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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静醒的时候,屋里已经掌了灯。
昏黄的光影里一片朦胧,隐约听见耳畔有人在喊她,还不等她抬手去碰触眼前熟悉的人影,便有一双大手将她的手紧紧攥住。
“临寒……”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徐静轻唤了一声,脑海里隐约浮现昨日的情景,“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静儿,我让厨房熬了粥,你躺了一天了,先吃点东西。”听她提起孩子,沈临寒满心的沉痛又被勾起,也不答话,只柔声说道。
颤抖的手覆上小腹,在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徐静身子一震。
“临寒,我的孩子……”决堤的泪和哽咽阻断了余下的话,徐静抓着沈临寒的手,泣不成声。
“孩子还会有的,只要你没事,我们就还会再有孩子的。”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沈临寒也是双眼通红,声音沙哑。
慕千寻说,徐静本就体弱,这次没了孩子,对她的身子损伤极大,能保住性命已是幸运,只是她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
昨晚慕千寻和几个太医都这般说的时候,沈家其他人都在,可眼下他还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徐静。
沈临寒的话没有起到半分安慰,徐静埋首在他的掌中,哭得声嘶力竭。
夏初瑶送粥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她站在门外静静看着,没有上前。
她没有孩子,却在听到自己可能不会拥有孩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的心如死灰,而这份痛楚,在她回到沈临安身边后,更是叫她备受煎熬。她尚且如此,徐静这般痛失腹中胎儿的苦楚,只怕要比她更甚千万倍。
“是她……是她推我的!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她,给我的孩子报仇!”更想转身离去,却突然听得里面的哭声止住了,一直痛哭的徐静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了沈临寒的手,喊得有些声嘶力竭。
“你……你说什么?”沈临寒猛一愣怔,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还站在门口的夏初瑶。
“公主趁着盼儿和琥珀离开的时候,将我推到了水里,临寒,是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给我们的孩子报仇!”徐静低哑的声音里满含恨意,一双通红的眼直直望着沈临寒,眼前的人却只是惊讶地看着她,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
“你不信我?”沈临寒的反应让徐静心一沉,她松开了抓着沈临寒的手,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
“我……我去告诉父亲他们二嫂醒了。”沈临寒刚刚看她的那一眼里除却惊讶,还有更多更复杂的情绪,眼看沈临寒扶了徐静劝她躺下,夏初瑶放了手里已经凉了的粥,丢下一句,扭头便往外跑。
“夏棠!”
跑出主屋时,还能听到身后沈临寒的喊声,夹杂着徐静啜泣的话语,夏初瑶听不真切,只是提裙往观花苑外跑。
沈临寒在听到徐静的话时有所迟疑,他的迟疑,不是不相信徐静的话,而是在想这件事若是公之于众后的后果。
她这么急着去找沈朔,也是怕这件事情若是拖着不说,沈临寒或许会劝徐静掩下此事。毕竟,骊阳公主是二皇子的胞妹,沈临寒又是二皇子的人,即便不是为着骊阳公主着想,为了钟贵妃和二皇子,他也不会想将此事闹大。
可惜,夏初瑶眼下就盼着这件事闹得越厉害越好。
如她所想,这个时候,沈朔已经从宫里回来,在书房处理朝事,见她急匆匆闯进来的时候,桌案前的人忍不住蹙眉。
虽说今日在处理夏桃一事时,他言语间对夏棠已经有了偏袒,可是并不代表他接受了这个三儿媳。
或许当初刚嫁到府上的时候,对于她的乖巧和能干,他还是有几分欣赏的,甚至对于陛下下旨拆散了她和沈临渊之事,他也怀了几分愧疚。
可是,自知道她与那晋国质子有往来之后,对于眼前这个夏家嫡女,他心中便只有了戒备和怀疑。
或许老夫人说得对,不管是夏棠还是夏桃,不管她嫁的是沈临渊还是沈临安,夏家的人一心想要进这镇国公府,除却儿女私情外,还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凭着沈临渊对夏棠这三年多的感情,夏棠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做出妥协,投入沈临安的怀抱。
“儿媳来是想告诉父亲,二嫂醒了,这会儿她说起昨天的事情,说要给孩子报仇,二哥正在安抚她,便让儿媳过来通知父亲。”沈朔不掩自己的神情,夏初瑶便也将他对她的戒备看得清楚,不过此刻她也顾不得在意这些,只盼着沈朔能快些到观花苑去。
沈朔与夏初瑶去观花苑的时候,沈临寒还在安抚徐静。
看到沈朔和跟在他身后的夏初瑶,沈临寒叹了口气,拍了拍徐静的手,起身见礼。
“虽然太医说静儿醒了就没事了,不过这会儿俞大夫还在府上,还是叫人去请他来给静儿再瞧瞧吧。”沈朔没有进里间,看着一脸憔悴的沈临寒,也没有立即提昨日湖心亭里的事情。
“儿子已经遣了书兰去请了,本该儿子亲自去书房回禀父亲的,只是静儿刚醒,儿子也不敢走开,只能劳烦三弟妹了。”瞥了一眼垂手站在一旁的夏初瑶,沈临寒颇有几分歉然地说到。
刚刚夏初瑶那般急匆匆地跑出去时,他便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既然来不及阻止,他便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在来的只有沈朔,他可以先说出徐静所言,再与沈朔商量这件事情如何解决。
“父亲,静儿刚刚提起昨日在湖心亭的事情,她说……”
“骊阳公主害死了我和临寒的孩子,还请父亲为我,为我死去的孩子做主!”不等沈临寒开口,里间本已被他劝说躺下的徐静,这会儿已经掀被下床,踉跄着朝他们这边过来。
她刚没了孩子,还躺了一天一夜,身子已是极为虚弱,刚跑了两步就步子一咧,摔倒在地。
沈临寒和夏初瑶见了,忙进去扶她。
“三弟妹,扶我出去。”徐静攀着夏初瑶的手站了起来,却推开了沈临寒。
“二嫂还是先回床上去躺着吧,大夫都说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她倚在夏初瑶手臂里,夏初瑶甚至能感受到她止不住的颤抖,抬眼看了一眼一旁有些无措的沈临寒,夏初瑶还是没有听她的,想劝她躺下。
“扶我出去。”徐静抿唇沉声说了一句,见夏初瑶不动,便要松开她的手,自己出去,夏初瑶无法,只得搀着她到了外间。
“父亲,昨日在湖心亭,骊阳公主趁妾身不备,将妾身推到了千羽池里,害死了妾身的孩子,还请父亲替妾身主持公道,替妾身的孩子报仇。”松开了攀着夏初瑶的手,徐静矮身跪在了沈朔面前,俯身朝着沈朔重重叩了个头。
“静儿快快起来,这件事情,我已经传令严查此事,眼下你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余下的,等你康复后我们再说。”她的话和她的举动都叫沈朔一惊,忙示意一旁的婢子和夏初瑶搀她起来。
“今日若是不能替妾身那死去的孩子讨回公道,妾身倒不如随他一起去了,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推开了上前来扶她的人,徐静跪在沈朔面前,抬眼静静看着她。
她没有再像刚醒来的时候那样痛哭或者声嘶力竭地喊着要报仇,只是眼下这般冷静的言语,却叫人听出了一股视死如归的味道,那双本是宁静如沉潭的眼里满是恨意,看得夏初瑶伸出去扶她的手一顿。
见她这般,沈朔只好叫人去寻月苑叫了骊阳公主和琥珀一起过来。
“国公老爷这个时候叫殿下过去,一定是为了二夫人昨天落水的事情,殿下真要过去吗?”俯身替骊阳公主整理衣衫,纸醉颇有几分不放心。
昨日她奉了公主之命去凤仪宫中取陈留国新进奉的熏香,所以公主去观花苑的时候就只带了前一阵子被叫到主院来做公主贴身婢女的琥珀,她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公主殿下自早间回来后就一直有些坐立不安,这会儿听得观花苑派人来请,纸醉也知情况不妙。
“昨天的事情,本宫先前便已经解释过了,这个时候叫本宫过去,必定是那徐静说了什么陷害本宫的话,若是不过去,更显得心虚。”抬眼时正好看到了已经在屋外等她的琥珀,褚云音叹了口气,见纸醉打算随她一起过去,也只是抬手止住了她,“你现在就去靖安王府,给二皇兄报个信,将眼下的情况都与他说清楚。”
昨日徐静坠湖,的确与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她先前的话,都是事实。只是,徐静显然不是这样说的,否则沈朔也不会连琥珀也一起叫过去。
她之所以应下赏花之邀,本是想替夏桃寻个机会,却没想到,不仅夏桃所谋未能得逞,她竟然也这般无凭无故地就卷进了这样棘手的一件事情里。
沈临寒在二皇兄手下做事,鸿胪寺卿徐达虽然不是二皇兄的人,可徐夫人与钟家素有往来,他们本该是同一阵线的人,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徐静为什么会不惜搭上自己的孩子来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