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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泼墨般的天空上有点点星子斑斓,月光如水,冷冷地洒下来。来参加除夕宴的众人已散得差不多了,热闹了一晚上的皇宫终于恢复了平静。
清心殿外。
因宫宴已散,殿外守卫的玄甲军多了两名,只是宸帝未回,到底有几分心不在焉,微眯着眼眸,不住地打着呵欠。
夜风凛冽,刮得人脸上生疼,四周愈发得静了,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不知为何,守卫的玄甲军忽然觉得周遭的气氛有些不对,狐疑地对视一眼,睡意顿消,挺直了身体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夜风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住。
忽的,风势起,一道鬼魅的黑影袭来,从四人身边一一绕过,悄无声息地进了清心殿。
身后,四名玄甲军同一时间轰然倒地,双目大睁,已经断了气。
一招致命!
他们的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血痕,那是极细的兵刃割出的痕迹。
黑影飞快地进了内殿,正碰上有换好茶水的宫女出来,忽的见一道人影蹿出,惊了一跳,手中的托盘“当啷”坠地。
刚要尖叫出声,脖子上便被人重重一击,接着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沈初寒冷冷地看一眼瘫倒在地的宫女,眸中没有一丝温度,径直朝内殿走去。
宸帝此时尚未回宫,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各处烛台中燃起的烛火,扑闪扑闪,显出几分鬼魅。
沈初寒的影子投映在墙上,散发出肃杀的冷冽。他四下打量一番,目光定在靠里那张宽大的龙榻之上。
翻身上前,在龙榻旁站定,鹰隼般凛冽的目光细细打量着龙榻的每一寸地方,神情冷肃,带着刺人的寒芒。
忽然,他神情一凛,眸中暗芒定格在龙榻四角的圆柱之上,眼底现一抹凝重沉思。
圆柱之上皆刻着龙头,龙头的口微张,各含一颗莹润的明珠。在扑闪烛火中,显出幽幽的光芒,望上去价值不菲。
沈初寒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动,一掌掌风袭去,最近的那颗圆柱上的龙头便被劈成了两瓣,露出口中的明珠来。
他脚步一移,伸手将明珠取下来放在掌中,手掌一发力,明珠的外部竟开始融化!
沈初寒幽深的目光盯着掌中渐渐融化的明珠,唇角露一抹凉淡的笑意。
他动作未停,依次将其他三颗夜明珠也轻巧地取了出来。
将明珠收入袖中,沈初寒大袖一拂,眼前那张宽大的龙榻顷刻坍塌,殿内刹那间尘土飞扬,所有的痕迹被瞬间抹去。
沈初寒长睫一眨,推开窗户,纵身一跃,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当夜,宸国皇宫炸开了锅。
清心殿门口守卫的四名玄甲军离奇死亡,凶手不知所踪,宸帝亦下落不明,瞬间惊动了皇后,心中大骇,当下命玄甲军立即在宫中四下搜索,另派人牢牢守住宫门,不得放任何人进出。
一番折腾下来,已近寅时。
冬季天亮得晚,夜色仍是沉沉,唯有蜿蜒的火把长龙照亮了整个皇宫。
宸帝迷迷糊糊睁了眼,眼角被窗外大亮的光线刺得一酸。
头痛欲裂。
目光愣愣地落在窗外,脑中闪过一丝疑惑。
窗外的天被火把照成了橘色,并不像天光大亮的模样,他皱了皱眉,愈发生了困惑。
发生什么事了?
伸手揉了揉眉心,身上似有几分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他刚欲掀被起身下榻查看情况,却不小心摸到滑腻的一物,一愣,转头看去。
甫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雪白的藕臂,花团锦簇的锦衾横搭在手腕上,愈发显得肌肤莹白如玉。
宸帝心中猛地一跳,似有什么记忆浮上。
他强抑住砰砰乱跳的心,目光顺着雪白的手臂上移,先是玉白的香肩,布满触目惊心的梅花印,再往上,小巧精致的下颌,再往上……
眸光落在那熟悉的眉眼上,脑中轰然一炸。
躺在榻上之人,怎么会是妍儿?!
仿佛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宸帝的心底一股彻骨寒意涌上。怎么会……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捧住头,感觉头都要炸裂开来,所有的记忆仿佛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
除夕宴,他饮了不少酒,娆儿搀扶他至此,他想来看看妍儿,殿外无人看守,迷迷糊糊进了内殿,恍惚间似看到了阿锦……
再后面,便是激烈至极的翻云覆雨。
他以为……他以为阿锦回来了,阿锦回来看他了,阿锦昨夜是前所未有的热情,阿锦,阿锦……
痛苦的回忆间,突然听得榻上女子“叮咛”一声。
宸帝吓了一跳,阴沉着目光望去,见女子面上仍残留着欢爱后的潮红,云鬓散乱,衣衫不整,愈发慌了手脚。
心中的慌乱和内疚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
他居然……他居然同自己的女儿……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时,殿外似有喧哗声远远传来。宸帝骇了一大跳,慌忙放目远望而去,却见蜿蜒的火把渐近,愈加慌了神。
不行,他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和苏妍之事!否则此事传开,叫他的脸面何存?叫整个皇族的颜面何存?
这……这可是乱伦啊!
心中痛心疾首,无比自责。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眸中恢复冷冽。
妍儿这里暂且不说,当务之急,是要先赶紧离开翠微宫。
他赶忙起身下榻,悄无声息地将揉作一团的衣衫从地上捡起穿上,稍稍整了整仪容,蹑手蹑脚朝殿外走去。
还未踏出内殿,便听得外殿有推门声传来。
有人来了?!
他神情一凛,顿时慌了手脚,面色惨白。
强忍住内心的慌乱,四下一打量,目光落在内殿的窗户上。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翠微宫后头是一片花圃,绕过花圃,再走没多久就到清心殿了。
眼下这种情况,他必须尽快回到清心殿,才能定下心来再做打算。
听着正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宸帝顾不上多想,推开内殿的窗户,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跳下窗台的时候,心中焦急,还未准备好身子便扑了下去,顿时摔了个狗啃泥,脚踝也崴了一下。
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却不敢出声,顾不上再去管殿内的情况,咬咬牙,趁着夜色的掩护,一瘸一拐往清心殿走去。
而此时的翠微宫,宸帝一走,又恢复了宁静。
进来的是宝笙。
昨夜宫宴散后,殿下喝了不少酒,她和宝琴搀扶着殿下跌跌撞撞回了宫,殿下身上却有几分发热的趋势。
她本想去找太医来瞧瞧,却被殿下骂多此一举,将她和宝笙赶出了殿,还命她将殿外所有守卫的人都撤了。
她不知道殿下打的什么主意,但也只得照做,将殿外的人都遣散了,自己也同宝琴回了房间。
只是心中有事,到底睡得不大好,迷迷糊糊间,听到外头有动静传来,睁眼一瞧,竟见宫中燃起了数不清的火把,照得远处的天空亮如白昼。
心下焦急,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担心苏妍,这才匆匆穿好衣服赶了过来。
挑帘入了内殿,一股子黏湿的味道扑鼻而来。
宝笙一愣,下意识嗅了嗅。
苏妍尚未出阁,她亦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不知道那是欢爱后的气息,狐疑片刻没有想出个所以然,遂撇过不提,朝榻上的苏妍望去。
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只见躺在宽大床榻之上的苏妍,浑身不着寸缕,只用锦被一角微微搭了身子。鬓发散乱,一头云翳般的青丝铺开,发丝缠缠绕绕落在胸前身上。
目光落在她的胸前,顿时吓得浑身冰凉。
那里,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色的吻痕,还有一些淤青的痕迹。
饶是她再不经人事,到底在宫中浸淫多年,便是没见过,也曾听人说起过男欢女爱之事,脑中空白一瞬,终于回了神明白过来。
殿下这是……?怎么会这样?!
她全身冰冷,不住地打着颤。
直到殿外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近,才猛地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
她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有人轻薄了殿下还是其他,但……但眼下唯一的法子,也只能将殿下唤醒再做打算了。
心知苏妍醒后必是一番疾风骤雨,宝笙咬了咬唇,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鼓足勇气上前,战战兢兢小声开口唤道,“殿下……”
苏妍皱了皱眉头,手下意识一动,将胸前的锦被掀开了去,露出越发触目惊心的痕迹,看得宝笙越发起了一身冷汗。
“殿……殿下……”她没有法子,抖抖索索又叫了一声。
这一次,苏妍终于有了反应,皱了眉头迷迷糊糊睁开眼望来。
殿内没有燃灯,只有殿外熊熊的火光照射进来。
宝笙背对着窗户而立,面上表情隐藏在阴影之中,只能瞧见黑乎乎的轮廓,和瞪得铜铃一般大的眼睛。
苏妍乍一睁眼,便看到床头站了个面色怪异的人,她此时又刚刚迷糊转醒,不免吓了一大跳,惊叫一声下意识朝后缩去。
宝笙忙开口,“殿下,是奴婢,宝笙。”
苏妍定睛一瞧,方才定了心,狠狠剜她一眼,“大晚上的,做什么?想吓死本宫吗?!”
说着,突然意识到窗外有些不对劲。这么亮的火光,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揉了揉眉心,越发觉得头痛欲裂,皱了眉头看向宝笙,一面开口问,“外头发生什么事了?”一面掀了被子想要起身。
可身子刚一动,下身一阵撕裂的疼痛传来。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坐起来的身子一软,跌坐在榻上。
宝笙忙上前欲扶她,不料,手刚触碰到苏妍的手臂,苏妍却猛地一颤,低了头,狐疑的目光朝自己身上看去。
待看清自己身上不着寸缕的模样,还有莹白肌肤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梅花印,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来,尖叫一声打开了宝笙的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瞧见苏妍见鬼一般的神情,宝笙心下一沉,觑她一眼小心翼翼开口道,“殿下,您……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心中又是狐疑又是心惊。
看殿下的模样,似乎并不知情,难道,当真有人闯进翠微宫轻薄了殿下?可……可这是在宫里啊!就算殿下将翠微宫的守卫遣了下去,但来人是怎么避开巡逻的玄甲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来的?更何况,殿下又怎么可能被人轻薄了而没有任何感觉?
听到宝笙的话,苏妍发疯一般的神情才镇定些许,她死死攥住锦被,脑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她记得昨夜的除夕宴上她得了众人注目,心中高兴,喝了不少酒。后来散宴,她意识已有些模糊,在宝笙和宝琴的搀扶下回了宫。
回宫之后,她记得自己上了榻,却感到身上渐渐发起热来,那种感觉,仿佛心底有铺天盖地的空虚涌上,浑身燥热难耐。
宝笙以为她是发热,想去找太医,她却在那一瞬间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浮现在脑海。
她虽未出阁,但身在皇宫,什么样的腌臜事没见过。心底一沉,升起一股绝望。
自己身上的这股躁动热意,似乎……似乎并不是发热,而是中了春药!
到底是谁!
心中又怒又惊,可这种情况下,也顾不上追究始作俑者,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能让人瞧见她的狼狈样,遂让宝笙遣走了所有人。
可惜,她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些。原以为这药效只是一阵,熬过去了便也就好了,没想到……这药的威力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等她意识到事情已经渐渐朝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向发展时,已经太晚了!
还未来得及唤了宝笙进来,神识便被铺天盖地的躁动给掩盖,接下来的事,她便记不清楚了。隐约只记得似乎有人进了内殿,抚上了她的额头,那手十分冰凉,如一剂良药,刹那间浇熄了她体内的燥意。
再后来,她所记得的,就是疯狂的缠绵了。
想到这里,脸色刹那间一白,疯狂的片段不断涌入脑海之中,心里又惊又骇,竟不知该如何办是好。
宝笙瞅着她脸上青红交加的脸色,心中也是焦急,忍不住沉声又唤了一句,“殿下……”
苏妍蓦地回了神,神情一冷,恶狠狠地抬头看向她,“今晚之事,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听见没有?!”
宝笙神情一凛,忙不迭应了。
苏妍阴沉着脸,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还不快来替本宫更衣!”
宝笙诺诺应声,飞快找了衣服过来伺候苏妍穿上。好不容易伺候着苏妍穿好了衣服,苏妍低头一瞧,脸色顿时又阴翳起来。
“蠢货!”她怒喝一声,“替本宫找件高领的裙衫过来!”不让如何遮得住她脖子上的吻痕和青紫痕迹?
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是换好了衣服。
苏妍将搭在膝上的被褥掀开,刚准备下榻,目光却被榻上一处所吸引,一张玉白小脸刷地涨成了猪肝色,眸中满是不甘和屈辱,有隐隐泪花波动。
她所看向的地方,有一抹刺眼的红。
宝笙见她动作突然顿住,不免也愣了神,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心中顿时也五味杂陈。
苏妍却猛地将那处被褥一扯,眼中是歇斯底里的神情,不断地用手去撕扯着那一抹嫣红。
“殿下!殿下!”怕苏妍伤到了自己,宝笙忙上前制止。
苏妍忽地像脱力一般,哭泣着扑倒在被褥上,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宝笙在旁看着,既不敢上前安慰,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无奈地站在一旁。
苏妍并没有哭多久,很快抬了头,伸出袖口将脸上的泪珠抹干,然后冰冷地看着宝笙,“将今日床上所有的东西,都给本宫烧了!不要留下一丝痕迹!”
“是!”宝笙忙不迭迎了。
听得殿外喧哗声越大,苏妍定了定心神,皱眉看去,“发生什么事了?”
宝笙尚未回答,却有匆忙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越来越近,很快,内殿的珠帘被人挑起,宝琴走了进来。
苏妍眸色一冷,抓过锦被遮盖住了被褥上的血色。
宝琴匆匆而入,一见内殿这有些诡异的架势,不由分了神。
苏妍神情冷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殿下!玄甲军来搜宫了!”宝琴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慌慌张张道。
搜宫?
苏妍猛地一惊,“出什么事了?”
“清心殿的玄甲军被人杀死在了殿外,殿中一片狼藉,皇上也不知所踪!”宝琴忙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玄甲军奉皇后之命,在各宫搜查皇上和刺客的下落,这会子已经到翠微宫外头了。”
“父皇失踪了?”苏妍愈发心惊。
怎么一晚上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宝笙看向宝琴,皱了眉头,“难道玄甲军还要进殿来搜么?”
宝琴焦急地点头,“玄甲军奉了皇后的懿旨,说任何宫里都不能放过。奴婢跟他们说殿下已经睡下了,他们依旧不肯作罢,非得进殿内一搜,奴婢只得先进来通禀一声。”
苏妍心乱如麻,闻言也没有多说。
倒是宝笙怕宝琴和玄甲军看出端倪,忙道,“殿下不如还是先睡下,玄甲军来了,见殿下已经入睡,想来也不会久待。”
苏妍点头应了,脱去外衫又睡了下来。
宝笙和宝琴便匆匆去了殿外。
没多会,果然听到井然有序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似乎已经开始在搜查正殿了。很快,珠帘被人轻轻挑起,似有一人朝殿内微微一看,见没有异样,方退了出去。
苏妍躺在榻上,忽然觉得一切都恍如做梦一般,只有锦被床褥上那种恶心的欢爱气味,提醒着她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几欲作呕,起身刚要坐起,忽然觉得手腕处有什么硌得生疼。她微怔,蹙了眉头摸去。
摸上去似乎是块环形玉佩的感觉,苏妍有些狐疑。
她的玉佩都是花鸟鱼虫的纹样,从没有过环形样式的玉佩,心中生疑,将玉佩从被中拿出放在眼前一瞧。
果然是块环形的碧玉玉佩,其玉通透莹润,一看便是上等的好玉。
苏妍觉得那玉有几分眼熟,皱着眉头仔细回忆起来。
忽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浮现出一人的身影。
苏妍一怔,额上刷地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恶心反胃感翻江倒海而来。
这玉佩,她曾在……曾在父皇身上见过!
*
玄甲军搜完翠微宫,又往苏娆的长信宫而去。
红袖站在殿外,看着远处的火把越来越近,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住在原地打转。
都这么久了……殿下……殿下怎的还未完事儿?
眼看着玄甲军就要搜到长信宫来了,殿下若再不开门,方才的事,可就纸包不住火了!
正当她焦急之际,殿中终于被人拉开,苏娆从中走了出来。她已经穿戴整齐,脸上是一片冷漠而荒凉的神情,眼中的眸色幽深得叫人害怕!
红袖不敢朝殿内看,只躬身道,“殿下。”
“出什么事了?”苏娆冷冷吐出一句话。
红袖便把自己打探到的情况告知了苏娆。
苏娆眉尖一蹙,父皇失踪之事她心里自然有谱,可清心殿的玄甲军被杀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殿下,那名玄甲军?”红袖低垂着头,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心中不免焦急
若是被人搜到内殿中的玄甲军,殿下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死了。”苏娆语气愈冷,眼底冰霜凝结。染指了她清白的人,自然不可能再活在这个世上。
红袖心中一惊,却也不敢多说,只道,“可搜宫的玄甲军那边……?”
苏娆冷冷转身,朝殿内走去,须臾,有不含一丝温度的话语飘了过来,“就说本宫已经睡下了,若他们执意要闯,后果自负!”
红袖呐呐应一声,不敢多说,伸手将殿门关上,走到院门处等候着玄甲军的到来。
这一年的除夕夜,格外漫长,也成了多少人心底永远抹不去的烙印。
*
第二日。
宫外谣言四起。
传的,就是皇宫中前一夜除夕夜上发生的事。
有说宸帝兴酣酒醉,竟在花圃中睡了大半夜。有说沁水帝姬不甘寂寞,偷偷勾搭上了玄甲军士兵。有说二皇子与宫中妃嫔有染。还有人说,宸帝与六帝姬之间不清不楚。
这流言不知从何而起,却在瞬间铺天盖地而出,传遍了整个洛城,将所有皇宫中阴暗的一面都撕开来,暴露在普通百姓眼前。
这些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街小巷都对这些宫廷丑闻议论纷纷,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谈论。
一夕之间,宸国皇室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撼动。
这些流言很快传回宫中。
宸帝震怒,责令玄甲军彻查,对于胆敢妄议皇室之人,格杀勿论,同议之人,追连坐之责。
仿佛突然之间,大街小巷便涌入了大量玄甲军,他们个个目色森然,行事手段狠厉,遇到稍有可疑之人,即刻抓入大牢,集中问斩。
高压之下,人们再不敢谈论那夜除夕宫宴上发生的事,原本热闹的朱雀大街,顷刻间冷清了下来,所有人都窝在了家中不敢出来,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玄甲军以妄议朝政之名论处。
而朱雀大街上原本生意颇好的那家清扬阁也突然关了门,店内的伙计婢女和那个神秘的女老板也在一夕之间消失了踪迹,再无人知道她的下落。
*
此时的宋清欢,却已在启程回聿的路上了。
那日她在宫中与沈初寒会合之后,因是否该继续留在宫中与沈初寒起了争执,正待执意留下,却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很快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身处马车之上,一旁坐着容色如常的沈初寒。
她皱了眉头,起身坐了起来。
沈初寒伸手搀扶一把,看着她的神情清隽如常。
感到身下马车颠簸的感觉,宋清欢的眉头皱得更紧,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沉,一把将车窗帘挑起朝外望去。
马车此时正行在官道之上,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零星闪过的房屋。后头还跟了一辆马车,玄影驭车,车内坐的约莫是流月和沉星。
他们此时已经出了洛城!
宋清欢猛地转了头,漆黑的眸中现一抹恼意。
“沈初寒,你搞什么鬼?!”宋清欢怒斥一声,怒气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住沈初寒。
“阿绾醒了?”沈初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勾唇一笑,递来一盏温热的茶水,”先喝口水润润喉。“
宋清欢心中一股无名的怒火。
她不接,只目色沉沉地看着沈初寒。
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突然出了洛城?昨夜在宫中,想必是沈初寒使了什么手段,才使自己莫名的昏厥了过去。
虽然她知道沈初寒定不会害自己,但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实在是不爽。
沈初寒神情未变,笑容愈加和暖,“那便先喝口水消消气。”
宋清漪神情冷硬地接过,仰头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将茶盏往几上一放,琉璃星子般的墨色眼眸中透出浓重的狐疑和不悦。
眼前的男人,神情清隽如水,可偏生又透了几分拒绝不得的霸道。
宋清欢忽然心底一阵泄气。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沈初寒大概永远也改不了这偏执而霸道的性子了。
他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宋清欢,眉眼间似还带了几分淡淡的委屈。
宋清欢无奈,只得软了口气,“阿初,你究竟在做什么?我清元果还没有拿到,现在回去,之前所筹谋的一切不就全都白费了?!”
“我不想先回凉国。”沈初寒沉沉开了口,长睫一垂,恰到好处地掩饰了眼底的痴缠。
宋清欢一愣,继而扶额一叹,“阿初,话虽如此,你也不能直接将我掳走啊!”她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这样强硬的手段,分明是前世的沈初寒会有的举动,可这一世……她以为他已经改了许多。难道,还是自己一厢情愿了么?
心中隐隐生出几丝不悦和懊恼,刚待继续开口,却见沈初寒将手握成拳头,伸到了她面前。
宋清欢一怔。
“这是什么?”
沈初寒忽而勾唇一笑,将手掌摊开,眸中有亮色灼灼。
宋清欢下意识地垂眼望去。
他的手掌中放着两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果子,呈淡淡的银白色。
宋清欢心跳忽然加快,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霍然抬头,眸光一眨不眨地定在沈初寒面上,声音因激动而有几分颤抖,“这……这难道是……难道是清元果?”
沈初寒淡笑着点头,眉眼微弯,浮上温暖的弧度。
宋清欢长睫一颤,定定地看着他掌心中那两颗小小的果子。这便是她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清元果么?可是……沈初寒是从哪里得到的?
“阿初……”她疑惑地望去。
沈初寒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把玩着手中那颗清元果,语气玩味,“昨晚我听了阿绾对清心殿殿内的描述,宸帝的那张龙榻引起了我的注意。既然季流云都知道这清元果藏在宸国皇宫中,宸帝就不可能不知道。以宸帝谨慎的性子,必然会将清元果藏在贴身之处。”
宋清欢点头。
她也是这般猜测的,所以才会夜探清心殿。
“阿绾说并未在殿内发现什么机关密室的痕迹,那么我想,或许那清元果放的地方,正是触手可及却又不会引人怀疑之处。”
宋清欢心中忽然有猜想呼之欲出。
“难道……难道是那四颗在龙头口中的明珠?!”她惊呼出声。
沈初寒含笑不语,却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宋清欢恍然。
原来那清元果,竟是被封存在了那四颗明珠之中!
“我将明珠取出,一一化开来看,果然得到了两颗清元果。”沈初寒不紧不慢道,“既然清元果已经找到,你就没有再待在宸国的必要了,早早随着我回去不好?”
宋清欢无奈抿唇,“话虽这么说,可我给苏娆布下的局……”
沈初寒轻笑,“今日一早,大街小巷便传遍了宫里的各种丑闻。苏景铄和父皇宠妃偷情之事,苏娆和玄甲军士兵春风一度之事,还有……宸帝和苏妍不清不楚之事。宸国皇宫现在已经乱作一团,怕是短时间内都没法恢复元气了。”
宋清欢微讶。
苏娆和玄甲军士兵……?
片刻的诧异过后,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她还当真是狠得下心,竟当机立断就找了个玄甲军来替自己解决。这次只让她失了身,真是便宜她了!
“苏妍今早在宫中上吊了。”沈初寒又道。
上吊?!
宋清欢虽有诧异,却并不吃惊。眼底一抹冷意闪过,无波无澜道,“可死了?”
沈初寒摇头,“没死。不过,听说疯了。”
疯了?宋清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也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但不管如何,她此时既已离开洛城,苏妍和苏娆那边的事情便只能暂且告一段落。
不过,她有种预感,她和苏娆,大概很快又会见面的。倒那个时候,她要的,可不止她的贞操那么简单!
眸色微冷,长长舒一口气。
忽又想起一事,眼波一横,斜飞了眼角朝沈初寒睨去,“尽管如此,你又怎可不经我同意擅自带我离开洛城?”
她隐约觉得,因着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她与沈初寒之间心结已解,沈初寒似乎吃准了自己不敢对他再次狠心,从前那些霸道偏执的性格又冒出了头。
“阿绾……你当真狠心让我一个人先回凉国?”沈初寒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露出一丝可怜兮兮的神情,眼中有温润的神色。
“你……’
见他这幅模样,宋清欢又好气又好笑。此番谋事,若没有沈初寒从旁协助,确实不可能这么快成功,可自己这次若妥协了,下次他定当得寸进尺。
想到这里,脸色一垮,佯怒道,“你实在是……不知悔改!”说着,掀起车帘,对着车外的慕白喊一声,“停车!”
慕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诧异地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宋清欢气呼呼跳下马车,往后头找沉星和流月去了。
慕白无辜地看着沈初寒。
沈初寒神色淡淡,道,“无碍,继续走吧。”
马车便有缓缓朝前驶去。
沈初寒看着手中的清元果,嘴角最后一抹笑意也落了下来。一世太短,而他的时间太少,他左思右想,还是不愿意再度与她分开这么久。哪怕到了聿国,他们最终还是要分道扬镳,可便是这一路的陪伴,对他来说也重要至极。
只要有关她的事,他终究还是做不到徐徐图之。
她是他生生世世的软肋和逆鳞,任何人都触碰不得!
一路西行,一行人终于在一月末的时候进入了聿国境内。沈初寒不顾宋清欢的拒绝,执意要将其护送她回建安后方才返凉。
他们最后一站的落脚处,在无忧镇。
无忧镇依旧是去时那般热闹繁华的模样,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宋清欢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随沈初寒一道下了船。在这里用过午饭,他们便会即刻启程,赶在天黑之前到达建安。
一路沿着福祥街信步而走,宋清欢在那间“醉仙居”前停了下来,回头朝沈初寒浅浅一笑,“就这里吧。”
沈初寒也回以一笑,率先迈进了酒楼。
今日店内还有雅间,沈初寒似有话要同宋清欢说,让小二开了两间,让慕白玄影和流月沉星一间,他和宋清欢则单独进了一间。
两人入了雅间,又随意点了些菜。待菜和酒水上齐之后,小二便退了出去。
越靠近建安,宋清欢心中离别的愁绪便越深。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用了三年时间去忘却沈初寒,却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再度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已渐渐离不开他。
一想到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时,眼底有止不住的酸涩涌上。
“阿绾还记得那时的天灯节么?”还是沈初寒先开了口,语气温润,神情是惯有的柔和。
宋清欢呆呆地望着他。
在自己面前,他总是这样一幅宠溺清和的模样,看得久了,开始渐渐忘了他前世的嗜血和残暴。
沈初寒他,到底将自己宠坏了。
心底幽幽叹一声,却见沈初寒温热的手伸来,曲成弓形,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阿绾怎的走神了?”
宋清欢不好意思笑笑,“当然记得。”
“我还欠你一场烟火。”他亦笑。
宋清欢心内一怔,想起那晚上的天灯节,想起天灯节上沈初寒有些反常的神情,心底有一丝怪异的情绪浮上。
尚未理清思绪,听得沈初寒低沉凉淡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我欠你的,似乎并不止如此。”一顿,他灼热的目光落在宋清欢面上,一字一句清晰道,“阿绾,我还欠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宋清欢心弦猛地被人一拨,长睫颤颤,抬了头望去,正撞见沈初寒幽深如海的眸子中。
他看着自己,神情专注而浓烈,见宋清欢似有怔忡之色,他微微勾了唇,有温雅的声音飘入耳中。
“阿绾,回凉国后,我向聿帝求娶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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