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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沈初寒,着一袭墨色锦缎衣袍,袖口处绣银色镂空的夕雾花,衣襟处亦用银线滚边,精致华贵,墨发只用一支羊脂玉发簪绾住,愈显意态风流。此时,正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望着宋清欢,眸中深沉如海。
无论何时,他那张脸,总让人惊艳非常。
宋暄微怔,显然没想到沈初寒会主动跟他们打招呼,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与沈初寒碰面。愣了一愣,方才回礼道,“原来是沈相。久闻沈相绝代风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他不知沈初寒如何一眼便认出了自己,但也不好失了礼数,只得先客套两句。
不想沈初寒却唇一勾,语声凉淡,“五皇子和舞阳帝姬不愧是兄妹,连说出来的话,都是如出一辙。”
宋清欢眉尖微蹙。
沈初寒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是何意?
宋暄却是听出了些许端倪,看向宋清欢,“欢儿,你同沈相见过?”
宋清欢点点头,心中狐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五皇兄在叫她“欢儿”时,她似乎感到沈初寒气息一沉。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但狐疑归狐疑,面上却是不敢露出半分破绽,微微一笑,神色如常开了口,“我与沈相前两天有过一面之缘。”
沈初寒好看的星目一狭,伸出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语声凉凉,“帝姬说错了,是两面之缘。”
他的眼角,曳起笑意清然,说不出的俊逸勾人,宋清欢却只觉心底一凉。
她怎么觉得,沈初寒又对她起了兴趣?
可这着实是不该啊!他们这一世总共才见过几面?!
似察觉到气氛有几分怪异,再加上他们仨站在高阶下,难免会收到往来人群投来的好奇目光,宋暄忙笑笑,看向沈初寒岔开话题,“时辰不早了,沈相,我们不如先进去再说?”
沈初寒略一颔首,对上宋暄的神情又恢复清冷。
宋暄心中疑窦重重,但也不想同沈初寒再扯上什么关系,冲宋清欢点点头,示意她先行。
宋清欢垂下眼帘,抬步上了白玉石阶。宋暄朝沈初寒欠欠身,也跟在宋清欢后面走了上去。
只是他心绪有几分浮躁,未免走得急了些,一不小心踩到前头宋清欢曳地的裙摆。宋清欢不妨,脚步一踉跄,身子不稳地朝旁倒去。
宋清欢眸色一冷,不想在沈初寒面前再度出糗,咬了咬唇,正待勉力稳住重心,忽然觉得腰间被人一扶,趁机借力站直了身体。
回头一看,原来是宋暄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抱歉。”宋暄不好意思笑笑。
“没事,谢谢你了五皇兄。”宋清欢应了,没有看沈初寒,微微提起裙摆上了高阶。
宋暄松开放在宋清欢腰际的手,也跟了上去。
身后,沈初寒的目光在宋清欢盈盈一握的纤腰上一顿,眼底落阴沉一片,抬步亦跟了上去。身后跟着的慕白感到公子身上气息一冷,抬头看前方的宋暄一眼,嘴角抿了抿,生出几分同情来。
行到云光殿门口,有内侍一一高唱几人名号,又有宫女上前,引着几人入殿就坐。
殿中已来了不少人,放目一扫,人影憧憧。
宋清欢跟在宋暄身后,不欲多出风头,头微垂,神态自如,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她与宋暄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是以进场时并未引起什么风头。
不知怎的,沈初寒倒落后了他们许多,等到两人落座,他才带着慕白走进了殿中。
听到内侍的唱名,原本还有些熙攘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殿门口望去。
此时夕阳徐徐落山,殿中已燃起烛火,殿外最后一道金色光芒洒在来人身上。他一袭墨色锦袍,似沾染了满袖光华。清风徐徐入殿,拂了衣袖,却只见他长身玉立,风姿灼灼。原来,这世上竟真的有人,能有这样惊艳的气韵风仪,暗淡了满室灯火。
宋清欢心跳猛地一滞。
恍惚间,她回想起前世他身披星光,踏月而来的场景。
澹澹月华,皎皎星辉,竟不及公子一分风仪。
突然间,旁边传来杯盏打翻的声音,宋清欢蓦然回了神。敛目一瞧,原来是一旁坐着的宋清漪不小心将几上的白玉酒盏打翻,酒酿流了一长几。
身后候着的宫女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替她收拾整理。
宋清漪脸色涨得通红,眸中波光粼粼,耳根处一抹红霞,竟瞧出几分娇羞的姿态。
宋清欢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讥讽地勾了勾唇。
她差点忘了,前世,宋清漪可是对沈初寒情根深重芳心暗许呢。看来这一世也不例外啊。正出神间,却见宋清漪突然抬了头,眸光一亮,尚未退去红潮的脸色蓦地又是一红。
宋清欢心中警醒,不动声色地转回目光,视线中出现一双黑底缎面绣云纹靴。靴子的主人脚步未停,很快又朝前走去。
她心中陡然一松,这才抬了头。
果然是沈初寒!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方才沈初寒似漫不经心地看了她这处一眼,不过看宋清漪这满脸绯红的模样,十有八九以为方才沈初寒那一眼是看她了。
来宾陆陆续续入场,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殿内已座无虚席,只剩上首的两个位子还空着,那是给聿帝和皇后留着的。
宋清欢端起几上的茶盏,送至唇边,一面沉然地打量着在场众人。
聿国以右为尊,右侧一列为他国来使之席,左侧一列则坐着聿国皇室众人及朝中众臣。位列第一的,是聿国太子,排行第六的宋琰。
宋琰乃皇后之子,宋清漪的亲弟弟,今年十六有余,比宋清欢大不了多少。他长相肖似皇后,俊朗中带了几分清秀。此时正低着头,饮着杯中美酒,神情颇有几分百无聊赖。
宋清欢垂下眼睫,唇微勾。
宋琰这个太子,未免当得也太闲适了些。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稍有不慎,便是行差踏错,可叹他竟还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