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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这样训斥了二儿媳妇一顿,秦永德想说的话顿时就被闷到心里。如今侄儿侄女投亲过来了,他想把日子越过越好,要是越过越差了去,还不知道张氏会说出什么来。先忍忍吧,等到明年开荒后,再买几亩地就好了,第一年开的地虽然出不了多少粮食,但总会比现在多上几斗的。
秦永德带着歉意看了秦云昭一眼,等吃完饭了,觑了个空,见秦云昭从大儿媳妇的房间里刚走出来,就把系在腰上的荷包里的铜钱全倒了出来,一把有二十来个铜钱,都拿在手里偷偷递给秦云昭:“阿昭,大伯知道你没吃饱,你拿几个零花去外面买吧。”
秦云昭连忙推了不肯拿:“大伯,哪里用你给钱,我手上还有银钱呢,再说了,一会儿进山里也有许多吃食,你不用为我愁这个。”
秦永德还要她接着,不提防秦明月跟在后面看到了,语气凉凉地泛了酸意:“爹,人家手里多的是银子呢,哪还看得上你这几个小钱?她不要,你给我吧,我手里的绣线没了,刚好买些绣线回来,做了女红出来拿去卖了,还能给家里多补贴几个钱呢!”
“大伯,你自己拿着用吧!”秦云昭反正是不打算拿大伯的钱的,因此也不理会秦明月怎么说,只是坚决拒绝了,返身进房里,把昨天从城里给宗南山买来的生活用品、粮油吃食什么的都装进背篓里,打算跟哥哥背上山去。
张氏听到女儿说话,就知道当家的想私下给秦云昭银钱花用了,见了那兄妹俩这阵仗,就靠近在窗户边阴阳怪气地念了一句:“人家上老山林子几年都没碰到有什么猎户住山上,就你们那么遇得巧,有那大把的银钱拿出来托你们买东买西,他不会自己下来买地做活儿踏实过日子?”
又状似自言自语地轻声念了一句:“说是帮山上猎户买的,谁知道是不是拿出去藏在了哪里,背着人私下里偷偷吃用了?”秦永德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黑,秦云昭连忙和哥哥拿了东西,跟他道别一声紧着先上山了,大伯母就是那么个人,那么张嘴,秦云昭觉得实在没必要在意她说些什么,还是多做些对自己有意义的事才是王道。
见侄儿侄女出了门,秦永德这才对张氏发作起来:“家里这才消停得几天,你又嚼什么蛆!我侄儿侄女我自己清楚,他们不是那种人,你别老把源哥儿和阿昭想得有多自私!
他们再私下里藏了用了又怎么了?那也是他们花自己的银钱!怎么也抵不上你们母女两个,一个生怕小辈多吃了一口吃食,也不想想人家出了家用,也不想想原来永忠寄银票过来的时候;一个做得更绝,根本就没把源哥儿和阿昭当亲人!”
想起那天秦明月指着阿昭叫着拿她去抵帐的情形,虽然当时大家都急怒惊怕,有些言行举止不当多少也能原谅一些,可秦明月竟然生了这个心,实在是太让秦永德心寒了。看着秦明月还撅着嘴生气,秦永德忍不住跺了一下脚:“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心黑的女儿!”
个个都不省心的,偏偏省心听话的大儿这一房,还被连累得小产了!秦永德听着秦明月跑进房间砰地关了门,然后传出来的呜呜的哭声,张氏也低声碎碎哭骂起来,一时间只觉得心力憔悴。
秦勇山服侍着媳妇儿吃完了鸡蛋羹,又喝完了早上的药,听到家里又是一片闹腾,也觉得心里烦得不行,走出来见他爹两条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心里不禁又是一片酸软:“爹,还是我去修河堤吧。”
昨天张小旗来家里摊了工以后,秦永德当场就交了五两银子,又报了自己去出工。他心里头有考虑,老大媳妇才小产,让老大在家里做活计,时间上来得灵活,有个什么事可以随时回来打望照看着。
老二经了这一回事,现在都还没醒过神来,脸上又被抓破了还见不得人,就让他在家里养伤,时不时给他哥搭把手去。要放到修河堤那人多的地方,人家问起来怎么从城里就回来了,还不得又臊一回脸?还不如自己去修河堤,大家伙儿看着他面子上,也不会说什么过份的玩笑话。
修河堤虽然包吃个饱,可在这大热天也是个苦工。秦勇山不忍心亲爹去吃这个苦,秦永德却是已经定了主意,冲大儿子挥了挥手:“我已经定了,你就在家里忙活那几块地,中午还方便赶回来照看你媳妇,要吃点什么,熬药什么的,你做着也来得周全些。”
这倒是,明月虽然在家里做女红,家事是万事不沾手的,而娘那里,让她给芬儿做些什么吃的或者是熬药,怕娘那嘴里又会不停歇念着什么行倒孝,当婆婆的来服侍儿媳妇来了;二弟妹那里也是靠不住,那刘翠翠一门心思在二弟身上,其余都不怎么理会费心呢!秦勇山听爹那么一说,自己心里也转念想了想这理,只得任爹出门去了。
如今刚赶上夏季河水枯涸,所以昨天张小旗发了话,要大家紧着时间修好河堤,怕万一哪天下了暴雨,那就可能要防洪防汛了。秦永德把一肚子烦恼给埋了起来,拔脚就出门去了。
张氏见他出门走了,也不在那儿低骂了,高声吆喝起来:“老二家的,猪都饿得拱栏了,鸡都扑笼子了,你还不快点出来喂食,样事都指着我这个一把年纪的人来做,你也要当咱秦家的祖宗了是不!”
刘翠翠刚在屋里跟秦勇林又拌了几句嘴,正在一肚子闷气,听到婆婆号丧一样地叫着,甩了帘子走了出来,板着一张脸去厨房里提猪食去了。
张氏打窗户里看见,又是一阵骂:“你板着那张脸作什么,我儿子还没死呐,你就摆出那副死了当家的样子,这是甩脸子给我么……”
秦勇山听着气闷,走进房里来又仔细看了回李芬,给她倒了碗温水放在床边,知道娘和二弟妹这样子,是指望不了她们照应下自己媳妇儿的了,只得自己温言安慰了李芬一回:“芬儿,我先去地里做活计了,过两个时辰就回家里来,水给你倒好放这儿了,净桶也放在床后边了,你尽量不要下地,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来做。”
秦勇山是个疼媳妇的人,陈大夫交待要好生养着,他把陈大夫说的一条条的都记在了心里,见家里这个样子,怕媳妇糟心,特意又嘱咐了两句。
别人再怎么样随他去,只要丈夫跟自己贴心就好!李芬见男人真心疼自己,心里也感动,反握了他的手:“去吧,我现在觉得没有哪儿不舒服的,再过些天就好了。”
秦勇山吓了一跳,怕她逞强躺个几天就去做家事,连忙劝道:“家事尽有人做,实在不行,我回来也可以做的,你可千万要养好了身子才行。”
这话跟秦云昭早上跟李芬说的话差不多,李芬就笑了:“我知道,我哪是那种逞强的人,身体是我自个儿的呢。你放心去地里做工吧,阿昭刚才还跟我说了,今天想办法帮我猎只鹿回来补补呢,实在不行,就再猎只狍子给我补虚,让我在家里安心等着呢。”秦勇山这才放心走了。
家事虽然尽有人做,可做好做坏又是另一回事了。家里这几人……李芬心里冷笑了两声,小产那天,是阿昭治的饭菜,给自己炖了只野鸡,整个都端了来,还做了狍子肉说可以补虚。
可自己那亲小姑子秦明月呢,半步都不曾踏进自己这房间里看过一眼,也想不起给自己做点什么吃的用的。婆婆还假惺惺地说,明月是未婚姑娘不好沾着这小产的血气,给自己磕了两个鸡蛋就象是施了好大的恩德一样,那鸡可还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呢!
为什么人家阿昭就不怕沾了这血气了?去一趟城里,偷偷给自己捎回来好些食补的东西,说是特意问过大夫了,跟自己现在服的药不相冲的,今天一早又特意来看望自己一回,见自己确实不用人守在身边服侍,就说了上山去寻摸猎物回来给自己补身子。
人家阿昭怎么就那么懂事呢?李芬听着张氏叫开了秦明月的门,咒天骂地地喝骂了一阵,虽然没点名,却是句句指着源哥儿和阿昭,秦明月那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李芬不屑地撇撇嘴,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朦胧睡了小半晌,李芬还在迷迷糊糊的,院子门突然被人拍得哐哐响:“张婶子咧,不好啦,你当家的出事了!”李芬一个激灵被吓得醒了过来,顾不得头还晕着,披了件外衫挣扎着起了床,倚到门边站了出来。
张氏被那一声叫,吓得一锥子没戳进鞋底反而戳到了手指,也顾不得吮掉手指上冒出来的血珠,腿脚都有些发软地走了出来,声音已经抖了:“柱子他娘,你说什么?我当家的出事了?”
柱子他娘是被张小旗请去给修河堤的工人做饭食的,跟张氏关系也不错,见出了事,急急忙忙先跑到秦家来报信:“是啊,张小旗他们把永德大哥抬回来了,人还在后面呐……”
抬回来的?柱子他娘话还没说完,张氏已经眼前一黑,嗷地一声晕了过去,刚从厢房里走出来的秦明月连忙去扶张氏,呜呜又哭叫了起来:“娘……”
“诶,张婶子,张婶子,你可不能晕啊!”柱子娘急得叫了起来,“明月,明月你赶紧把你娘扶炕上去,再去整床软和点的褥子……诶,明月你先别忙哭,你先听嫂子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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