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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杰把那张欠条交到了秦云昭手里,秦云昭接过来仔细看过了,递给了大伯。
秦永德闷闷地拿过那张薄纸看了眼,一脸苦涩地烧了,还记着先招呼张杰:“多谢张小旗帮着调和。”
张杰打了个哈哈:“钱到债清,说什么调和不调和的。既然你家里还有事,我明儿再过来,我先走了。”他看得清楚,还债的事虽然了了,可秦家还有得麻纱要扯哩,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就不好再杵在这里碍事了。
秦永德送了张杰出门,返身回来把院门关上了,冲着呆立在一边的秦勇林一声怒喝:“畜牲,你还不给我跪下!”一边就去柴垛里抽了一根粗树枝往秦勇林背上狠狠打来。
张氏连忙扑上去抱住了秦永德的手:“当家的你这是做什么,你没看二郎都被那党子人打懵了吗?你是要把他打死去不成!”
“我就是要打死这个拎不清的畜牲,眼睛还得个干净!”秦永德气呼呼地甩开张氏,也不管她跌到了地上,舞着树枝就狠狠抽到了秦勇林背上。
夏天衣裳不厚,秦勇林挨了一下狠的,“嗷”地痛叫一声,像是醒了过来一样,呜呜哭了出来:“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爹……”
刘翠翠虽然心里又气又恨,看到男人被公爹打得厉害,也哭着扑了过来:“爹,你别打了,你要打,就把我俩一起打死了干净……”
秦云昭跟哥哥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抱住了大伯的手,把大伯劝了回来:“大伯,这会儿债也还清楚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就好了,打坏了二堂哥身子,到头来还是你心疼!”
兄妹俩到现在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秦勇林去了兴州城里不到十天,就背了这三百两银子的债回来。秦云昭不让哥哥动手,那是因为看到逼债的一伙人看着就是常年做这事的地头蛇。
兄妹俩个就算这时打了个痛快,可禁不住人家随时能找上门来,大伯安家住户在这里,跟这些地痞惹不起,回头被这些地痞暗里搞一下,家里人还得吃亏!不如现在花银钱了了事,回头再慢慢理这事。
打在儿子身,疼在爹的心,秦永德一棍子下去,心里已经揪着疼了,见又是源哥儿和阿昭来劝,手里的树枝又被秦思源夺了去,秦永德重重叹了一声:“都是这个畜牲惹得事啊!”
虽然这事实在不光彩,可因为是秦云昭拿出的银票,秦永德也不能不跟她把事情说清楚,叫两个儿媳妇各招呼了自家男人回房间先去上药,这才一五一十地把秦勇林犯的事说了出来。
值了夜回到自己房间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摸进了那个朱三爷小妾的房间,还被朱三爷当场捉住逼女干现场?说什么才花了两百两银子买来的小妾寻死明志破了相,逼着秦勇林签下了三百两银子的欠条?
秦勇林进城没几天,胆子就这样大了起来?秦云昭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事儿太邪乎,很有可能是这二堂哥中了仙人跳了!而且这二堂哥才进城不久,就出了这事,估计摆明了这事就是冲着他来的。
这样一个普通庄户人家,还是进城寻营生去的,为什么朱三爷会寻上这么一个人呢?演戏总得值回票钱,寻常村里的人家,顶天家里就是能攒下几十两银子吧,朱三爷这样的人,觉得这几十两票钱就够了?
想起自己回来以后,秦明月歇斯底里地叫着让他们拉自己去抵帐,也就是说,之前他们是要拿秦明月去抵帐的,秦明月的长相在这十里八村的算是长得俏的,莫非朱三爷他们先就摸好了底?
可是,为什么那欠条不是一百两呢?欠条上写着三百两,倒像是卯定了秦家能拿出一百多两银钱来似的,所以往宽余里来打算。
如果不是自己和哥哥凑巧回来,大伯家里能拿出来一百多两,凑凑借借两百两顶天,再拉了秦明月去抵债,还可以算让秦家还欠着几十两银子……这样的设计倒是刚刚好啊!
可是给了大伯家一百两家用的事,当时就是这一家子知道啊,难道还有谁传出去了不成?秦云昭还在想着事,秦永德先已经把李芬拿出来的那十两银子还给了大儿媳妇,剩下的二十两却要送到秦云昭手上来。
张氏一把拉住了秦永德的手:“当家的你做什么!”
“做什么?先还阿昭二十两银子!”秦永德有些气恼,这会儿不急了,他脑袋清明了不少,心里算着家里的大数,应该不止只剩这二十两银子,张氏拿不出来,秦永德一联想到前些日子陆春生又回来了一回,捉摸着这婆娘八成又是偷偷拿去补贴陆春生了;与其让她东摸西摸地拿去补贴外姓人,不如先还到自己侄儿侄女手上!那还是他秦家人!
秦云昭刚张嘴想要说“不用”,张氏已经发急,劈手先把银子夺了过去:“你把银子给了他们,咱们拿什么吃用?!再说了,你知道阿昭手上就没了银钱,不靠你这二十两她就过不得日子了?”
秦云昭这一下子拿出来两百两,震惊了秦家众人,也更烧起了张氏埋在心里的火气。既然来投亲,身上揣了那么多银子,凭什么才拿给她一百两做家用?!这丫头能拿了两百两银票,止不定身上还藏着几百两呢!
秦永德知道自己的二弟只是个镖师,攒下这两三百两的家产还是可能的,可要再多却是不能了,这会儿就拿出了三百两,还买了马车,一路从应城过兴州来路上的花费,手上应该就没有什么余钱了。
见张氏夺了银钱去,还说出这样的话,秦永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源哥儿和阿昭还有多少银钱,那是他们自己的!就是拿出来给这畜牲还债的那两百两,也是咱家跟他们借的!你把银子拿来!”
见秦永德非要把这两百两的债往自己身上背,还这会儿就要把这二十两银钱还过去,张氏脑袋一阵眩晕。阿昭出了钱以后,她就是打着不还钱的主意,心里才好歹不那么肉疼,她自己还出了那一百两呐,现在还要算上那两百两的债,张氏心里顿时跟刀割了一样,眼睛都红了:
“她既然投亲过来了,难道不是这家里的人了?家里出了事,她就不要担着了?你的侄儿侄女你会算,吃用算家里的,出了这钱又算跟他们借的,你是不是要咱一家子都把他们当祖宗啊?
秦永德,你说,你是不是要这一家人都白做十几年的活来还他们这个债?好,咱们一家子都给他们做活儿,他们是少爷小姐,咱们是长工!”
张氏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气,扑通一声就对着秦思源和秦云昭跪了下来:“秦少爷,秦小姐,你们是祖宗,我求你们行行好,放我们一条活路吧……”
一边说着,张氏一边就咚咚地磕着头,秦云昭连忙和哥哥闪开了,不当她这一跪,秦明月已经呜呜哭着,扑过去抱住了张氏:“娘,你起来,你怎么能跪他们?他们才没把你当亲人,银子才跟他们亲呢!娘,你快起来……”
张氏推开女儿,继续把头在地上咚咚磕得响,没几下额头就已经撞得青紫了,头发都散了下来。
“你!你个疯婆娘,今天真的疯了!”跟张氏同了快二十年的夫妻,秦永德从来没有看到过张氏会这样,顿时被她这一番说作堵得心里难受,怄得几步走出正厅,到院子里闷坐了。
刚给秦勇山上完药的李芬在外面听不下去了,走进正厅去扶张氏起来:“娘,你别这样为难源哥儿和阿昭,他们……”
话没说完,张氏已经一个大耳刮子打到了她脸上:“你个不懂礼数的婆娘,那也是你祖宗,你还不赶紧跪下来求他们!”张氏心里恨李芬那个时候居然拿出了十两银子去给秦云昭解围,这会儿还进来看她笑话,下手就毫不留情,李芬的半张脸顿时起了五个手指头印,很快地红肿起来。
李芬平白挨了这一下,又委屈又气,眼泪哗得就流了出来:“娘,媳妇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就说,这一下子打到我脸上来……”
“你个不懂规矩的婆娘,我还不能教训你了?”张氏正在冒火,一下子就被引得炮口对着李芬发了,“你说,哪家婆婆不能教训媳妇了?就你还娇贵了?你是不是也想跟他们一样当祖宗去?你有种你去,我也给你跪了磕头,每天上两柱香敬着你!”
秦云昭看不得张氏这样歪缠,更不想李芬受这无妄之灾,忍不住出口劝了一句:“大伯母,大堂嫂她又没说什么,不过是劝你……”
“好啊,你们都是祖宗,你们一个个都拿话来压我!我都给你们跪,都给你们磕头!”张氏对着李芬作势就要跪下来,李芬哪敢再让她跪下去,连忙紧紧扶住了。
张氏气恼地把她一推:“你也是祖宗,我哪敢要你来扶我……”
她心里怒气冲冲的,手上用了大力,一把就将李芬推得倒退了几步,撞到了墙上,李芬“啊”了一声,捂着肚子蹲下身来,脸色痛得发白。
张氏嘴里还在不依不饶地骂着:“这还真是当上祖宗了,都成了纸糊的人了,挨着一下就做张做致地叫痛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个怎么虐待媳妇的恶婆婆了……”
秦云昭见李芬脸色不对,忙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秦思源已经走出去唤了秦勇山进来。
秦勇山早在外面听着张氏的哭骂声了,见爹都怄得坐了出来,他也不好进去,结果就听到娘在骂自己媳妇了,见秦思源来叫他,连忙走了进去,见李芬脸色煞白,心里唬了一跳:“芬儿,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