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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恍惚间,朦朦胧胧看见玉蝶眼角流下了一滴泪珠,配上那夺目迷人的笑容,如一把无形的刀,狠狠插入他的心扉。
阿九惶恐不安,不忍再看,往后缩了缩,隐在一片黑暗阴影里。
喘息声经久不息,等十几个大汉都泄完欲、玉蝶被扔回阿九身旁时,已是三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玉蝶神志不清,抓住稻草唤着‘哥’,气弱声嘶,低哑如同蚊鸣,他的下身血流如注,冷汗不断淌入眼中。玉蝶抽搐了一下,忽地惊醒,布满青紫伤痕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对上了阿九的双眸。他一抖,逃窜似的套上裤子。
阿九靠近一步,玉蝶猝然一震,急忙别开脸,咬住下唇。
“你肯定看不起我吧?”
他自嘲一笑,双手捏成拳,“你肯定会嫌我脏。”
阿九刚要开口,又被玉蝶打断,“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就是这副德性,改不了的。”
“我…”
玉蝶轻颤着捂住耳朵,“我不想听。”
阿九闻言,身子不动了。他坐回原处,清澈的眸瞳在玉蝶四周打转,却只能瞅见他的一点侧脸。两两无言,阿九转而拾起一块小石,放在手心,把玩起来。
中午时分
莲山匪盗提着一个脏兮兮的布袋进来,随手将袋内的十几个黑乎乎的小馒头扔进牢内,顿时引起了一番哄抢。这是他们五十人一日的伙食,抢到便可填些肚子,若抢不到,这一日就只能饿着。
阿九瞅了眼虚脱无力的玉蝶,眸中亮光一现。他偷偷爬过去,仗着身量娇小的优势,钻过男人胯下,趁无人发现时,飞快扒了个馒头塞进怀里。
阿九爬至玉蝶身边,将馒头分成很多小块,小心翼翼递至玉蝶嘴边,看他咽下后,自己才吃了一口,“身子...还好么?”
玉蝶听见阿九的声音,晦暗的眸瞳亮了三分,“为什么和我说话?你不觉得我肮脏吗?”
阿九心中很纳闷,不知玉蝶为何这么问。他想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刻回答。玉蝶的双眸霎时又暗了下去,“你身上还有伤,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我自小无论受什么伤、得什么病,都好得快,不碍事的。”玉蝶帮他涂过药,喂他喝过粥,有这份人情在,他都得关照他。
“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和你一样都是奴隶,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你?”
玉蝶心神一滞,嘴唇蠕动,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
阿九欲言又止,几经思量,还是问道,“你不是有兄长么?为何还会沦为奴隶?”
玉蝶娇媚的面容闪过一丝落寞,讥讽一笑,“他素来只待小哑巴好,我这个弟弟是可有可无的。若我死了,他才开心呢。”
“兄长这种东西,不提也罢。”
阿九讶然,“小哑巴?”
“我姐姐。幼年时为了救我哥,受过伤,成了哑巴。”
阿九闻言,心中猜测玉蝶许是被亲哥哥卖了,才会沦为奴隶。如此一想,他觉得这人颇为可怜,不禁同情起来。
玉蝶盯了阿九许久,见阿九始终一副呆愣的模样,眼中刹那闪过古怪神色。他勾起唇角,边咳着边凑上前去,声音带了点委屈,“我屁股疼。”
他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小瓷瓶药膏,“我疼得受不了了,你能帮我上药么?”
阿九欲接过,但目光从玉蝶的下身扫过时,手定在了半空。他接也不是,推也不是,不知想到了什么,整张脸涨得通红。
玉蝶心知阿九是害臊,暗中偷笑。他的双眸刹那间水盈起来,低喃道,“你果然还是嫌我脏,看不起我,才不愿帮我上药。”
“不,我没有。”阿九一急,匆匆接过药膏。玉蝶见状,弯起嘴角,微微褪下裤子。阿九耳根子红个通透,他闭眸挤了点药膏在手上。任由玉蝶拉他的手,引导着往裂口而去。
药膏清凉,一触及伤口,立马将火辣辣的痛浇灭了些。上完药后,玉蝶觉得畅快多了,正要向阿九道谢时,却听他问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阿九眸光扑闪,停顿了一会,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又补充道,“方才...那些人为什么趴在你身上?”
“你不知道?”
阿九眉头微蹙,摇头,“父亲没教过我这种事情。”
玉蝶低低笑了,“那下回我来教教你?”
“会流血的事情,我才不想学。”阿九将脑袋埋进膝盖里,轻声呢喃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让自己受伤的事?”
“你别看我现在流了那么多血,做那档子事的时候,可快活着呢。”
玉蝶轻揽过阿九的肩膀,在他耳边磨蹭了一会儿,“你想想看,我们终日都得和这些人关在一起。给他们点甜头,说不定日后能少受些苦。”
他语重心长道,“这也算一种交易,就像在市场上买菜,各取所需罢了。”
“真的?”
玉蝶在阿九肩头轻轻拍了拍,“当然。你别小看我的魅力,准能把这些人迷得死死的。等你哪日开了荤,就懂这其中乐趣了。”
阿九闻言,木讷的点了点头。他并不知道开荤是什么意思,本来是好奇的,但看见玉蝶暧昧不清的笑容后,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这个人、表面上说很愉快,可并非如此。他看见了,玉蝶的眼泪,明明他看起来就很痛苦,但为何又要说得如此风轻云淡?
阿九不知怎的,一时间竟想起了谢梓安,想起他那令人难以琢磨透的笑容。心口传来阵阵锐痛。
第二日上午
天还未亮时,莲山匪盗就将所有人从牢里赶了出来,用铁链拴着他们,如同对待畜生一样,拖着往深山里走。万枯洞只是暂时关押的地方,总归要带回窑子里去的。
他们行的是极其偏僻的林间小道,耳边松涛阵阵,鸟鸣啁啾。虽能看见山间美景,但路并不好走,碎石多,脏物也多。赤足行于其间,极其痛苦。
一路上,阿九的视线都徘徊在玉蝶周围,见他双腿还打着颤,不由得忧心几分。
阿九素来记忆颇好,多看几眼后,突然觉得玉蝶像极了他见过的一人,细细思索,却又想不起像谁。一口气堵在胸腔,憋得他难受。
此时,莲山匪盗挥舞着大刀,冲他们吼道,“快些走,若误了回到窑子的时辰,老子就将你们炖了煲汤。”他说着,贪婪的眼光从左扫到右,嘻嘻一笑。
此言一出,四下俱惊。山林野匪确实有吃人的习惯,向来喜食青年人,皮肤娇柔,颇为爽口。若遇上了,是极大的不幸。
阿九听言,心中却无波澜。吃了也好,身消魂散,便是完完全全的解脱。
他叹了口气,一旦进入深山,是真正的与世隔绝。父母之仇报不了,想见的人也再也见不到。哦,对了,他还不知道欣儿的名字,想来也是一大遗憾。
阿九想罢,轻轻一笑,染上无尽苦意,他咬碎一口银牙,将心间汹涌喷薄的悲痛压了下去,面上依旧是那副胆怯害怕的模样。他走了数步,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咽了口唾沫,一步步往前迈着,脚下如有千斤。
两个时辰过后,他们走上了崎岖的山路,比邻悬崖峭壁,四周又满是一人高的杂草,低头一望,可看见盆脊峡谷。
数名莲山匪盗正殴打一不听话的奴隶,忽而往峡谷中一望,神色突变。急忙命令所有人趴下,掩在草堆之中。
玉蝶趁慌乱之时,溜到了阿九身边。峡谷中走来一列身穿侍卫服的衙门中人,为首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其余人皆是徒步行走。约莫十余人。
“艹,这里怎么有官府的人?真他妈晦气。”
“你们给老子藏好了,谁要是发出声音,老子就弄死谁。”
阿九低眉一瞅,全身猛地一颤,一股激流遽然在身体深处窜动。他的双眸直勾勾盯着底下,兴奋、惊喜、恐慌一一在眼中浮现。
马上坐着的人,是谢梓安。他一袭白衫裹身,三千青丝在空中飞舞轻扬,端的是一派风华绝代。
阿九疯狂地想告诉他,自己在这里,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他呜咽了数声,眼眶倏地湿了,扭动着身体,酸麻的手脚开始挣扎,手指拼命往前伸,似想触及那抹白色身影。
“你做什么?”玉蝶发现了阿九的异样,转眸便看见莲山匪盗如刀锋的目光,心急如焚。于是用力把阿九压在了地上,将他的脑袋埋入草堆中。
玉蝶忽想起昨日,阿九明知会挨揍,却还一直敲石子,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他心底有气,语调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你找死吗?脑袋还要不要了?”
阿九置若罔闻,不断拍打碎石,动用全力挣脱玉蝶的桎梏。
玉蝶险些按不住阿九,他无奈望向峡谷中的谢梓安,猛然间明白了些什么,随即在他耳边道,“别动。若是被人发现了,不仅我们会死,下面那些人也会死。你是想闹出动静,让匪盗杀了那些人吗?”
阿九听见这话,浑身一抽,果真安静下来。双手无力垂下,指缝中满是抠进去的泥巴,血污遍手。
玉蝶松了口气,从阿九身上下来。低声道,“你…对国师大人...”
阿九没说话,眼眶红红的,像极了兔子的眼睛。他吸了吸鼻子,扭过头去,“没。国师大人曾关照过我,仅此而已。”
玉蝶似是放心了,“那就好。”
不多时,莲山匪盗在草堆后方发现了一条隐秘小道,当下便指挥所有人过去,沿着小道往深山走。
阿九被驱使着往前走,他回眸浅望,嘴边勾勒出一抹浅淡苍凉的笑容。奴隶不该奢求太多,能够再见一面,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阿九走后,谢梓安蓦地回头一瞥,目光在山间草丛中飘过。
“大人,怎么了?”
谢梓安唇角一扬,“总感觉刚才有人看着我。”他揉了揉自己的唇,笑道,“不过应该是我多想了。”
玉衍没有问缘由,继续方才的话,“大人,这峡谷夹在断壁悬崖之中,地势颇佳。若在此作战,胜算有八成。”
谢梓安轻轻点了下头,显然心不在焉,随意答道,“嗯。”
“接下来便只需引蛇出洞。”
“嗯。”
玉衍瞥见谢梓安走神,疑惑道,“大人?”
无人回应。
“大人?!”
谢梓安冷冷瞥过去,眉头拧起,“干什么?”
玉衍以为他不想听峡谷的事,转了话题,“阮姑娘派信来说,若您这两日有空,请您前往淮府。”
玉衍咳了一声,强忍道,“阮姑娘说,她既已替嫁成人妻,有些事必做不可。她想让您观摩她的床上功夫。”
这事情听起来荒谬可笑,谢梓安挑起左眉,口中念道,“观摩?”这真像是阮星月会说的话。
“是,信上是这么写的。”
谢梓安眼眉弯弯,“有趣。”
阮星月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总是能给他带来些刺激和惊喜。比起阿九来说,似乎更好玩一点。但是,她的血,没有阿九的甘甜。想想有点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