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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薛麒抱着薛彦辰本就吃力,现下听得铁甲卫语气冰冷地说出一个“是”字,不由脚下一踉跄,脸色骤变,死死盯住铁甲卫。
“令公子不能走。”铁甲卫依旧重复着方才那句话,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如果……我一定要带走他呢?”薛麒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两个铁甲卫的态度让他很不爽,语气也狠厉起来。更何况,他怎么可能留薛彦辰在这里等死?这可是他看成命根子的唯一儿子啊。
“那……就只能恕属下无礼了。”铁甲卫得了王喜的命令,自然不能轻易放人,就算对方是薛麒也不行。
说罢,两人竟拔剑出鞘,举剑拦住了薛麒。
薛麒震怒,气得脸色涨红。
想他堂堂一个朝中重臣,如今竟被两个小小的铁甲卫百般刁难,而且,还关系到薛彦辰的性命安危,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让开。”薛麒是文臣,并没有武功,但他就不信了,如果自己非要带薛彦辰离开,难道这两个铁甲卫还能真杀了自己不成?
两名铁甲卫对视一眼,都没有退让。
薛麒脸色愈发阴沉,将薛彦辰往上托了托,侧着身子,用手臂径直向铁甲卫的剑刃撞去。
铁甲卫不期他会硬撞上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将剑一收。
薛麒脚步未停,抱着薛彦辰快步往林子外走去。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铁甲卫沉肃的声音,“薛大人,这是皇上的命令。”皇上如今陷入昏迷,王喜的命令,可以相当于就是昭帝的命令了。铁甲卫知道,以他们的身份,远远不够资格拦下薛麒,所以才将昭帝抬了出来,如果薛麒还执意要带走薛彦辰的话,到时上头追究下来,他们也就有合理的借口了。
听到铁甲卫这话,薛麒脚步微顿。
“爹……”薛彦辰已经到了濒死的边缘,脸色惨白如纸,抓住薛麒衣襟的手已经渐渐没了力气,有气无力地唤一声,连眼神都开始涣散起来。
见他这幅模样,薛麒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虽不知薛彦辰因何触怒了昭帝,但眼下最重要的,显然是找太医救治薛彦辰,至于其他的事,现在都得靠边站。
他未转身,冷冷的语句飘入铁甲卫耳中,“若皇上问起,就说待救活犬子,我再亲自带着犬子向皇上赔罪。”
说完这话,他再未停下,大踏步抱着薛麒出了林子。
*
王喜匆匆赶回昭帝寝宫,见太医已经给昭帝把过脉了。
“周太医,皇上的情况怎么样?”他看向太医急急问道。
太医面露沉吟之色,“皇上的脉象有些古怪,初步看来,应该是气血攻心导致突然昏迷。我已经开了一副凝神静气的药命人煎去了。但……”
“但如何?”王喜心神一紧。
太医犹豫片刻,“但……皇上根本的病因是什么,我有些拿不定主意,需要回太医院与其他太医商量过后才能得出最终结论。”
“那……皇上什么时候能醒来?”王喜蹙了蹙眉头,又问。
“快则今日,慢……则两三天。”因着昭帝古怪的脉象,太医心中有几分没底,所以只给了个模糊的数字。
“要两三日?”王喜一惊。薛彦辰出了这么大的事,薛家若知晓,势必会掀起惊天巨浪,皇后那边,也定不会就此罢休。皇上若要两三日才能醒来,谁来处理这个烂摊子?
端王?端王明显与薛家是站在同一战线的,若由他出面,必不会秉公办理。到时皇上醒来时再想惩办,就有些困难了。
寒王?寒王倒是没有什么厉害关系。可不知为何,他潜意识里并不大信任沈初寒,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就离开了昭国有关,王喜总觉得他还有旁的企图。
太医无奈地点点头,“昭帝最近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所以我也说不准,还得回去同太医院的同僚仔细研究了才能想出进一步的医治方法。”
王喜闻言,也只得点点头,“那就麻烦周太医了,还请务必尽快研究出医治方法来,皇上的身体拖不得。”
“王公公客气了。”说着,太医背起药箱,“那我就先回太医院了,一有消息,便会马上派人来通知王公公。”
王喜应了,让小福子送了太医出去。
太医和小福子走后,王喜重重叹一口气,看着龙榻上双目紧闭的昭帝,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担忧。昭帝一日不醒,事情的发展就越发难以控制,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昭帝能快些醒来了。
想着御花园还未完的宫宴,王喜唤了宫人进来照看好昭帝,又匆匆赶去了御花园。
此时的御花园已经有些骚动起来。
昭帝久去不回,大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难免开始议论纷纷。
坐在上首的皇后也有几分心神不定。
君彻方才追着昭帝和沈初寒出了御花园,到现在也没回来,薛家那边,她兄长和彦辰都不见了踪影。明明说好今天动手的,可现在连昭帝都不见了,还怎么动手?!
恨恨地攥了攥拳头,一时有些恼怒,却也不知该恼谁,只得暂且按捺下焦急不安地心情等着。
除了她,一旁的德妃也有些惴惴不安。
自君瀚死后,她心知自己没有了与皇后对抗的筹码,所以只能收敛起锋芒,低调行事。却不想,前几日,昭帝却突然派人来通知她,说此次的赏花宴由她操办。
她本想拒绝,但与父亲商议过后,还是应了下来。
皇上想要让她操办赏花宴,无非是为了分皇后的权而已。原本她现在的局势,并不适宜与皇后直接对上。然而父亲却告诉她,最近皇上对薛家诸多不满,分皇后的权只是第一步,薛家和皇后,大概很快就不会再像如今这般如日中天了。
而端王和寒王的竞争,如今也已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她父亲觉得,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最后胜出的人,一定是寒王。他们舒家与薛家本就不合,也在乎这再多一次的树敌。反而说不定能凭此机会对寒王示示好,等到寒王当真坐上那个位置时,也不至于太过为难他们。
她的父亲看人一向很准,所以她不再犹豫,应了下来,并且尽心尽力操办了此次宫宴。
却没想到,今日昭帝的心情一直不大好,却也不知为何?难道……是自己这宫宴没办好?她毕竟许久没有操办过这么大型的宫宴了,所以难免有些担忧。
看一眼沈初寒和宋清欢的位子,却发现他们自方才离席之后便一直未回来,一旁端王的席位也空着,只留了端王侧妃在此,面上神情有几分惶恐不安。
她不由拧了拧眉头。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正暗自不解之际,突然眼尖地看见御花园入口处匆匆走来一人,正是昭帝身边贴身伺候的王喜,眸光忽的亮了起来。
方才王喜是同昭帝一起走的,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么一想,不由挺直了身子,一眨不眨地望着王喜脚步匆匆朝上首走来。
王喜从旁边绕到上首的席位,看一眼德妃和皇后,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同时看向两人开口道,“皇后娘娘,德妃娘娘,皇上今儿身子不舒服,来不了了。”说着,眸光转向皇后,“还请皇后娘娘同众人说一声。”
皇后眉头一皱,冷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不会是什么借口吧?
王喜讪讪一笑,自然不会向她透露细节,只含糊道,“皇上最近操劳过度,太医说需要多加休息。”说着,朝皇后一礼,“有劳皇后娘娘了。”
“皇上没事吧?”德妃眉尖儿微蹙,看向王喜担忧地看口道。
听到德妃关心昭帝的身体状况,王喜心中微暖,口气也温和了些许,“太医说是最近太过操劳,好好休息静养应该就没事了,德妃娘娘不用担心。”
“那就好。”德妃舒一口气,垂了眉梢,没有再出声。
幸好,不是宫宴上除了什么问题。至于昭帝那边,等宫宴结束了,她再看看要不要去探望探望一番吧。
听出他明显不想多透露什么,皇后眼中有一丝不悦,但也知道王喜是昭帝身边一条最忠实的狗,便是自己再问,也铁定问不出什么。压下心底的憎恶,瞥他一眼,凉淡开口道,“本宫知道了。”
说着,站起身,用银箸敲了敲杯盏,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转向了她。
“皇上今日身体稍有不适,便先回宫休息了,大家可以自便,待宫宴结束后自有内侍引各位出宫。”说着,微微一颔首,坐了下来。
王喜见交代妥当了,谢过皇后,转身准备离开。
“王公公。”德妃开口叫住了他。
“德妃娘娘还有事吗?”王喜看向她道。
“王公公现在是去皇上那里?”
王喜点头。
德妃微一迟疑,还是开了口道,“本宫有些担心皇上的身体,能不能跟王公公一起去看看皇上。”
王喜微微一怔,很快面露歉意之色,“抱歉德妃娘娘,太医吩咐了,皇上如今需要静养,暂时不能见客。不过娘娘的好意,微臣一定会告知皇上的。”昭帝现在情形不明,最好的方法就是谢绝见客,以免他的情况泄露出去弄得人心惶惶。
德妃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闻言却也甚是平静,略显失望地点点头,“那好吧,那就等皇上好了之后本宫再去看他。皇上那边,就拜托王公公了。”
王喜点头,恭谨地笑笑,“这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娘娘客气了。”说罢,朝她行礼告辞,匆匆离开了御花园。
他一走,皇后若有所思地看了过来。
德妃神情平静地回望过去,神情不卑不亢。
现在虽然皇后占了上风,但鹿死谁手也说不定,她没必要对皇后表现出卑躬屈膝的模样。再说了,她就算对皇后万般讨好,皇后也不会因此放弃对她和舒家的针对,既如此,又何必多次一句。
皇后冷冷地收回目光,似乎不欲与他多加纠缠。
这时,她的余光瞟到皇后身后匆匆走来一名宫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皇后的脸色陡然间就变了。
“你说什么?”隐隐约约间,她听到皇后震怒的声音传来,不由心神一动,竖起了耳朵。
只可惜,皇后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声音太大了些,立马压低了嗓音,阴沉着脸与那宫女低语了两句。宫女一一应了,很快转身退了下去。
皇后脸上血色尽失,眼中有惊慌的神情浮上。
她端起酒盏,猛地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下肚,才觉得心神不宁的情绪定了几分。她怎么也没想到,薛彦辰那个逆子,居然做出这样欺君罔上的事来!这下,整个薛家都得陪着他遭殃。
原来,方才是君彻派来的人,将刚才在林中发生的事告诉了皇后。他们毕竟还是要继续合作的人,所以君彻才借此机会对她示了次好。至于皇后要不要救薛彦辰,如何救他,这些,就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了。
当然了,君彻因为走得早,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也更加不知道薛彦辰如今已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皇后想了一瞬,虽然气得全身发抖,还是站起了身。
薛彦辰平日里不学无术斗鸡走狗,偏生兄长和祖父都溺爱得很,她劝过多少次了,可他们嘴上说着好,下次依旧不拘着薛彦辰,没想到,现在竟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跟皇上的妃嫔偷情,这要是严重点的,可要是诛九族的!他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薛府合族考虑啊!
皇后心中虽恨,但也知道,自家兄长就这么个宝贝儿子,若是出了三长两短,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眼下,她也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这么想着,脚下一动,刚准备赶过去查看情况,却见御花园的入口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本该留在宫里的琉璃。这次赏花宴,她只带了璎珞过来,琉璃这么行色匆匆的模样,却又是为何?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胡思乱想间,琉璃行到了她跟前,匆匆一礼,脸上神情难看得很。
“什么事?”皇后心猛地一沉。
“娘娘,大事不好了。”琉璃哭丧着脸,压低了声音道。
“到底怎么回事?”皇后拉着琉璃往旁边避了几步,紧紧盯着她厉声开口。
“薛……薛公子不知为何受了重伤,薛大人抱着他去了娘娘宫里,这会子太医正在替薛公子疗伤。薛大人……薛大人让奴婢赶紧来请娘娘回去。”琉璃语声哽咽,结结巴巴总算说清了事情的原委。
“你说什么?!”皇后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看着琉璃,眸光中的冷厉仿佛要将琉璃都给冻僵了。
她战战兢兢地点头,期期艾艾地刚准备重复一遍,皇后冷冷打断了她的话,“薛公子为何受伤?”
琉璃摇了摇头,有些害怕道,“奴婢……奴婢不知,薛大人……薛大人也没说。”
皇后闻言,哪里还待得住,甩袖一拂,急急匆匆出了御花园。琉璃慌乱地看一眼不明所以的璎珞,同她一道跟了上去。
园中,有两道目光一直追随着皇后,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园外,方才若有所思的收回。
这两道目光,一道,来自德妃。
另一道,来自今日宫宴上一直很安静的云和帝姬,君晚。
皇后匆匆忙忙回了宫。
琉璃将薛彦辰安置在了偏殿,一进偏殿,就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飘来,她皱了眉头,加快了脚步。
挑起帘子进了内室,一眼便看到了躺在榻上的薛彦辰。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看上去情势不容乐观!
太医正在紧张地替薛彦辰处理着伤口,而自家兄长薛麒,正焦躁不安地立在一旁,面色苍白,紧紧盯着榻上的薛彦辰。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望来,见是皇后,先是松一口气,继而眼中浮现出绝望的神情。
皇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上前两步,因着太医在这里,也不好同薛麒多说什么,只能跟着他一道紧张地站在一旁,等着太医替薛彦辰处理好伤口。
没想到,伤口处虽然洒了止血伤药,又用绷带仔细包扎好了,却仍有鲜血不断渗出。太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搁在手也有些抖了起来。
“太医,本宫侄子情况如何……?”眼见着薛彦辰的气息越来越弱,连眼睛都快合上了,皇后再等不下去了,急急开口问道。
太医收回替薛彦辰诊脉的手,回头看一眼皇后,忽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微臣无能,还请皇后娘娘赎罪。”
“齐太医什么意思?”皇后脸色一垮,幽深的眸光紧紧盯着太医的神情。
“薛公子的伤势太重,微臣……微臣实在无能为力了。薛公子如今,全靠嘴里含着的参片吊着那最后一口气。娘娘……请早做准备吧。”太医身子抖了抖,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不可能!”皇后尚未开口答话,薛麒却抢在她之前开了口,双目赤红,唇瓣蠕动着,死死盯住太医,那凉寒的目光,看得太医不由自主身子一缩。
“微臣……微臣技拙,实在是抱歉,薛大人还是……还是另请高明吧。”太医硬着头皮道。薛彦辰的伤口正重要害,又拖了这么久,他虽然说着让薛麒另请高明,但心中却清楚得很,薛彦辰如今的情况,实在是回天乏术,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薛麒眼睛通红,看着太医的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
皇后皱了眉头,一时觉得有些棘手。
其实,薛彦辰若就这么死了,对她来说反而将情况变得有利起来。与宫中妃嫔偷情,不论如何都是死罪,但薛麒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下薛彦辰,这就势必会与皇上起冲突,到时,她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皇后娘娘,你这里一定有千年老参对不对?给……给彦辰续命好吗?给彦辰续命!只要你救活了彦辰,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薛麒显然因为太医的话而彻底慌了神,看向皇后连声乞求。
“哥哥,你冷静一点。”皇后敛下心思,无奈劝阻。
“彦辰都要死了!我还如何冷静得下来!”薛麒强自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爆发,看着皇后歇斯底里地吼道,眸色赤红,好像随时要杀人一般。
众人都吓了一跳,皇后也狠狠皱了皱眉头。
就算薛麒是她的哥哥,可她的皇后身份摆在这里,薛麒也没有身份和资格冲他大喊大叫才是。
瞧见皇后陡然色变的脸色,薛麒很快意识过来方才自己的失态,强自咽下心底的惶恐和不安,看向皇后再度乞求,“娘娘,你……你救救彦辰吧,他是微臣唯一的儿子啊。”
皇后一脸无奈。
太医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就算拿了千年老参来又如何呢?至多不过再吊着一口气罢了。但她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薛麒定然听不进去任何话,抿一抿唇,看向璎珞道,“璎珞,去,取前次皇上赏赐的那株老参来。”
薛麒眼眶一红,“谢谢娘娘。”
皇后摆摆手,目光看向榻上的薛彦辰,眸底几不可见地浮起一抹沉色。她上前,紧紧凝视着他,温声开口道,“彦辰,你告诉姑姑,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刚问完这话,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陡然一转,向身后有些焦躁不安的太医看去。被她目光中的冷意吓到,太医全身一凛,很快明白过来,忙低头行礼,“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嗯。”皇后冷冷应了,又补充一句,“记住,今日,你没有来过本宫宫里。”
太医在宫里头混了这么久,自然也是个人精,闻言忙不迭点头,“微臣明白,请娘娘放心。”
皇后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许,看向琉璃吩咐,“琉璃,送齐太医出去。”
琉璃应是,匆匆引着太医出了偏殿。
皇后这才转头又看向薛彦辰,伸手握住他的手,语气温和,“彦辰,你告诉姑母,姑母一定会还你个公道的。”
听到这话,薛彦辰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咿咿呀呀”想说着什么,但一口气提不上来,呛在喉中,呼吸陡然间变得急促,两眼一翻,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薛麒下了一跳,忙上前掐住薛彦辰的人中,急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彦辰,你不要吓爹爹的,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薛彦辰总算缓上了这口气,看向皇后,蠕动着嘴唇吐出几个字。皇后正待靠近些听个分明,忽然,薛彦辰又剧烈咳嗽起来,身子不住地抖动着,鲜血从他嘴角流出。
薛麒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拿手去拭去薛彦辰嘴角的鲜血,然而下一刻,他便看到薛彦辰的睫毛一抖,两眼重重合上,身侧乱动的手也突然没了动作。
他惊得魂飞魄散,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探薛彦辰的鼻息,这一探,脸色却是陡然惨白如纸。
下一刻,他突然间回过神来,“哇”的一声,扑到薛彦辰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彦辰!彦辰!你这是要了爹的命啊。”
一见这架势,皇后心中也陡然一沉,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看来,薛彦辰果然没有撑住,已经死了。
薛彦辰的死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的触动,甚至,心底深处还有小小的庆幸。只是,薛彦辰死后给她留下的这摊烂摊子,就足够她头疼了。
方才君彻明明派人来跟她说,薛彦辰和阮莹莹在宫里偷情,被昭帝撞见,皇上大怒,已将阮莹莹弄得半死不活,如果她想救下薛彦辰的话,就得赶紧过去。
却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赶到事发地点,事情却发展演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薛麒身上。薛麒只有薛彦辰这么个儿子,突然间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如何受得了?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时正哭得不能自已,肩膀抖动得厉害,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皇后知道这个时候本不该去打扰他,但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如果不及时查明情况,她当心还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发生。
想了想,还是开口唤了声,“哥哥。”
薛麒没有回头,只是方才的嚎啕大哭声止住了些许,只隐有抽泣声传来,目光似乎一眨不眨落在薛彦辰渐渐失去血色变得冰冷的脸上,眼底有谁也读不懂的情绪。
“哥哥……”皇后迟疑一瞬,再度开口。
这次,薛麒终于有了反应。
他猛地转头,冷冷看着皇后,眼中已没了神采,只剩虚无的灰败。
“哥哥,我知道你如今很难过……”
薛麒依旧没有出声。
皇后按捺下心中的不满,依旧耐着性子,眼中刻意带上了点点泪花,“哥哥,彦辰已经走了,我也很难过。但是,现在我们除了难过,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难道不想知道,伤害彦辰的凶手究竟是谁么?”她语声哽咽,话语中带着煽动性的情绪。
薛麒死水一般的眸子总算起了涟漪。
他死死盯住皇后,从齿缝中冷冷挤出几字,“若教我知道谁是凶手,我定让他不得好死。”
皇后点头,“别说哥哥不会放过他,我也一定会穷尽手段让他痛苦万分的。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清楚杀害彦辰的凶手是谁。”
薛麒深吸一口气,总算恢复了些许理智。
“娘娘有什么高见?”他冷声开口,眼中闪着仇恨的目光。
“方才琉璃跟我说,是哥哥抱着彦辰来的我寝宫。那……哥哥是在哪里见到彦辰的?”皇后留了个心眼,暂时没把从君彻那里听来的事先告诉薛麒。
想到这里,薛麒眸光又是一冷,忽的重重一握拳,眼中有嗜血的狠厉透出,“如果不是那两个铁甲卫阻拦,彦辰现在……说不定不会死!”话音刚落,拳头忽的重重砸在床沿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皇后心脏一缩,勉力镇定下来,细细一想薛麒方才那话,眼中有狐疑透出,“两名铁甲卫?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麒深吸一口气,将方才他离开御花园之后发生的事告诉了皇后。
皇后一听,眉头皱成一团。忽的,眉头一扬,似想通了什么。
薛麒一见,眸光微深,急急追问,“娘娘想到了什么?”
皇后叹一口气,“方才那两名铁甲卫说,留彦辰在那里等死,是皇上的意思。哥哥可知,皇上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
薛麒目光一冷,“皇上对薛家的不满已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若想让彦辰死,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皇上是想对付薛家,但他生性谨慎,在此之前,他不会无缘无故对薛家下手。”皇后声音也变得沉郁起来。
听出皇后的话中有话,薛麒沉了脸色,语声阴鸷,“娘娘莫不是知道什么?”
“最近宫里风头最甚的阮昭仪,哥哥应该知道吧?”皇后语气沉沉开口。
薛麒眉头一皱,“阮嘉明之女?”
皇后点头,“我听说,彦辰与她,原本是青梅竹马?”
薛麒冷哼一声,“阮嘉明原先想与我家结亲,但父亲看不上他,此事便就不了了之。却没想到,他竟然将女儿送入了宫,听说她女儿还颇为得宠?”
听到薛麒这口气,皇后就明白,薛彦辰与阮莹莹有染之事,薛麒并不知情。
她重重叹一口气,忧心忡忡开口道,“哥哥,你可知道,彦辰……与阮昭仪有染。”
“你说什么?!”薛麒大骇,瞪大了眼睛瞧着皇后。
皇后一脸沉重,“他二人不光有染,而且……今日还被皇上抓了个正着。”
薛麒身子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后,半晌,才呆呆开口,“怎么……怎么可能?”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铁甲卫拦下你的原因。皇上他,想要彦辰死。”
“你是说……刺彦辰那一刀的,是皇上?”薛麒咬了咬牙,眼中情绪难辨。
“我不知道。”皇后摇头。
薛麒心中涌上浓浓的悲凉,他转头看一眼脸色惨白再也醒不过来的薛彦辰,心里痛得厉害。就算薛彦辰有错在先,可他还是实在难以接受他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忽然,他想到什么,眉头狠狠一皱,“可是……方才彦辰临死前说的名字,分明不是皇上。”
皇后也蹙了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的确,她刚刚问薛彦辰时,他的回答自己虽然没有听清,但确实不想是皇上的样子。
这时,薛麒却突然大叫出声,“是阮莹莹!他说的人,是阮莹莹!”牙关紧咬,看向皇后,“娘娘,阮莹莹如今在哪里?”
皇后摇头,“我让人去查查看。”
说着,唤了璎珞进来,让她下去找人查探情况。
薛麒幽冷如利刃的眸光落在薛彦辰面上,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彦辰,不管是谁害了你,爹一定会叫他血债血偿!”
*
原本热闹非凡的赏花宴,最终却以谁也没有预料到的结果收场。
昭帝忽然提前离场,谁也不知道原因,身边的内侍知道皇上染了风寒,需要静养,拒绝了一切想要探视的人群,连后面两日的早朝也跟着取消了。
素来风头正盛的阮昭仪亦突然不见了踪影,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消息被压了下来,没有传出宫外。
而鲜少有人知道的是,赏花宴当晚,有一具尸体,悄无声息地被运出了皇宫。
两日后。
今日的早朝依然被取消了,众臣议论纷纷,有按捺不住的人甚至上了寒王府,想从沈初寒这里得到些情况。
沈初寒并未拒客,但却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对于昭帝的情况,自己知道的并不比他们多。众臣无奈,只得又回了府,暂且按捺住情绪静观其变。
而端王府处,更是放出风声,言明自己同样不知情,并闭门谢客。
实则,此时的君彻,已偷偷进了宫。
“薛彦辰和阮莹莹的事,皇后娘娘不打算解释解释?”进了皇后的寝宫,君彻在下首坐下,看着皇后冷冷开口。
皇后亦没有好脸色给他,“这件事,我与端王一样,也一直被蒙在鼓里,端王想找我要个解释,怕是找错人了。”
君彻眼眸一眯,“薛大人也不知情?”
皇后摇头,“我兄长素来溺爱彦辰,这件事,他却是也不知情。”
君彻冷哼一声,“薛大人可真是教出了个好儿子。”因为薛彦辰的事,让他们的计划被打乱,如今还处在了被动地位,君彻心里自然诸多怨气。
皇后自然也明白,故而不打算与他过多谈论此事。
那日之后,她派人调查清楚了情况。薛彦辰果然是被阮莹莹刺伤的,而阮莹莹自己,则是被昭帝活活打死。在那之后,昭帝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昏迷不醒至今。
话锋一转,直直看着君彻,“端王今日进宫,应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君彻冷哼一声,情绪发泄完了,自然要开始说正事了,“皇上那边什么情况?他已经连着两日取消早朝了。”
“皇上至今昏迷不醒。”
饶是心中已有猜想,这会子听皇后说出来,君彻还是有些吃惊。
“你确定?”
“小福子传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可知原因?”君彻眯了眼眸又问,眼中眸光沉沉。
“据小福子说,连太医那边也对皇上的病因有些拿不准,如今还在研究当中。”
“我们的计划怎么办?”停顿一瞬,君彻再度开口。
那日赏花宴上,他们原本是准备对昭帝下手的。
昭帝对薛家的不满已达到顶峰,若他们不抢先下手,便只有等死一条路,而君彻那边,也等不及了。所以两方一合计,决定兵行险招,直接在赏花宴上对昭帝下手,在昭帝酒中下毒。
一旦昭帝中毒昏迷,皇后作为中宫之主,便可掌握主动权。直接指使人将罪名推到德妃身上,然后扯出沈初寒来。
君彻控制下的铁甲卫右卫已经在宫内外待命,时刻准备打着勤王的名义攻入宫里,拿下沈初寒。只要将沈初寒拿下,占据先机,后面的事便好办了。
可惜,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对昭帝下手,事情却产生了变数,只得暂且作罢。
然而眼下看来,他们的处境越发艰难,是一刻也不能拖了。
一旦昭帝苏醒,他势必咽不下被人戴绿帽的这口气。尽管薛彦辰已死,但昭帝的怒火不可能这么容易平息,那么,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一定就是薛家了。
薛家和君彻如今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所以,君彻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薛家覆灭。
皇后眯着眼睛看了昭帝一瞬,忽然冷冷开口,“本宫觉得……端王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不是么?”
君彻冷笑一声,“皇后是个聪明人,心里应当很清楚,一旦昭帝苏醒,薛家也好,你也好,我也罢,都会是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对象,所以,我们必须抢占先机。眼下的情况,如果他不死,那就是我们死了。”
“看来,端王是想继续之前的计划了?”皇后声线飘忽,带了一股子捉摸不透的诡异。
“皇后意下如何?”君彻又把话题抛给了她。
“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端王若是想动手,我薛家自然全力支持。”
“好。”君彻要的就是他这句话,脸色微有缓和。他知道,薛家对薛彦辰宝贝得紧,薛彦辰的死,与昭帝或多或少有脱不了的干系,所以,他们也巴不得昭帝早点死才好。
“端王打算怎么办?还是同之前一样?”皇后沉思一瞬开口,“如今皇上寝宫被王喜派人把持得严严实实,我们没有机会下手。”
“皇上还在昏迷不醒当,我们无需再对他下手,只需将责任推到君殊身上便是。只要我们是最后的胜利者,实情究竟如何,又还会有谁知晓?”
皇后微眯了眸子。
看来,君彻果然已经等不及了。
不过这样也好,君彻需要一个强劲的母家,而她,也需要一个对薛家友好的人上位,更何况,她手中还握有君彻的把柄,如果他妄图撕破脸皮,自己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这么一想,遂定了心。
“我还需要同哥哥和父亲商量一下,不过我想,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大概也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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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夭夭在外面旅游,所以更新稍微会没那么准时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