,你怎么不叫旁人单叫我啊?”
相面的老哥屡着单薄的长须,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非也非也,相面要看缘分,不是谁都有机会让我相面的。”
这就是所谓的相面算命先要卖弄一番缘分,叶长安见多了靠坑蒙拐骗来讨生活的,从来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姿态,倒是这么近距离看,她才发现这老哥是腿脚不灵便的。
怪不得要蹲坐在地上,原来也是个可怜人。
这么一来,她就先往他的摊子上放了几枚铜钱,“说吧,只要别说什么血光之灾倒大霉之类的,我就不会骂人。”
看相老哥一把抓起铜钱就给揣身上了,然后继续捻着不见几根的胡须,一边端详她一边胡说八道,“娘子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数,只不过年幼需历经劫难方能修得正果,还能嫁个不错的婆家哦!”
要不是已经给了钱,她估计已经拍屁股走人了,就这能耐还出来骗钱那,骗人都不会骗的走心点。
“但是,注意还有但是啊,但是什么呢……”看相老哥纠结着该但是什么好,“但是!在不久的将来,你可能会面临一场见血的灾难,那之后才能抱得美人归……哎哎,别脱鞋啊……”
相面的抱着脑袋,护住身上的铜钱,生怕被胖揍。
叶长安皮笑肉不笑的看他,“老哥,出门在外讨生活,还是多背点词在肚子里,不然很容易挨揍哦,见血的灾难,我看就是见鬼的灾难!”
叶长安站起来,本想匀给他一块糖饼,一气之下又填自己嘴里,“既然听都听了,后面是不是还有什么忠告啊,要么就是给个什么避难的物件,但我丑话先说好了,钱一分不给,你看着办吧。”
“嘿嘿,深谙此道,深谙此道,看在都司同道中人的份上,老哥我免费送你一个锦囊,千万收好了,等到有难的时候再打开。”
“拿来吧你!”叶长安一把抢过来,“狗屁有难,你才有难,哼!”
她把锦囊揣在身上,打算回家就看,要不是看小荷包做的挺精致,她早就发飙了,什么玩意。
这么一耽搁,回家的时候天色就不早了,临近闭坊时辰,正巧上职的蔡崇嘉也回来,抱着一堆书籍,看起来很疲累的样子。
“蔡兄弟,整个大周朝的官署里头,大概就你最卖命了吧,悠着点啊,别把身子熬坏了。”
蔡崇嘉不好意思的笑了,“也没什么,我都习惯了,好多事情刚上手,不加把劲应付不来,就怕给你们丢人。”
“哪里是丢人,你是咱们这里头最长脸的,秦将军整天都夸你呢。”
正说着阿玥走过来,手里端着炖盅,“叶娘子,蔡公子,你们回来的正好,我刚炖了鸡汤,趁热喝一碗吧。”
“鸡汤啊!”叶长安搓着手,闻到鸡汤味就流口水,又猛地想起来,这两日见天的喝鸡汤,会不会补的过头了啊?
噢!她恍然大悟,意味深长的看看阿玥,再看看蔡崇嘉,似乎好像是明白了什么,这哪里是给他们喝的,分明就是给蔡兄弟一个人准备的嘛!
叶长安哼哧两声,清了清嗓子,“哎呀可惜啊,这两日我脸上冒痘,秦将军不让我吃太滋补的东西,眼睁睁的一大碗鸡汤啊,就劳烦蔡兄弟多喝点哈!”
她捶胸顿足的因为喝不到鸡汤而痛苦暴走,只留一个不明所以信以为真的蔡崇嘉。
“阿玥姑娘,既然叶娘子不喝,就端去给大家喝吧。”
阿玥羞赧的低下头,“大家都有的,这一盅就是给蔡公子留的,蔡公子上职辛苦,喝一些补补身子要紧。”
“啊,不用喊我什么公子,怪难为情的。”蔡崇嘉客气的接下鸡汤,“那就谢过阿玥姑娘了。”
叶长安对于自己的这项重大发现兴奋不已,秦将军一回来就忍不住告诉他,“秦将军,我要保一桩大媒,就让周将军等着请我喝喜酒吧!”
周行就是阿玥的父亲,两人各自经历一番劫难,总算得以父女相见,自从见到了父亲,阿玥脸上的笑日渐多了起来,逐渐从阿翁过世的悲伤中走出来。
沉浸在说媒乐趣中的某人没有注意到正朝她走来的秦将军正拧着眉头,自顾自的傻乐,“哎呀真好,大家眼看着都各自有了归宿,我这个大家长的心总算安定了。”
秦未靠近她,替她顺了顺凌乱的头发,然后凑到嘴边闻了闻,“你去找陌遥了吗?”
叶长安吓的倒退两步,“秦将军你是属狗的吗,侦查能力太可怕了吧!”
秦未要笑不笑的看她,“多喝一杯,明日不准出门了。”
“不是吧秦将军!”叶长安往自己手背上呵气,哪里还有半点酒味,“你是跟踪我了吗,不然怎么可能闻到,哎呀太可怕了你,我今后得离你远点。”
秦未笑,重新把她拉回身边,“你方才说什么保媒,惦记着撮合谁呢?”
“是阿玥跟蔡兄弟啊!”她指着外头嘻嘻笑,“我就问你,这两日喝鸡汤是不是要喝吐了,是阿玥特意给蔡兄弟补身子的呢,我也是今日才反应过来,哎呀别说,两人还挺般配的。”
“瞧把你高兴的。”秦未抱住她,柔声道,“今日做什么了,实在没事做的话,要不要再把你送官媒衙门去解闷,我看你说媒说的挺起劲的。”
叶长安不客气的回抱住秦将军粗壮的腰,赖在他身上,“今日去于夫人那里喝酒了,她很喜欢我呢,还去陌遥那里蹭了一杯酒一碗酪浆,是不是太游手好闲了?”
“没有,以后你想怎么游手好闲都成,何况跟这些夫人打交道并不轻松,我还怕你无趣,要是跟陌遥聊得来,去找她也好,不过陌遥那里可能有人盯着,你小心些。”
“我想起一事,今日遇上个很不走心的看相的,秦将军以后可别说我说媒是无聊,我还是很负责任的,你是没瞧见那个看相的,实在太欠揍了,要不是看他腿脚不好的份上,我一准把他揍趴下!”
“嗯?腿脚不好的可怜人,也就是来谋生活吧,何必跟他较劲,是说你有什么大灾,然后讹你银钱了吗,没事,反正你身上也没多少。”
“秦将军你心可真大,倒也没有花多少钱,还讨要了一个锦囊。”她从身上掏出锦囊来,“正准备看看是什么妙计呢,要是糊弄人,我下回一定揍他。”
秦未好奇的接过样式很好看的锦带,指腹揉搓着内里的东西,微微敛着眉头,问她:“你说那人腿脚不好?”
“是啊,看着挺粗壮个汉子,没想到是半个废人,要不是看他怪可怜的,我才不给铜钱。”
秦未心里大致有了猜测,嘴角挑了个弧度,“下次再遇见了,多给几个铜钱便是,就当是积德了,积德才能避灾祸。”
叶长安投去怀疑的目光,心说秦将军何时这样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