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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醉到落松苑的时候,夏初瑶才刚起。听得骊阳公主要见她,微微蹙眉。
之前不是已经跟沈临渊撇清关系了吗?怎么这才大婚后第一天,他们这位大夫人就忍不住要找她前去见上一见了。
进寻月苑的时候,瞧见寻月苑的婢女和下人在院子里跪了一地,夏初瑶步子顿了一顿,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纸醉并不给她离开的机会,快两步进去禀报,便见着换了一身雪锦百花长裙的褚云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等了纸醉替她披上大氅,这才叫了夏初瑶往院子里去。
凉亭里不时有冷风灌入,夏初瑶过来时没有带大氅,这会儿缩了缩肩膀,站在褚云音跟前,抿唇看着她将琥珀叫到了跟前,询问她一些寻月苑里的日常琐事。
褚云音问得仔细,这一问竟然就耗了小半个时辰。
就连跟着夏初瑶过来的沉碧都有几分担心,几次忍不住想要开口提醒,都被夏初瑶扯了扯袖子阻止了。
“你看本宫怎么这么粗心,一忙起来,竟然将妹妹给忘了。外面天冷,我们还是进屋里说话吧。”等问得没什么可以再问的了,褚云音这才抬头看向夏初瑶,看着那一张因着寒意冻得煞白的小脸,心中的怒气终于消了几分。起身叫了她,往屋里去。
“不知道殿下今天叫妾身过来,是为何事?”上一次随她入宫养伤,骊阳公主待她还算和善。如今她都如愿以偿嫁给沈临渊了,怎么这态度就突然变得这般恶劣了?
“如今都是一家人了,三弟妹还是唤本宫一声大嫂吧,免得叫外人听了,觉得本宫端架子,不与弟妹亲近。”让纸醉奉了茶,案旁的褚云音脸上挂着笑,声音里却半分温度也无。
叫她来本是想问问孟长安之事,毕竟往日劝了他那么久他也没听,也不知道昨晚夏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叫他转了性子。
可是这会儿见着她,便想起了沈临渊对自己的态度,褚云音心中多有几分怨怼。自己明明才是赢到最后的那一个,可是凭什么,如今过得最美满的,却是当初这个寻死腻活的夏棠。
“今日叫你过来,是本宫想问问,当初母亲将这府中的账目都交给你来管,是因着二弟妹身子不好的缘故?”朱氏不管府里的事,那徐静的身子也长在病中,也好在国公府里的事情并不繁杂,只是如今她这个长房长嫂都已经过门了,这管事的大权还是收拢回来握在自己手上比较好。
“这件事情,是母亲的安排,大嫂若是有疑问,还是问母亲和二嫂更清楚些。”前些日子为着他们两人大婚的事情,夏初瑶起早贪黑忙得脚不沾地,这骊阳公主半分感激都没有便算了,刚过门便想来管她?
虽说朱氏不过问,不过如今这国公府里的当家主母还是她,后宅管事之事,自然是由她来做安排,有什么疑问,问她不是更妥当?
“这几日三爷忙着备考,妾身还要回去伺候他,眼看大嫂这里也还有事情要处理,便不打扰了,等改日得了闲,再来给大嫂请安。”院子里还跪着一群人,二月天寒,且不说冻坏了身子,跪得久了,也伤膝盖,即便是下人,也不该这般不管不顾。
“等等,殿下面前,怎容得你这般放肆!”
褚云音还未开口,一旁的纸醉已经先一步上前去,将夏初瑶拦住。
身子往门口一挡,拦着夏初瑶不让她出去,扬眉开口,满眼盛气凌人。
“放肆,你一个婢子怎敢这般对主子说话?!”刚刚让夏初瑶在外受冻沉碧就十分看不过去,这会儿见纸醉这般,她也不怕,冷语瞪眼顶了回去。
“这一家人的话是殿下说的,妾身这般,是将殿下当家人,体谅殿下大婚辛苦,这会儿一转头殿下的婢女又说妾身放肆,妾身就想问问殿下,以后这一家人,到底要怎么当?”冷冷瞥了纸醉一眼,夏初瑶转身回去,直接在褚云音对面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才抬眼看褚云音。
“你——”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脸闲适和无奈的夏初瑶,褚云音瞪大了眼睛。
这说是一家人当然是客气话,即便是她是嫁进镇国公府,可她终究是公主之躯,按照礼数,即便是沈朔和朱氏在她面前都要摆出几分恭敬来,这夏棠怎敢这般放肆?
“本宫不过是想了解一下府中的情况,三弟妹便这么没耐心与本宫说上一说吗?”
不管是从前在宫中还是现在在国公府里,身边的人都敬她怕她,生怕她不高兴,便会落下责罚。
先前夏棠在她面前还算恭敬,现在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褚云音才发现,她不怕自己。
“府中管事之事一直是母亲在做安排,殿下若想过问,还是去请教母亲。”喝了杯中的茶,夏初瑶放下茶杯,起身朝褚云音作了个礼,“殿下贵为公主,又是长嫂,先前是妾身多有冒犯了,还请殿下念在妾身挂念三爷心切,一时情急,多多见谅。”
虽说这手上捏着管账的权利的确给了她不少方便,不过如今她在府上也算进出自如,比起管账,她还更乐意去管管那几个沈朔送给她的铺子。
褚云音想要收拢权利她不反对,只是这事儿跟谁谈也轮不到跟她谈,她又做不了主。
“你与三弟如今倒是越发恩爱了,想想你们这段姻缘还是本宫促成的,得了三弟这么个体贴的夫君,弟妹也该好好谢谢本宫这个媒人才是。”见她句句都是沈临安,褚云音眉心一拢,别开了眼。
“殿下这话说得,若是要妾身谢殿下给了妾身一个体贴的夫君,那殿下是不是也该谢谢妾身成全了你与大哥的一段好姻缘?”拢了袖子站在褚云音对面,夏初瑶抿唇笑语,声音里带着几分冷冽。
赐婚之事旁人提起便也罢了,即便她不是真的夏棠,却也听不得眼前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这样说话。
从前对褚云音恭敬,那是因为她是大齐的公主,还是个难缠的性子,她不想惹事,便敬而远之,这却也不代表自己可以任她欺辱。
“先前才说自己与临渊自此半分关系也无,还害他领了一顿家法。这会儿背着临渊又在本宫面前说这样的话,弟妹这等心思玲珑,倒是叫本宫琢磨不透了。”一旁的纸醉听得夏初瑶的话,本想上前呵斥,却被褚云音抬手止住了。她咬了咬牙,抬眼直视着夏初瑶,不想让自己输了气势。
先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个看似温和安静的夏棠竟然这般伶牙俐齿。
“妾身的心思便不劳烦殿下费神琢磨了,殿下得了空,还是多琢磨一下大哥的心思比较好。午间妾身还要去老夫人那边请安,便先回去了。”侧身朝褚云音福了福,夏初瑶领了沉碧,转身往外走。
眼看着主仆二人大步出门去,一旁愣住的纸醉顿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殿……殿下,她也太嚣张了吧?!”跟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纸醉还是第一次见着敢这样跟公主说话的人。
换做往日,敢这样说话早就被拉出去掌嘴了,偏偏今日公主还要这般忍气吞声地让着她。
先前钟贵妃便说了,害怕殿下到了府上受委屈,她却是没想到,这委屈来得这般快。
“她不过就是仗着本宫现在不敢拿她怎么样。”握着茶杯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褚云音说得颇为咬牙切齿。
她现在即便是装了满肚子的火,也的确不敢将夏棠怎么样。
毕竟她这才刚与沈临渊成婚,扭头就将夏棠处置了的话,旁人只怕是要说她善妒,眼里容不得人。
只是,即便是这样,那夏棠也实在是太嚣张了些。
“她既然这般对本宫,便不要怪本宫心狠了,终有一日,本宫要叫她知道,什么叫悔不该当初。”她现在动不得,不代表以后动不得,不代表别人动不得。她还不信了,如今有她在府中,还能容得夏棠这般放肆逍遥?
“夫人,你这般得罪了公主,不怕公主日后……”从寻月苑出来,一直装出一身硬气的沉碧拍了拍心口,凑到夏初瑶跟前,颇有几分担忧地问道。
“不管今日我是好言相对还是出言顶撞,我都是她心头的一颗刺,她早晚是要将我拔掉的。既然合不来,干嘛还要让自己在她那里受委屈?”刚刚在亭子里面吹了好一阵子的风,这会儿身上的寒意都还没有缓过来,夏初瑶蹙眉加快了步子,只想赶紧回去叫黛绿给她多烧几个火盆来。
“可是……”沉碧有几分迟疑,最后还是抿唇不说了。
夫人说得不错,这公主殿下本来就是有意要为难她家夫人。否则,也不会这大婚第二日一早就将夫人叫过去,还晾着她在亭子里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而且,本是公主拆散了人家的一段好姻缘,刚刚她说的那些话,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放心吧,只要日后多加小心些,不让她抓住我们的错处,没事儿的时候离她远些,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见沉碧一脸担心,夏初瑶宽言安慰。
话虽这般说,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先前听得她说起赐婚之事,夏初瑶一时没压住自己的脾气,这会儿出来倒是有几分后悔了。毕竟骊阳公主那种脾气,即便她忍过这一阵儿,日后若是抓着了机会,想来不会轻易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