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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怔,眉头不由地皱了皱,眼中划过一抹狐疑。
沈相求见?
沈初寒这个时候求见自己做什么?
一旁的宋清漪眼神却是蓦地一亮,眼角眉梢透出喜出望外的欢悦,原本有些狰狞的神色顿时神采飞扬起来。
宋清欢看她一眼,心中嗤笑。
“母后,沈相此时前来,定有什么要事,母后还是快快请他进宫吧。”宋清漪急急开口。
皇后眼中一抹异色,若有所思地瞥宋清漪一眼。
“不知道沈相这个时候来找皇后,所为何事呢?”宋清欢也拧了眉头,狐疑地看皇后一眼,眸底有异色闪动。
皇后心中一“咯噔”。
宋清欢这话乍一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可那狐疑的眸光,分明是在怀疑她同沈相之间有什么猫腻。
原本想打发宋清欢下去的,被她这么一瞧,心中顿时生了几分不悦。可不悦归不悦,她若这个时候若再遣了宋清欢下去,难免会更让人觉得心虚,只得抿了抿唇,压下心底不喜,看向来通报的宫女道,“请他进来。”
宫女应了,福身退下。
很快,门外再度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
放眼望去,沈初寒已随方才那宫女行到了殿门口,面容是一贯的清寒。
宋清欢神情未变,不动声色地看宋清漪一眼,果然瞧见她的眸光随着沈初寒的走近而越来越亮。
看来——宋清漪是铁了心要招沈初寒做驸马了。
眉目一敛,唇角一抹讥讽的笑意,看上沈初寒,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沈初寒在殿内站定,朝几人行过礼。
“沈相不必多礼。”皇后淡淡应了,打量了他一眼,“不知沈相今日前来,有何贵干?”皇后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聿国虽没有后宫不得干政一说,但聿帝刚昏迷,她便召见他国臣子,传出去,到底于名声有损,是以颇为谨慎。留宋清欢在此,也是这个原因。
沈初寒微微一笑,眸光却依然很冷,“听说昨日有人行刺聿帝。”
皇后眼神一冷,直直地盯着他,等着下文。
“听说聿帝中了毒,昏迷不醒。”他的语气很淡,淡得仿佛在说家常,皇后却听出了一股子寒意。
“沈相真是消息灵通。”皇后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聿帝中毒的消息虽然被封锁,但她也知道,以沈初寒的能力,要想查这些消息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
“沈某今日入宫,正是为聿帝中毒一事而来。”沈初寒看她一眼,神情清冷。
皇后微怔,狐疑地打量了沈初寒片刻,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冷凝。
宋清漪忙笑着开口缓和气氛,“母后,不如先让沈相坐下来说吧。”
皇后的眼底攀上一丝阴翳,沉沉地看宋清漪一眼,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只看向一旁的宫女,扯出一抹笑意,“给沈相看座。”
她虽然对沈初寒突然进宫的目的有所怀疑,但该有的礼数,自然是不能少,否则,未免显得她这个皇后太小家子气。
宫女应诺,请了沈初寒在宋清欢对面坐下。
“沈相说今日进宫,是为皇上中毒一事,不知沈相有何高见?”皇后看向沈初寒。
“我认识一人,可解聿帝之毒。”沈初寒言简意赅。
皇后微讶,没想到沈初寒进宫竟是为了帮忙。心思转了转,语气缓和几分,“哦?沈相所言当真?!皇上中的毒着实罕见,太医们正焦头烂额束手无策。若沈相能帮忙,那可真是太好了。”
一顿,觑一眼沈初寒神情,又问,“不知沈相所说的这位高人,是何方神圣?”
“圣手医仙。”
“圣手医仙?”皇后尚未说话,宋清漪却惊呼出声。
皇后蹙眉望去,“漪儿知道这圣手医仙?”
季流云成名于江湖,皇后成日里要操心的事太多,又基本囿于后宫这一方天地,没听过季流云的名号倒也正常。
至于宋清漪,她尚未出阁,平日里有大把时间,搜罗了不少江湖传说,话本小说来看,对圣手医仙这个名号,自然不陌生。
“是江湖上一位很有名的神医,据说极擅医毒。”宋清漪兴致勃勃,看向沈初寒的目光愈发柔得能滴出水。
沈相到底是沈相,居然连这么厉害的江湖人士都认识!
说着,讨好似的看向沈初寒,“沈相,我说得对吧?”
沈初寒看都不看她,冷冷地“嗯”了一声。
皇后看一眼沈初寒,心下生疑。
这么厉害的江湖人物沈初寒居然认识?而且还主动前来告知?
他究竟是何居心?
斟酌着开口道,“不知这位圣手医仙,现在何处?”
“就在建安。”
“能否容本宫问一句,既然这位圣手医仙是江湖人士,沈相又是如何认识的?”皇后又问,见沈初寒脸色愈加沉了几分,不好闹太僵,紧接着解释道,“还请沈相不要介意,事关重大,本宫不得不谨慎几分。”
沈初寒略一颔首,似乎接受了皇后这个解释,“沈某与他如何认识的属于私事,就不详述了。但我先前中毒,随行的太医征求过他的意见后才替我解的毒。”
言下之意便是,我先前所中的毒,就是这位医仙解的。你爱信信,不信拉倒。
皇后是人精,何尝听不出他话中的含义?
若依着她平常的性子,早就拉下脸了。可现在面前坐着的是沈初寒,那个闻名四国的沈相,便是在皇上面前也有底气狂傲的人,更别提在自己面前了。
当下气焰便消了,只心里仍有几分犹豫。
若是这医仙能解了皇上的毒,那固然好,若是不能,或者再有旁的什么闪失,众口铄金,到时候,不定有什么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呢。
见皇后迟迟不答应,宋清漪有几分着急,羞答答撩眼看沈初寒一眼,斟酌着要不要开口。
她素来聪明,自然知道皇后的顾虑在哪里。只是沈相也是聪明人,若他推荐的这人真的有问题,最后坏的,可是凉聿两国国家的关系。两国刚刚联姻,此时使坏,并没有什么好处。
想通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宋清漪忍不住开了口。
“母后,如今太医都对父皇的毒束手无策,眼下也没了别的法子,不如就试一试吧。否则再这么下去,毒素入体,可就耽误治疗的最佳时机了。”
宋清欢心中诧异。
果然是爱情使人盲目啊。
以宋清漪以往的性子,哪里会帮着一个“外人”说话?她都开了口,皇后还好迟疑?心中偷笑,她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自己倒乐得轻松。
果然,皇后的脸黑了黑,却不再沉默,眸色深沉地看一眼宋清漪,“漪儿说得有理。既然沈相如此热心,那我们便请这位医仙入宫来替皇上看看,希望能尽快让皇上苏醒才是。”
说着,看回沈初寒,“不知这位医仙如今下榻在何处,本宫好派人去请。”
“他性子古怪,旁人怕是请不动。皇后既愿意一试,沈某去请吧。”
“那便有劳沈相了。”
沈初寒应一声,站起来朝皇后一礼,“告辞。”
宋清漪身子朝前一探,面露不舍,差点没唤出声来。
就这么便走了?
皇后早就受够了他的冷脸,闻言也不留,“嗯”一声,吩咐宫女送他出去。
沈初寒既走,宋清欢见目的已经达到,也跟着告辞,“既然父皇的毒终于有了解的法子,舞阳也就安心了,便先回宫了。”
皇后觑她一眼,满目不耐,“去吧。”
宋清欢行了礼,也离开了长乐宫。
两人一走,殿内便静了下来。
宋清漪看向皇后,语声欢快,“母后,太好了,这下父皇有救了。”虽然旁人也许会怀疑皇后此刻的心思,但宋清漪知晓皇后对皇上的感情,更何况,如今宁家渐渐壮大,这个时候,绝非轻举妄动的好时机。
不想,皇后却是一记冷冷的眼刀剜来,语声严厉,“漪儿,你别以为母后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宋清漪心中一“咯噔”,装作不解道,“母后这是何意?”
皇后定定看了她许久,终是沉了脸开口,“漪儿,沈相非你良人。”
宋清漪先是一怔,脸颊渐渐染上绯红。
她咬了唇,神情倔强,“母后怎知?”
“你素来聪慧,怎的这件事上却想不通?宋清羽刚刚和亲凉国,你以为,皇上会再嫁个女儿过去?就算皇上愿意嫁,凉帝那边,也定然不愿。否则置昭宸二国于何地?”
宋清漪秀眉一挑,并不妥协,“不试试怎么知道?”
皇上见她说不通,不免来了气,只是目光落到她意气风发的脸上,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怒气忽的就淡了下来。
“漪儿。”她苦口婆心,“你就听母后一句劝,母后不会害你的。”
“母后!”宋清漪见皇后极力反对,不免也着了恼,“沈相有什么不好的?能力强,相貌好,与儿臣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相是很好……”皇后耐着性子。
“那母后是觉得儿臣配不上沈相吗?!”宋清漪无礼地抢过皇后的话头,语带质问。她本就因为沈初寒冷冰冰的态度而有几分不悦,再被皇后这么一阻挠,自然心中不快。更何况是在亲近的人面前,更加肆无忌惮,平日的端庄有礼全都不见了。
皇后好转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漪儿,看来是我平日太惯着你了吗?!”
瞥见皇后怒气沉沉的脸色,宋清漪微惊。她这些日子因着此事纠结了许久,现在皇后也不理解,难免有些急躁了,忙开口解释,“母后,您别生气,儿臣只是……儿臣只是有些心急,所以才……母后别往心里去。”
皇后“嗯”一声,眉头舒展些许,却仍未松口,“漪儿,你看上谁都行,唯独沈相,与你当真不适合。”
“为什么?”宋清漪不服,“母后也知道我素来心高气傲,普通男子我定然看不上。放眼四国,能配得上我的,唯沈相一人也!”
“我便问你,你非沈相不嫁,人家愿意娶你吗?”见说不通宋清漪,皇后换了个角度。
一听这话,宋清漪脸色一白,方才的气焰顿时熄了不少。
皇后这话,无疑戳中了她的软肋。
自那日在四方馆门口吃瘪之后,她没有勇气再去碰一次壁,只暗暗叫人留意着沈初寒的动静。这么些天过去了,她与沈初寒之间丝毫没有任何进展,叫她如何不心急。
尽管如此,她却仍未妥协,“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说到这里,可怜兮兮觑皇后一眼,晃着她的手道,“母后,您最疼漪儿了,您就帮帮漪儿嘛。”
皇后这次却似铁了心,丝毫不为所动。
僵持了一阵,皇后叹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漪儿,你可知,爱情本该是你情我愿的事。如果你不能找到一个互相思慕的男子,那母后宁可你找一个爱自己的人。”
她语声幽幽,神情有几分缥缈,似忆起了过往的什么回忆。
敏感地感到皇后的情绪有几分低落,宋清漪转了转目光,知晓现在不适合再谈下去,悻悻应一声,暂且作罢。
可心底对沈初寒势在必得的决心,却是愈发的强烈。
*
第二日,季流云便得召进了宫。
宋清欢到底有些不大安心,想了想,还是带着流月沉星去了宣室殿。
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受到多大阻挠,畅通无阻地进了内殿。
殿内已有不少人。
除去伺候的宫女内侍以及钟怀,皇后,宋琰,宋清漪都到了,季流云也到了,正坐在榻旁替聿帝诊脉,面上神色是难得的严肃。
皇后似早预料到宋清欢会来一般,撩眼看她一眼,免了她的行礼,没有多说,又看回榻上双目紧闭的聿帝。
倒是季流云听得动静望来,见是宋清欢,面上神情如常,只看向皇后,面露不解之色,“娘娘,这位是……?”端的是一副疏离有礼的模样。
“这是舞阳帝姬。”皇后介绍一句,又看向宋清欢,“这位——便是那日沈相提到的圣手医仙季公子。”
两人互相行了礼,季流云很快转了头,依旧专心替聿帝把了脉,似乎并未将宋清欢的到来放在心上。
皇后在一旁冷眼瞧着,见两人神态如常,并不熟识,这才打消了心底最后一丝顾虑。
自那日派死士暗杀宋清欢无果后,她就隐约觉得宋清欢与沈初寒之间有什么联系,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昨日一开始还不觉怎样,等宋清漪一走,回想一遍之前发生的事,心里便起了几分疑。
虽然在殿中沈初寒和宋清欢两人全程都没有交流,可为何沈初寒好巧不巧地挑在宋清欢在自己宫里的时候来?
难道,两人私底下当真有什么猫腻?
她心中存了疑,今日便存了心思试探一番,所以才特意嘱咐守门的羽林军不必卡宋清欢,放她进来便是。为的,就是看看季流云见到宋清欢时的表情。
听宋清漪说,这位圣手医仙脾气古怪,平常人根本就请不动。沈初寒能说服他替皇上看诊,说明两人交情匪浅,那……这个医仙说不定也认识宋清欢。
不过事实证明,她确实是多想了。
自嘲地笑笑,宋清欢不过是最近得了些宠,再蹦跶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自己如何就这么疑神疑鬼起来?在后宫浸淫这么多年,近日却连连失了水准,着实不该。
定了定心思,不再想这事,只紧紧盯住季流云来。
季流云诊了一会脉,终于收回手。
钟怀上前,将聿帝的手放回到了锦被中,依旧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候着。
“季神医,皇上怎么样?”皇后起身,看向季流云问,神情急切。
季流云看她一眼,没有出声,却又转眼看向宋清漪,语气随意,“取我药箱来。”
宋清漪先是一怔,很快涨红了脸。
她是什么身份?这个什么神医,居然敢指派她?
可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下了,看一眼身后的画屏,带了沉沉怒意,“取药箱。”
画屏诺诺应了,慌忙提了季流云放在一旁的药箱过来。
季流云接过,在榻旁的高几上打开,然后从中拿出了一卷东西。众人正好奇是何物时,季流云已将其摊开,原来其上插了长长短短的锃亮银针。
他在椅子上坐下,取出几根长长的银针,手起手落,只见“刷刷刷”几下,手中的银针便插到了聿帝身上各大穴位之上。
乍一看上去,有几分吓人。
皇后心中微紧,忍不住想要出声相询,然而目光触及到季流云清冷的容色,还是咽了下去。
等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季流云又取出一根短小的银针,拿起聿帝的手,在他的右手小手指尖上刺了个洞出来。
只见他手上微一用力,指尖处就有黑色的血流出。
他漫不经心抬了头,看向最近的一个宫女,“你过来处理。”
宫女慌慌张张应诺,拿了帕子过来,替聿帝擦着指尖的血迹。大半帕子都快染黑了,那血才渐渐变成红色。
季流云朝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让开,然后飞快地将插在聿帝身上的银针都拔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不紧不慢地掏出袖中丝帕,一根根将银针擦拭干净,重新放了回去,这才站起身。
一见他这收尾的架势,也不发一言,皇后难免有些着急,耐着性子开口又问,“季神医,皇上他……到底怎么样了?这毒可能解?”
季流云没有立即出声,而是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宫女。许是事先得了吩咐,那宫女忙捧了水盆手巾过来。
季流云将手放入盆中,不疾不徐地清洗着双手,然后拿起一旁的手巾仔仔细细将手上的水珠擦干净,这才看回方看回皇后,口气随意,“没什么大碍。”
皇后一愣,不禁皱了眉头。
没什么大碍?
这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他竟然说没什么大碍?要么,就是他当真是神医,要么,他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虽然他方才那架势瞧着还算专业,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心中不定,开口又问,“不知……皇上中的是什么毒?”
季流云看她一眼,将擦过手的帕子随意丢给一旁的宫女,“皇上中的什么毒,皇后不必知道。命人按照我写的方子给皇上煎服,不出三日,皇上定会醒来。”
说着,朝旁做了个手势。
伺候的宫女一愣,不知他这是何意。
季流云不耐烦地皱了眉头,刚要说话,钟怀却是蓦地反应过来,上前道,“季神医这边请,文房四宝都已经给您备好了。”
季流云这才舒展了眉头,“嗯”一声,随着钟怀去了,留下一脸呆若木鸡的众人和满脸不郁的皇后。
“母后,这个什么神医,当真靠谱?”宋琰不禁狐疑着出声。
不过就这么把把脉放放血,就知道父皇中的什么毒,还这么信誓旦旦地担保父皇三日后就能醒来?
皇后面色阴沉,“靠谱不靠谱,三日后便知道了。”
“可若他自知诊断不利,跑了怎么办?”宋琰仍是担心。
皇后没有说话,眼中却透出一抹狠厉。
不管这个神医是什么来历,如此目中无人,定要给他些颜色瞧瞧,挫挫他的锐气方能泄心头之恨。
不过现下宋清欢在场,她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敷衍着应了一声,转到旁的话题,“那刺客审得怎么样了?”
“儿臣已让人上了大刑,估摸着这两日就快撑不住招了。”
“加紧些,争取赶在你父皇醒来之前将事情调查清楚。”皇后看一眼榻上的聿帝,沉声吩咐。
“是。”宋琰应了。
不多会,随钟怀去了外殿的季流云又挑起帘子走了进来。
钟怀紧随其后。
季流云耸耸肩,看向皇后,“方子我已写了,照着煎服便是,一日三次。”说着,拿起药箱,朝皇后拱一拱手,“告辞。”
皇后目色一沉,定在季流云后背上的目光满是阴鸷。
不想,季流云刚走两步,忽又顿住,转身看来,“对了,我不会跑,有事让沈相去找我。但是,千万不要派人跟踪我,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不信任。”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话语中的威胁意味,任谁都听得出。
皇后的脸更黑了,可还要保持着该有的礼数,看一眼身后的璇玑,“璇玑,送客。”
璇玑应一声,走到季流云跟前,拱手一让,“季神医,这边请。”
两人出了内殿,一时没有人说话。
皇后是后宫之主,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么不客气过,尽管一再提醒自己情绪不能太外露,那张脸,还是有些狰狞。
宋清欢并不关心这些,走到一旁的钟怀身边,低低道,“钟公公,那药方能否给本宫看看。”
钟怀点头,将药方递给了宋清欢。
宋清欢展开一目十行的看去,神情由原本的平静渐渐转为讶然。
季流云这方子,实在是妙得很。
既有最普通的药材,也有珍罕药材,更神奇的是,竟然还有一两味剧毒的药在里头。
若换了她,是绝对开不出这般剑走偏锋的方子的。
她默默看完,心中慨叹。季流云这圣手医仙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若是有机会,还真想同他讨教讨教才是。
那边皇后已经朝她看了过来。
宋清欢将方子还回去,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朝皇后笑笑,“太好了皇后娘娘,父皇的毒总算能解了。”
皇后“嗯”一声,神情不甚热络。
宋清欢也不以为意,朝皇后行了个礼,“既然季神医打了包票,那儿臣便先回宫了,明日再来看父皇。”
“好。”
宋清欢又朝宋清漪和宋琰笑笑,出了长乐宫。
她刚回了瑶华宫,那侧,季流云也正好出宫。
宫外,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等着,车辕上坐着一深蓝短打的男子,双手抱臂,靠在车厢上打盹的模样。
季流云刚一出了宫门,那男子便蓦地睁开了双眼,眼中一抹精光望来。
季流云“嘻嘻”一笑,迎了上去。
“季公子。”深蓝短打的男子下了车,朝季流云一礼,正是慕白。
“慕白,怎么样,快吧?”说着,伸手挑开车帘,抬步跨了上去。
车厢内还坐着一人,玉色锦缎长袍,头微垂,修长洁白的手指正握着一卷书卷。
听到动静,他头也未抬,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书卷上。
季流云将药箱重重往长椅上一放,直直地盯着沈初寒。直盯得眼睛都酸了,才见沈初寒悠悠地抬了头,不紧不慢地看向他。
季流云泄气地朝车壁上一躺,嘴里抱怨道,“你就不问问聿帝的情况?”
“不关心。”沈初寒不咸不淡。
季流云彻底拿他没了辙,瞪他一眼,“不关心,你非要跟着来做什么?”
“可见到阿绾了?”
季流云“哼”一声,“偏不告诉你。”
“惊鸿步法不想要了?”
“哎?!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明明说今日便给我的,快拿来!”说着,将手一伸,伸到了沈初寒眼皮子底下。
沈初寒动了动眼睫,“你先说。”
“好吧好吧。”季流云再一次败下阵来,“见到了。”
“事情可问了?”
“人太多,没找到机会。”
“哦。”沈初寒神情未变,只道,“那看来,惊鸿步法你是不想要了。”
“沈初寒!”季流云怒吼一声。
沈初寒却是面不改色,不发一言。
季流云只得再一次妥协,“行行行,你放心,我一定帮你问出来,怎么样?”
沈初寒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卷书卷,递了过去,书脊上,惊鸿步法四字笔走龙蛇。
季流云一喜,宝贝地接过,如饥似渴地翻看起来。
沈初寒淡淡看一眼车外,“慕白,先去蓬莱阁。”
*
聿帝果如季流云所言,在三日后醒了过来,虽然身子仍很虚弱,但总算是恢复了神智。
宋清欢闻讯,急急赶去了宣室殿。
她是来得最早的人,聿帝正躺在床榻上,就着宫女的手喝着汤药。
见宋清欢过来,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宋清欢忍不住盈了眼眶,快步上前,接过了宫女手中的药碗,舀起一勺,送到聿帝唇边。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一碗汤药见底。
宋清欢将药碗递给一旁的宫女,凝视着面前的聿帝,好不容易咽下去的泪花又浮了上来,唇瓣动了动,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话,“父皇,您终于醒了。”
聿帝眼神中感慨良多,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开口道,“这段日子难为你了,天天往宣室殿跑。”嗓音还带着些初醒的嘶哑,但气色却是好了不少。
宋清欢知道他大概是从钟怀口中听说了这些,摇摇头,哽咽着道,“这些都是儿臣应该做的,父皇……您受苦了。”
“这也是朕命中该有这一劫,既然成功地挺了过来,日后定然顺顺利利,长命百岁。”许是经过了一番生死的人,聿帝今日显得更外沉稳,看向宋清欢的眼神也愈加慈爱。
宋清欢重重点头,“父皇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见聿帝刚醒精神气还不是很好,再加上估摸着皇后他们也该来了,遂起身告辞,约定明日再来看聿帝。
用过午膳,宋清欢换了装束,带沉星和流月又匆匆出了宫。
她是去感谢季流云的。
马车出了皇宫,往千盏阁方向去,停在了千盏阁对面的蓬莱阁前。她让流月赶了车去一旁的小巷中等着,自己则带沉星进了蓬莱阁。
一进蓬莱阁,就有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沉星掏出一块碎银递到小二手中,“你们这有位姓季的公子,住在哪间房?我家公子是他的朋友,约了在此见面。”
小二先是一怔,很快笑得谄媚,“两位找季公子?他就住在楼上的天字一号,小的带你们上去吧。”
“不用。”沉星摆手拒绝,“你指个路,我们自己上去便好。”
“好咧,就在二楼走廊最尽头那一间,客房门上都挂了牌子,两位客官一看便知。”
沉星谢过小二,同宋清欢一道上了楼。
小二看一眼宋清欢清冷的背影,嘀咕一声,“真真是人以类聚,季公子长得那般俊俏,他的朋友也是俊俏的不得了,简直比女子还好看。”
嘟哝两句,便丢开了,依旧忙自己的事去了。
宋清欢同沉星上了楼,一直走到尽头那间房门前停了下来,抬头望一眼门框上的“天字一号”四个字,示意沉星扣门。
“谁啊?”里头传来季流云慵懒的嗓音。
“是我,宋清欢。”
里头似乎愣了一瞬,隐约听得什么声音响起,很快,“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人从里拉开,季流云笑嘻嘻的面庞露了出来。
“美人帝姬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里?”见四下无人,季流云倒也没避讳,“来,快请进。”
宋清欢谢过,带着沉星进了房间。
到底是上房,虽是客栈,房中却布置得颇为雅致,分为里外两间,用珠帘隔开。有风从半敞的窗户吹入,珠帘微微晃荡着。
入门便是待客的外间,正中放着长几坐榻,几上一角置汝窑花瓶,插一支清丽的木芙蓉。几上有一酒壶,一酒盏。
宋清欢的目光在长几上一掠,好奇道,“季公子这是在独酌?”
“闲来无事,闲来无事。”季流云讪讪一笑,请了宋清欢坐下,又去一旁的桌子上另拿了个杯盏过来。
“殿下可要饮酒?”
“我喝茶便好。”宋清欢婉拒。
季流云正准备给她倒酒的手一顿,笑道,“那我去叫小二泡一壶来。”
宋清欢看向身后的沉星,“沉星,你去吧。”
沉星应一声,退了出去。
季流云看向宋清欢,疑惑道,“不知帝姬今日前来……?”
宋清欢忙一笑,目露感激之色,“父皇醒了,我今日,是特意来感谢季公子的。”
季流云似丝毫不觉意外,笑笑接口道,“聿帝醒了?那帝姬也该放心了。”
宋清欢朝季流云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此事多亏了季公子,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
季流云忙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客气,笑眯眯道,“帝姬自然是要谢我的,不过……平心而论,帝姬更该谢的,还是烬之。我也不瞒你,我这人甚少给皇族治病,若不是烬之相托,这次我也不会破例。”
“这是自然。沈相要谢,季公子也是要谢的。”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紫檀木盒递到季流云面前,“小小谢礼,还望季公子收下。”
季流云微怔,看着那紫檀木盒,“这是……?”
宋清欢将木盒打开,推到季流云面前,“血灵参。”
季流云一惊,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了盒中之物上。盒中铺着柔软的雪色绸缎,绸缎上躺着一株人参模样的药材,却是通体血红,宛如在血水中泡过一般。
这便是只在聿国才出产的奇药,血灵参。
血灵参生长在聿国最南部一大片人烟罕至的沼泽森林中,传闻百年才能长成,其功效,比普通的人参要强上数十倍,听说小小一片血灵参在药材黑市上便炒到了极高的及格。因为其仅在聿国出产,所以更多时候是有市无价。
宋清欢知道,比起千金珠宝,季流云一定更喜欢这个,所以命手下人搜罗了好久,才在皇宫内苑的珍宝库中找得这一盒,偷偷命人盗了出来。
反正皇家的东西,也算有她的一份子。
季流云果然很惊喜,说话都结巴起来,“这……这是给我的?”
“小小谢礼,还请季公子笑纳。”
“不小不小!这么珍贵的东西……”季流云一把拿起那紫檀木盒,眸光发亮看向宋清欢,“当真送给我了?!”
“季公子喜欢就好。”宋清欢笑笑,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等父皇好些了,宫里肯定还有赏赐下来,希望季公子不要告诉旁人我送你血灵参一事。”
“没问题。”季流云此时正乐不可支,自是满口应了。
这时,里间似乎传来一声“啪嗒”声。
宋清欢一怔,不解地看向季流云,“季公子,这声音是……?”
“哦,是我窗户忘关了。”季流云忙笑笑,放下了手中的木盒,又客气感谢了几句。
这会功夫,沉星也端了茶水进来了,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等聿帝好些,我也该回去了,过些日子便是师父生辰了。”季流云喝一口杯中茶水,闲闲开口。
宋清欢不知季流云为何突然扯到了他师父身上,微微一愣,随口附和道,“凉国与建安相去甚远,季公子若是有事,还是早点出发得好。”
季流云的目光几不可见地一沉,霍然抬眸看向宋清欢,“帝姬怎知我要回凉国?”
宋清欢怔住,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迟疑着道,“季公子不是凉国人?”
季流云笑着摇摇头,“我是昭国人。不知帝姬是从何听说我是凉国人的?”
宋清欢捧着茶盏的手紧了紧,不自在地垂了眸,掩下眼底的慌张,再抬头时已恢复一片沉静,“没有,许是我记岔了。”
季流云“哦”一声,似没放在心上,说起了旁的话题。
宋清欢却是彻底乱了心思。
她之所以以为季流云是凉国人,是因为前世沈初寒提过他的师父在凉国,当时他们已到了昭国,也正因为路途有些遥远,才迟迟未曾看成他师父。
所以她潜意识里以为季流云也该是凉国人。
幸好沈初寒不在,也希望季流云不要记得这个小插曲,否则,以沈初寒的腹黑警醒,难保不会猜出什么来。
因着这么一弄,宋清欢闲聊下去的心思便淡了,草草敷衍几句,就起身告了辞。
出了蓬莱阁,她带着沉星拐进一旁的小巷中。
刚要上车,却听得马车车厢后有沉郁而熟悉的声音传来,语气沉沉,似带了强忍的怒意,又似带了压抑住的狂喜。
“阿绾,一别经年,你可安好?”
话语一字一句清晰地钻入耳中,她的身子猛地一僵,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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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广大群众所望,小寒寒终于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