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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雨晴本就有几分怕他,现下听得他这般不耐烦的口气,瞳孔一缩,身子不由自主抖了抖。
看在君彻眼中,只觉她这畏畏缩缩的样子更让人不喜。
薛雨晴抬眼瞟一眼君彻,见他眉头紧皱,眼中带着浓浓的厌恶,越发慌张起来,唇张了好几次,只是脑中一片空白,竟一时哑言,半天没说出什么。
“到底什么事?”
君彻压下心中的火气,耐着性子又问一遍。
“王爷……”薛雨晴咽了咽口水,定下心神,声音中带了些许颤意,身子朝君彻方向侧了侧,“王爷觉得,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才?
君彻眉头一拧。
她是指皇后和仪嘉郡主之间的事?她突然问这话是何意?
“怎么回事?你不是都瞧见了么?”君彻语声冷淡,端起面前的酒盏喝一口,眉目低敛,神情愈显冷淡。
薛雨晴心中泛上酸涩,突然间觉得好累。
她是王爷的妻子啊,为何王爷总把她当仇人来看?她知道自己还不够好,不足以吸引王爷的目光,可是,她也有在努力啊?为何王爷总看不到她身上一丁点的好?
薛雨晴垂了眼睫,五指紧攥,眼中浓浓深雾,带着哀婉之色。
君彻抬起眸子看她一眼,瞳孔中幽暗沉浮,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薛雨晴此时正低了头,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瞧见她长长的眼睫,尖尖的下巴,细腻的肌肤。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在这一袭艳色宫装的衬托下,倒也显得皮肤白皙如玉,自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意味。
第一次见她时,她脸颊处似还有些丰腴的苹果肌,如今不过过了几个月,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清减
君彻心底情绪有些复杂,面上冷意不自觉消退些许。
与薛雨晴的这桩婚事,确实不是他的本意。
君彻是极为自傲的人,事事都想争第一,事事都想得到最好的。然而薛雨晴对他而言,不够漂亮,不够聪明,身份,也不足以与他匹配,所以心底自然而然会有厌恶情绪。
更何况,最近薛家在朝中略有些举步维艰,原本还想着薛家能助他一臂之力,却没想到,反倒要让自己承受父皇连带的不喜,这让他觉得当初与薛家的这桩联姻更没了价值。
皇后还是中宫之主,他自不可能将这些不满捅到皇后面前,便只能发泄在薛雨晴身上了。
可偏生薛雨晴似乎有受虐倾向,自己越表现得嫌恶于她,她就越千方百计地想得到自己的欢心。
不得不说,君彻的大男子主义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此时见她这样一副韵致楚楚的模样,倒觉得她顺眼了几分。更何况,此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皇后和薛家的人也在,他到底不可做得太过火。
这么一想,语气软了几分,主动开了口,沉声道,“你是指……皇后和仪嘉郡主的事?”
听得君彻竟主动朝她开了口,薛雨晴心下一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朝君彻望去。
君彻没有闪避,直直望了过去,难得的又沉声问了一句,“是么?”
薛雨晴这才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捣蒜般点着头,眼中竟有星星点点的泪花闪烁,“是。”
君彻有些无语。
不过是主动同她说了句话而已,至于表现得这般受宠若惊?看在旁人眼中,会如何看待他们的关系?
皱了皱眉,声线愈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既身为端王侧妃,就拿出些气势来,别平白地让人小瞧了去。”
薛雨晴一听,诺诺应一声,下意识朝宋清欢瞟了一眼。
虽然不服气,但在她心里,宋清欢的确姿仪出众,气韵在整个皇室中都是顶尖的,故而还是忍不住想要模仿她。
见宋清欢双手交握膝上,腰身挺得笔直,长长一段玉白脖颈犹如天鹅颈一般,呈现出好看的弧度,自有一种优雅的姿态。
下意识地,她也学着将双手交握于膝上,挺直了腰身,尽可能镇定地看向君彻,“王爷说得是,妾身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
她声音中虽仍有颤意,但到底比方才好了些许,君彻眸中不悦消散,“嗯”一声,“你方才那话……是在怀疑什么?”
这件事,他自有自己的想法。此时见薛雨晴主动提起,虽知道她是在找话题与自己交流,但现在他反正无事,听听倒也无妨。
薛雨晴抬眼看着君彻,难得的,他露出了侧耳倾听的姿态,让薛雨晴心底越发信息,交握的双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刚刚那事,虽然只是巧合,但妾身总觉得,寒王妃在这其中,一定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意思就是,她怀疑仪嘉郡主抓伤皇后一事,其实是宋清欢所为。
君彻眸色微狭,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方才转了目光,淡淡地落在手中杯盏之上。
“理由?”
薛雨晴摇了摇头,有几分羞赧,“没有理由,只是……只是直觉罢了。寒王妃那样的人,一定不会打没准备的仗。”
君彻似笑非笑地勾了唇角,眼底却凉意森森,“你倒是了解她。”
语声平静,听不出息怒,也听不出他对此持什么态度。
薛雨晴讪讪地一笑,不知该如何接话。
君彻手持杯盏,微微晃了晃杯中酒酿,然后伸手将杯盏递至唇边,姿态优雅地抿一口,“她的确不是简单角色。”
一顿,意味莫名地开口,“你平日里,可以多多注意她。你是她的皇嫂,多多走动也不是不可以。”
薛雨晴怔了怔,半晌才点了点头,犹犹豫豫应了,“是,王爷。”
“若是觉得心中没底,或许,可以叫上云和一道。”君彻眸光一转,又淡淡开了口。
他这个六皇妹,原本一直甚是低调,根本就没什么存在感。除了小时候她被萧贵妃接至宫中抚养,他才关注过她一段时间,萧贵妃去世后,她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沉默寡言。只是,自沈初寒回临都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皇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胆小单纯。
譬如,他得到消息,当初宋清欢之所以会早产,就是因为君晚去了寒王府,同她说了不该说的话。那段时间聿帝刚好驾崩,想来沈初寒为了宋清欢和腹中的孩子着想,对她封锁了消息。可君晚却巴巴地跑去宋清欢面前将此事捅了出来,若说是无意,那也太巧合了些。
所以,他这段日子有意识地关注着君晚。
果然,虽然她表面上装得很好,但偶尔流露出来的眼神还是让他相信,他这个六皇妹,果然不简单。
仔细想想也是,萧贵妃死后她便没了依靠,而且反倒因萧贵妃的缘故,原本对她不闻不问的皇后已将她视作眼中钉,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安稳地活在现在,若是没些城府心计,又怎么能安安稳稳地在这吃人的后宫中活下来?
要知道,宫里不可能有单纯之人。
听到君晚名字,薛雨晴果然没方才那么憷了,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笑意,“臣妾晓得了,请王爷放心。”
“嗯。”同她说完这些,君彻也觉得倦了,便不再说话,只闷头喝着酒,偶尔抬眼朝前扫一眼。目光掠过沈初寒和宋清欢面上时,眸光有一瞬间的森冷。
而此时的沈初寒和宋清欢,也在低低说着话。
“阿绾。”沈初寒淡淡抬眸,伸手拿过将她手中的酒盏放下,然后执起面前的茶壶,将茶盏注满,伸出两根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推到了宋清欢面前,“喝茶吧。”
宋清欢撇了撇唇看向沈初寒,长睫眨啊眨的,声音娇娇脆脆撒娇道,“阿殊,那是果酒。”
“你已经喝了三杯了。”沈初寒不为所动。
“好吧。”宋清欢见这招不好使,只得无奈地败下阵来,端起沈初寒推过来的茶盏喝一口。
沈初寒只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带着温柔的色泽。
等宋清欢放下茶盏,他这才温润开口,“方才,怎么回事?”
宋清欢听他终于问起,狡黠地眯了眯一双墨瞳,微微仰起小脸看着他,“你猜?”
沈初寒低低轻笑一声,醇冽而低沉,听得宋清欢心底一阵酥麻,忍不住抖了抖眼睫。
“我猜,阿绾一定动了手脚。”
方才皇后要抱仪嘉郡主之时,他本欲出面拒绝。毕竟,他性子清冷已是名声在外,与皇后又素来不和,出于对自身女儿安危的考量而拒绝皇后的要求,却也情有可原。而且,这场接风宴,昭帝明显是为了安抚拉拢他而办,最近又对薛家有诸多不满,自不会在这种小事拂了他的意。
只是,他一见宋清欢胸有成竹笑意盈盈的模样,便知她心中有了主意。
既如此,自己便由着她玩玩吧。
果然,宋清欢没有让他失望,他的宝贝女儿也没有让他失望,小仪嘉不仅全身而退,还弄得皇后狼狈至极,瞧着如今皇后七窍生烟却只能生生憋住的模样,实在是极有意思的一幕,给这无聊的宴会,倒添了几分乐趣。
宋清欢抿唇一笑,“你就这么笃定?”
“阿绾同我一样,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沈初寒语声虽淡淡,眉眼间却有笑意盈然,看向宋清欢的目光中充满了宠溺。
宋清欢唇角弧度越大,“你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借此机会夸你自己?”
“自然是夸阿绾了,当然,也夸我自己眼光好。”沈初寒一本正经地回答。
宋清欢愈发忍俊不禁,刚要说话,忽感到一抹怨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动声色地用余光一瞟——
果然是皇后。
此时太医已经过来,正在替她处理脸上的伤口,也不只是伤口太痛,还是心中憋屈,皇后五官扭曲,眼中有浓浓恨意笼罩。
宋清欢只作不查,笑得越发欢愉,微微侧了身子靠向沈初寒,仰起头,在他耳边低低开口道,“那阿殊觉得,我在何处动了手脚?”
沈初寒温凉的目光落在她面上,眸光悠悠浮动,唇角含笑。忽的,他转了目光,视线在身后乳母怀中的小郡主面上一扫。
经过方才那一阵闹腾,小郡主似乎累了,这会已经在乳母房中甜甜地睡着了,小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沈初寒定定看了一瞬,视线下移,落在她胸前的长命锁上,眸光微动,眯了眯眼,然后,神情平静地转回了目光,重新看回宋清欢。
“方才忧忧被沉星抱上去时,沉星在长命锁上动了手脚吧?”沈初寒唇微动,语声不大,却准确无误地落入宋清欢耳中。
宋清欢眉梢一扬,眼中一抹讶然之色,语带惊喜,“阿殊,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沈初寒笑得温润,“不过,我想不通沉星在长命锁上动了什么手脚,能让忧忧恰好在皇后怀中闹腾得那般厉害。”
“唔。”宋清欢抿一抿唇,“最近忧忧白日里没以前嗜睡了,又黏我黏得紧,有时我调配香料时,她也吵着要过来,我便由着她在榻上玩耍,却意外地发现忧忧极其讨厌一抹香料。”
“什么?”沈初寒微微挑眉,似想到了什么。
“茴香。”
“那长命锁里,放了茴香吧。”听到这里,沈初寒果然猜出了方才宋清欢所用的计谋。
宋清欢浅笑,“果然一点即通。”顿了顿,她接着解释,“前几日收到宫里递来的帖子,说是要带忧忧一起来参加,我就知道皇后大概不会太安分,她不能明目张胆地对我们下手,一定会瞄上忧忧。正巧我发现了忧忧讨厌茴香这个事实,便调了味香料出来,放了些在她胸前带着的长命锁中。”
“那香料中加了茴香,量不大,又有其他香草的掩盖,寻常人根本就闻不出来。但忧忧对茴香的气味十分敏感,哪怕一丁点,她也能闻到。一旦她闻到这讨厌的气味,立马就会变脸嚎啕大哭。”
“那长命锁是我命人特质的,里头镂空,锁的表面亦有镂空花纹。平常,那些镂空的花纹会被银片堵住,长命锁里面的香味不会透出来。可只要轻轻打开项圈上的搭扣,银片便会移位,香味便会溢出。”
宋清欢解释完长命锁里的机关,眉梢一扬,邀功似的看向沈初寒,“怎么样,我这一招够隐秘够厉害吧?根本叫人瞧不出任何端倪。”
媳妇儿的话,沈初寒自不会反驳,认真地点头,“厉害。不过……”他话锋一转,忽的带了玩笑的口吻,“待忧忧日后长大了,若是知晓你这么利用她的眼泪,大概……会觉得自己不是你亲生的吧?不然,哪有亲娘这么坑自己女儿的?”
宋清欢也不恼,挽住他的胳膊扭了扭身体,“忧忧才不会怪我呢,我可是替她避免了皇后的毒手,她若是知晓,一定会感激我的。”
说着,看一眼乳母怀中熟睡的小郡主,眉眼间一抹雀跃和窃笑,“但我倒是没想到,忧忧竟这么配合,战斗力这么强,可真真杀了皇后个措手不及啊,不愧是我们的女儿。”
见她眉眼莹然的模样,仿佛周遭的空气都生动起来。
沈初寒眸光愈发柔和,唇角微勾,神情颇为愉悦。
果然,有阿绾在,这无聊的宫宴都似没那么无聊了。方才那一出,还真真是今日宫宴上最精彩的一幕啊。
“对了。”宋清欢突然想起一事,微微敛了笑意,看向沈初寒,压低了声音道,“阿殊,你可知道,皇后为什么一直没能成功怀上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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