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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药也没少吃,佛也没少拜……”卢氏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苦笑两下,“我还是寻思着给老爷抬个姨娘罢了。”
大孙氏不好接话了,她也是为人妻的,当然明白即使面上装得再宽容大度,心里怎么会不抗拒呢?但一涉及到子嗣问题,不得不妥协。
“抬姨娘这事过段时日再说也不迟,都得看老三自己的意思。”还是老太太安慰道。这个老三不是自己亲生的,虽然她待几个孩子都没什么二心,但终究免不了碎嘴爱说闲话的,所以年轻时候她就明白了,横竖都挡不了别人的嘴,不如放手不管,至少顺了当事人的心意,还能讨个好。
“你家那老二现在如何呢?”老太太转了话题,问大孙氏。而她问的这个老二正是从前和孙氏两情相悦的陆平里。
大孙氏叹口气,说道:“还能如何呢?从前整天待在家里,父亲看不过,上次回来愣是给他讨了个官职。他接了这个闲职,上半日出门,下半日便回来管教武儿。”
“成日里独来独往,一提说亲的事,他不是装听不见,就是打哈哈。”
老太太沉寂半晌,大孙氏认真忧虑小叔的终身,一时也不想说话,卢氏对陆平里和孙氏的事有所耳闻,此时见两人都不说话,自己更不好搭腔。
喝了两口苦茶,还是高氏进来打破了沉寂。“承钰的屋子都收拾妥了,就在老太太院儿里的东厢房,丫鬟也安排下去了。老太太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老太太说道:“既然屋子收拾好了就带承钰去看看,她若有不满意的再告诉你。这些倒是其次,只是有一桩我得说说。承钰往后在我院儿里住,吃穿都跟着我,你如今也看到了,那孩子瘦得厉害,我寻思着在我的饮食之外,每日再给她添些什么。”
高氏会意,说道:“家里的几个丫头们都吃着燕窝的,不如承钰也添上这个例,每日午膳后送一碗燕窝来?”
富贵人家养孩子是件精细活儿,一点也马虎不得,姑娘家更是要往金贵了养。既要把身子骨养起来,又不能喂得太胖了,老太太很久没亲自养过女孩儿了,因此格外小心着,思忖一会儿方说:“先就每日添一碗燕窝吧,旁的日后再打算。”
承钰没去看房间,大孙氏带着陆玉武走后,她又在老太太屋里待到掌灯时分,这时大老爷孙立言才回府来请安。
孙立言进屋时承钰就闻见一股浓浓的酒意,等他摇摇晃晃走到老太太跟前,承钰再一看,果然他一张脸通红,星眼半睁半闭,迷离朦胧。
这个大舅舅,还是和前世一样不务正业,纨绔风流。
“又喝酒了?”老太太没有责备,让丫鬟倒来热茶。
“母亲。”孙立言说着就爬到炕上来,头枕在老太太腿上,“嗤嗤”地发笑,嘴里“娘啊娘啊”地嚷个不停,除了酒意熏天,完全还是副孩子的做派。
老太太摩挲着他的脸,“我的儿,你今儿又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
“娘,我跟你说,今天我的蛐蛐,赢了第一!哈哈。”孙立言说着手舞足蹈起来,“他们的都斗不过我,成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说下次要叫我好看!”
“那你可得找个更好的,咱们不能让成国公那小子给比下去!”老太太捧着大儿子的脸说道。
“不用担心,论斗蛐蛐,他从来没斗赢过我。”孙立言颇为得意地说道。
承钰站在一边,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心里只觉得好笑,还是老太太说道:“快来见见你外甥女,今天下午叫你回来,你也不回!”说完在孙立言的脸上极轻地拍了一下,以示惩罚。
“外甥女?”孙立言没起来,只侧过头来找人。
“大舅舅好。”承钰行礼叫人。
孙立言看了看,说道:“好。”又转过头问他母亲,“这就是眉眉那孩子?”
老太太点点头,问道:“像眉眉吧?”
孙立言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是挺像的。”对承钰说道,“你来这儿了,有什么事呢就找你大舅母去。若是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也可以来找你大舅舅我。”
这番话说得才像一个长辈,不过承钰并没对这个大舅舅抱什么希望。他待自己的孩子都是淡淡的,更别说她这个外姓的外甥女。
“谢谢大舅舅。”承钰说道。
“啊,不谢。”孙立言起身下炕,“娘,我就先回去了,明儿早上再来看您。”
“好。”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儿子,“你明日又上哪儿去?”
“还没定呢,武安侯说想去赛马。”孙立言有点站不稳,扶着炕桌说道。
“那好,你快回去吧。”老太太看儿子跌跌撞撞的走路相,吩咐道:“叫外头那些婆子仔细扶着点,别摔了老爷。”
人去后,承钰心底暗暗摇头,都说富不过三代,卫国公传到大舅舅这里,正好是第三代,但放眼一看,府中并没有个能出来支应门庭的。
二舅舅虽然兢兢业业地在工部办差,但资质平庸,十几年也没见荣升。三舅舅日后虽做了太子少保,但毕竟是庶出,而大舅舅的两个儿子,在承钰记忆里,似乎也就孙怀缜出色些,不过前世他似乎不到二十就去世了。
陪外祖母待了会儿,承钰便回了紧靠正房的东厢房。洗漱完她换了身樱桃红的寝衣,沾着床便倒了下去,这一日,早上搭船坐车,下午陪人说话,承钰此时只觉全身疲倦,想沉沉地睡一觉。
平彤的新鲜劲儿却还没过,今天进府以后,她就没什么机会和自家姑娘说上几句话,现在憋了一肚子话正想和承钰吐。
“姑娘,今天大太太拨了好几个丫鬟过来,有一个叫绣桃的,跟我差不多大,管事妈妈说让她和我一起做一等丫鬟,我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另外还有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做了二等三等的丫鬟。管事妈妈问源儿从前在姜府做什么,源儿说她是近身伺候姑娘的,我就拆穿了她,最后她还是当了三等的丫鬟……”
承钰从听到“绣桃”开始,意识便逐渐模糊了,至于平彤之后又说的点心好看,衣服好看,她通通没听见,早抛了平彤独自见周公去了。
平彤说了半晌,见承钰没反应,才瞧见承钰阖上的双眸,发现她已睡熟。轻轻地给她脱了鞋子掖好被子,平彤仍是在屏风后的一张榻上睡了。
——
扶摇院里高氏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孙立言还一个劲儿地要往妻子身上扑。
高氏推开孙立言,孙立言毕竟在外面玩儿一日,又喝了许多酒,此时没什么力气,被推到床上,一会儿便睡着了。
“把暖阁的床收拾收拾,今晚我在那儿睡。”高氏掩鼻,对亦芝说道,“明天一早记得叫人把被子换了。”
亦芝应喏退下,剩下亦兰在为高氏卸钗环。
“今天老三来找我说过了,在船上伺候那丫头的几个下人已经打发了出去,至于你,老三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没说什么。”高氏语气冷冷的。
“太太,都是奴婢无能,奴婢推表姑娘落水不成,后来给表姑娘换了药,表姑娘还是痊愈了。都是奴婢没本事,请太太责罚,太太千万不要迁怒于我的家人。”亦兰一听这话,慌得忙跪了下来。
高氏低声斥道:“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跪下了,起来。”又望了眼床上的孙立言,见他兀自酣睡,松了口气。
“你说你后来还给那丫头把药给换了?”
亦兰起身,继续给高氏卸妆,“因第一晚的药是表姑娘的贴身丫鬟熬的,所以没换成,之后的药都是奴婢熬的,奴婢便把药材偷偷换成了不相干的。头几日表姑娘明明看着就快不行了,后来可能是世孙照顾得好,表姑娘竟日渐好转了。”
翡翠发钗缠住了一绺碎发,扯得高氏“丝”一下呼痛,皱着眉骂亦兰道:“小蹄子,小心着些!”
亦兰吓得不敢吭声,忙把缠住发钗的头发取了出来,轻轻慢慢地卸下。
“你刚才说谁照顾得好?”
“世孙,世孙寸步不离地照顾表姑娘。”亦兰小心回话。
“什么!”没想到高氏更怒了,一下子转过头来,亦兰没来得及松开头饰,高氏被扯得低吸一口凉气。
“奴婢该死。”亦兰吓得又跪了下去。
“好了,你别弄了,我自己来。”高氏回过头看到镜子里自己蛾眉倒蹙的模样,觉得很难看,适当和颜悦色一点,但心情免不了沉重起来。
她一直有意和世安王府结亲,两家关系本就不一般,世安王常年驻守在外,既是皇亲贵戚也是肱骨之臣,日后长女嫁过去尊容无限,长子更可以凭借这层关系平步青云。
只是陆玉武那孩子,高氏从小看在眼里,原以为他生性待人冷淡,不苟言笑,没想到竟会如此关心姜承钰。
梦境和现实千丝万缕地联系起来,高氏迫切地要想办法让姜承钰从国公府消失。
“亦兰。”人被逼急了,反而容易急中生出智慧来,“明日你请个大夫来,给表姑娘再看看。”
等大夫看过,说出姜承钰身体上的弱处,她再“对症下药”,反正往后每日一碗的燕窝少不了姜承钰的,到时候小丫头死了,千怪万怪也怪不到她这个慈爱的舅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