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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彻眉头狠狠一拧,放下手,转头朝后望去,却见一名铁甲卫骑马疾驰而来,许是跑得急,额头上已满头大汗,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君彻眯了眯眼,很快,那铁甲卫行到君彻跟前,翻身下马,朝君彻抱拳一礼,眉眼间写满了心急火燎,“王爷,不好了,城门处突然出现了一大队来历不明的士兵,如今已攻破城门,正朝这边而来!”
“你说什么?”君彻大骇,眼底骤然有黑雾缭绕,死死盯住铁甲卫。
铁甲卫一点头,语气绷紧,“他们估摸着有上千人,来势汹汹,王爷还是早做准备得好。”
君彻瞳孔猛地放大,脑中“嗡嗡”作响。
京畿附近并不允许屯兵,整个临都的兵力都集中在铁甲卫和锦衣卫上,这会怎会突然多出一队来历不明的军队?
他咬了咬牙,沉声又问,“可知领头之人是谁?”
铁甲卫摇摇头,“那伙人势如破竹,城门很快被攻破。周校尉担心王爷这边被打个措手不及,所以命属下赶紧前来报告,好让王爷早做准备,故而属下并未看清领头的是何人。”
君彻眉头紧皱,一颗心悬在了半空,心跳得飞快。
明明已经都计划好了一切,却又从哪里杀出来这的上千名士兵?他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与沈初寒一定脱不了干系。
眼下,沈初寒人在哪里还说不定,若任由这队士兵进了城,他原本占据的先机便会骤然失尽。转头看一眼身后依然紧闭的寒王府大门,一咬牙,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厉声道,“走,去会会他们!”
身后跟着的铁甲卫铁甲卫齐声应是,也纷纷调转马头,跟在君彻身后往城门处奔去。
铁甲卫铁蹄所到之处扬起一阵阵巨大的尘埃,城内气氛越发紧凝,街上空无一人,有着大战来临前的压抑。
而此时的寒王府内,却仍是一派闲适的光景。
沈初寒和宋清欢在院中凉亭内相对而坐,帐幔打起,露出两人精致的侧颜,肌肤在阳光下有一种透明的通透感,远远望去,宛如一幅赏心悦目的水墨画。
宋清欢伸手给沈初寒添了杯茶,眉梢微挑,看向他似笑非笑,“阿殊,你就不怕君彻真攻进府来?”
沈初寒把玩着手中的杯盏,闲闲啜一口,“有玄影守着,他攻不进来的。”
宋清欢盯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心中万千慨叹。
平心而论,君彻其实是个有野心也有能力的人,可惜,他的对手是沈初寒,一个智多近乎妖的人。这样的沈初寒,他又如何能斗得过呢?
从一开始,沈初寒便布好了一个局,君彻所有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其实都在沈初寒的掌控之中——
包括君彻今日的突然起兵。
原本,君彻和薛家是打算那日在赏花宴上动手的。他们将昭帝身后斟酒的宫女换成了他们的人,准备在酒中下毒,直接毒死昭帝,然后趁乱起兵,扣押住沈初寒和自己,再在事后将罪名推到德妃和沈初寒身上。
宋清欢都能想到他们会用什么样的理由,无非是说沈初寒派人在昭帝平日的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被他们发觉,所以才会在赏花宴上突然起兵,为的就是打沈初寒一个措手不及,以防他有什么后招。
至于皇上为何突然暴毙身亡,自然是他所中的慢性毒药正好发作,他们不过是赶了个巧而已。
而沈初寒这么做的原因,宋清欢猜想,他们会抬出萧贵妃来说事。前段时间宫中盛传萧贵妃没死之事,君彻和皇后正好可以拿此事做文章,就说沈初寒发现了萧贵妃这么多年一直被昭帝囚禁于地宫的事实,心中生怨,所以才会对昭帝下手。
从小福子那里传来的消息,果然从侧面证实了她的猜想。
不得不说,君彻和皇后确实猜中了一些事,比如沈初寒的确命人给昭帝下了毒药,再比如萧贵妃的确被囚禁于地宫十几年,最近才被沈初寒救出。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沈初寒会利用他们的计划,设了一个局中局,将他们和薛家都给绕了进去。
当日,薛彦辰会去赏花宴,在她和沈初寒的意料之中。
君彻和皇后既决定在赏花宴上起事,当日城中势必会一片混乱,薛青云和薛麒如此宝贝薛彦辰,自会将他带在身边亲自保证他的安全。
而一旦薛彦辰进了宫,他们的计划便开始了。
阮莹莹怀有身孕的事在他们意料之外,但并未打乱他们的计划。小福子在给阮莹莹斟酒的过程中,趁机在她杯中加了催情的春药。春药渐渐发作,阮莹莹不知缘由,但为了不在宴会上失态,势必会离席冷静一下。
而时刻关注着阮莹莹的薛彦辰,又怎会错过这个与美人亲近的机会?
果然,一见阮莹莹离席,他便找了个借口出御花园,偷偷跟了上去。
后来的事,也在两人的计划之中。服下春药的阮莹莹和淫虫上脑的薛彦辰干柴烈火,一拍即合,很快便搂抱在了一起翻云覆雨起来。
这个时候,小福子再度出马,假意去查看阮莹莹的情况,实则在得了探子消息之后,便立马赶回了御花园,假装撞见了阮莹莹和薛彦辰偷情一幕,将此事报告给了昭帝。
昭帝自然震怒,怒气冲冲离席往树林而去,果然正好瞧见那活色生香的一幕,刺激太大,晕了过去。
如果说这一整个计划里面有什么他们没有料到的,那便是阮莹莹居然会选择同薛彦辰同归于尽。不过,阮莹莹和薛彦辰本就是两颗棋子,死了便死了,对他们的计划并无多大影响。
因着薛彦辰和阮莹莹偷情之事,薛家越发惶恐不安,生怕昭帝醒来后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们。再加上君彻眼看着沈初寒的势力日益壮大,越发坐不住了,故而才会迫不及待地举兵起事。
沈初寒悠悠然喝完一盏茶水,抚了抚袍角起身站起,“阿绾,我去会会君彻,你在府里安心等着。”
方才君彻从寒王府撤兵前往城门处的消息他已知晓,现在时机正好,君彻不是想见他么?那么,他便全了他这个心愿。
“阿殊,我们有多少兵力?”宋清欢沉吟一瞬,忽然看向他开口道。
“两千多。”一顿,“怎么了?”沈初寒微眯了眸子问。
如今出现在城门口的这股来路不明的势力,正是沈初寒当日从凉国回昭国时带回来的那两千精兵。回了昭国之后,沈初寒让萧濯遣散了这一队精兵,但暗中还一直保持着联系,一有需要,便能立马重组,为他所用。
宋清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铁甲卫呢?”
“京中的铁甲卫加起来不到三千,虽然人数比我们多,但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持观望态度,反水不过分分钟的事而已,这点,阿绾不用担心。”沈初寒以为她是担心战局,便细细解释了一番。
宋清欢笑笑,“我不是担心这个。”顿了顿,眉目微凛,抬头瞧着他,眼中有坚毅之色,“阿殊,我想进宫。”
沈初寒眉头微蹙,语气有些冷然,直直盯着宋清欢,语气中有着不赞同的冷意,“阿绾,你去宫里做什么?”
宋清欢也跟着站了起来,微仰了小脸直视着沈初寒,声音清悦,眼中有一抹戾色闪过,“我想亲自去会会皇后。”
前世,流月便是死于皇后手中,这笔账,今儿也该一起算清了。
沈初寒眼中闪过一丝不赞同,虽然他明白宋清欢的心思,但如今宫里情况未明,他不想她以身犯险。
只是,还没等沈初寒开口反对,宋清欢像猜透了他要说什么似的,急急启唇又道,“宫里有萧濯把控局面,我不会有事的。再者,你若是还不放心,可以叫玄影带些人随我一起进宫。”她知道,玄影原本就要带人进宫与萧濯接应,所以才提出这个请求。
沈初寒抿了抿唇,目光沉沉落在宋清欢面上,看出了她眼底的坚持。他长睫一垂,有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从唇齿间溢出,“好吧,既然这样,我陪你一起去。”
宋清欢讶然,“可是君彻那里……?你不是说要去会会君彻的么?”
“君彻那里有慕白挡着。”沈初寒神情如常,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自然是你的安危要紧。”
宋清欢心中涌上些许歉意,总觉得自己打乱了沈初寒的部署。
沈初寒揉了揉她的发,温声笑道,“别多想。以我对君彻的了解,他打不过慕白,一定会逃进宫的。”
宋清欢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挟天子以令诸侯?”君彻是个聪明人,一旦发现自己打不过慕白,定会将主意打在昭帝身上,他们现在入宫,倒也可以早作准备。
这么一想,点点头道,“那好,我们一起进宫。”
她很快换好了一身窄袖骑装,将天蚕鞭缠上腰间,又将沉星留在了府里照看忧忧,只带了流月一道出发。
玄影也带兵同他们一道入宫。
府外只留了几名铁甲卫在此守着,轻而易举便被隐卫解决了,一行人出了府,翻身上马,带了一队士兵,浩浩荡荡往皇宫而去。
宋清欢与沈初寒并辔而行,风声从她耳边呼呼掠过,宋清欢转头看向沈初寒,声调微提,“阿殊,萧濯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放心吧。”沈初寒朝她温柔一笑,“等我们进了宫,萧濯很快就能翻盘。”
宋清欢点了点头,一扬马鞭,飞速往皇宫方向驰去。
皇宫西南角有一处宫苑,乃当值的铁甲卫临时休憩之处,而此刻,这里的气氛却是剑拔弩张,紧张凝滞。
中间的正厅房门大开,上首的椅子上坐着一人,手被绑在身后,神情肃穆。
——正是铁甲卫左卫中郎将萧濯。
昨日晚间是他当值,所以宿在了宫里,没想到今日一大早天不亮,就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夺权之战。
右卫中郎将严怀是君彻的人,一大早,左卫大部分铁甲卫被策反,听信了严怀的蛊惑,加入君彻的阵营,将矛头一致对准了他和沈初寒。
如今,大部分左卫右卫的铁甲卫都已出了此处宫苑,或出宫同君彻一道攻打寒王府,或同皇后一道去了崇政殿监禁大臣们,只剩了少数人留在这里看管他。
萧濯低垂了头,神情不明。
门外站了四名看守的铁甲卫,房间里还站了一名铁甲卫贴身看管着。
过了一会,房中的铁甲卫撩眼看一眼萧濯,似有些欲言又止。
萧濯余光瞟到他的神情,眼眸眯了眯,没有出声。
这铁甲卫他认识,叫王竞,年岁不大,刚入营没多久,原本也是他左卫的人。许是想着他没多少实战经验,所以才留了他下来看守自己。
王竞谨慎地瞟一眼外面守卫的那四名铁甲卫,悄悄朝萧濯走近了几步。
萧濯眉梢微扬,抬头朝他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王竞明显一愣,心虚地低了头,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闷闷开口,“萧中郎将,对不起。”
萧濯觉得有些好笑,打量了他几眼,方轻声开口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王竞依旧垂了头,盯着脚下的地砖,语声呐呐,“属下……属下其实不想对您下手的。”
听出他话语中竟当真有迫不得已的情绪,萧濯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王竞谨慎地看一眼外面,见外头那四人没有注意到这里,方咽了咽唾沫接着又道,“实在是……属下的家人都在他们手中,这才迫不得已……”
萧濯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虽然他和殿下都没有对铁甲卫的兵力抱什么希望,但左卫这么多人倒戈,若说他不吃惊却也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缘由在。
既然严怀敢拿王竞的家人威胁他,那看来,其他左卫军的铁甲卫,也并非人人都是自愿加入这举兵队伍里的,这么一来,事情倒是更好办了。
看一眼窗外,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他平静地看一眼王竞,“想活命吗?”
王竞一怔,不知道萧濯为何突然说这话。见萧濯眸光清亮,一片坦荡,眼中竟无任何惧怕之色,下意识地,他便点了点头。
“想活命的话,待会就装晕。”扔下这一句话,萧濯全身气场突然一变,那种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凛冽气势让王竞为之一震,抬头一瞧,见萧濯被反剪捆在背后的手动了动,也不知怎么弄的,竟然轻而易举挣开了捆绑的绳索,然后冷冷看他一眼,运起轻功朝门外飞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王竞怔了怔,眼睁睁地看着萧濯出了正厅,鬼魅般到了一人身后,“刷”的一声抽出了他别在腰间的利剑,尚未回神,便见他手起剑落,几人纷纷倒地,只余几人脖子上一道细小的血痕。
王竞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想起他刚刚最后说的那一句话,“要想活命的话,待会就装晕。”
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什么,恰好这时,萧濯已经解决掉了门口守卫的四名铁甲卫,轻飘飘一眼朝他望来。
王竞神情一凛,刹那间回过神来,忙不迭就扑倒在地上,眼一闭,装起晕来,心中万分庆幸,原来萧中郎将方才那话,是想要饶自己一命,否则以他刚才那身手,完全可以第一个就把自己撂倒。
他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自己方才没有说那句话的话,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自己,可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王竞身子颤了颤,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此时看来,这场战局中端王和严中郎将他们看上去似乎占了上风,但……看萧中郎将方才那平静的神情,难道……他和寒王还另有后招?!
想到这里,他不由生出几分兴奋。他进铁甲卫并没有多久,但也能看得出萧濯并非池中物,私底下十分崇拜他,对于传说中那个神秘的寒王,更是有着莫名的好感。
这次端王起事,他本来是不愿意加入的,但严怀以他家人性命相要挟,迫于无奈下他才答应加入端王的阵营。现在看来,寒王和萧中郎将这一边,不一定就占了下风。
这么一想,莫名心定起来,小心翼翼地抬了头,将眼皮睁开一条缝隙往门口瞧去,却见萧濯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门口横七竖八倒着的那几具尸体。
他长舒一口气,抬眸看向一旁的桌角,心一横,撞了上去。只听得“砰”的一声,他将自己撞得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倒地昏迷。
要想瞒过别人,首先,得瞒过自己。昏迷前,他脑海中飘过这一句话,长长舒了口气,面上反而是解脱的情绪。
却说另一厢。
萧濯杀了那四名守卫的铁甲卫右卫后,径直踹开了左侧房间的门,房里的大通铺上,横七竖八地倒了许多昏迷不醒的铁甲卫。
这些人是他在左卫中的心腹,因为不肯受严怀的要挟,坚决不愿加入严怀和君彻的阵营,所以被药晕了留在此处,共有二三十人的样子。
萧濯推开所有的窗户,让窗外的新鲜空气得以流通进来,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
瓷瓶中他从季流云那里得来的,瓶中装着的刺激气体,可解这世上大部分普通的迷药。他揭开瓶盖,让被药晕的铁甲卫一一闻了,不过片刻,那些人便都悠悠醒转。
“萧中郎将?”醒过来的铁甲卫揉着眉心,不解地看向萧濯,有些未回过神来。
“大家有没有事?”萧濯沉声开口。
众人纷纷摇头,彻底清醒过来。
“你们不用担心。端王今次起兵举事,名不正言不顺,大家因为相信我才被严怀囚禁,那么,大家愿意再相信我一次么?”
大家一一点头。
“大家应该也知道,我是寒王的人。”萧濯的身世,铁甲卫的人都知道,所以他也不避讳。
“是。”铁甲卫应了。
“端王此次举兵,明显是冲着寒王而来。皇上的昏迷,亦与端王脱不了干系,他如今的举动,不过是贼喊捉贼罢了。寒王那边已得了消息,现在正在率兵赶来皇宫的路上,大家若是信我,便同我一道,前去接应寒王。”
“属下愿意追随萧中郎将和寒王。”有人率先开口。
“属下也愿意!”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对这些铁甲卫而言,他们虽然与沈初寒不熟,但这么些日子与萧濯相处下来,早已对他的能力和人品心服口服,心知他跟随的人,自不会是池中之物。
他们这些人中,大部分在宫外都没有了家人,或者家人在很远的州县,严怀没办法威胁到他们,所以才能与严怀反抗到底。
可严怀用其他左卫的家人威胁左卫倒戈之事他们亦有所耳闻,对这样的人,他们心中自然诸多唾弃,连带着对君彻也没有了什么好感,此时听得萧濯一解释,纷纷应和,拍着胸脯表明决心。
“好。”萧濯沉稳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语气沉然,“大家跟我来,朝中大臣此时都被右卫禁在了崇政殿,我们先去崇政殿将他们救出。”
大家一听,情绪立即变得激昂起来,稍作休整,便跟在萧濯身后出了宫苑。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往悄无声息往崇政殿行去。
此时,宫中的内侍宫女都知晓发生了兵变,哪里还敢出来?原本在宫里巡逻的铁甲卫也被抽调至了宫外、崇政殿附近和昭帝寝宫,这会子路上空无一人,一路行来,竟未遇到任何阻挡。
行到一半,忽见天空中划过一枚橙色的信号弹,虽然很快消失在天际,但还是被萧濯敏感地捕捉到了。
他眸光一亮,看向身后的铁甲卫,朗声道,“我们先去同王爷他们汇合。”
众人一惊,“寒王已经进宫了?”
萧濯点头,指了指方才信号弹划过的地方,“那时王爷手下给出的信号,我们先过去,看王爷有什么吩咐。”
顿了顿,又出言给大家打气,“大家放心,王爷已有了周密的计划,绝对不会允许端王的奸计得逞,那些受到威胁的兄弟们,他们的家人,也都不会有事的。”
铁甲卫大多都是些年轻男儿,心中自怀了一分热血,听得萧濯如此不计前嫌的话语,对萧濯和沈初寒愈发心服口服起来,齐声应了,加快脚步,改变方向往信号弹发出的方向走去,愈发军心高涨。
果然,一行人没走多久,便见前头出现了一大队浩浩荡荡朝这边而来的士兵,步伐整齐,看上去便知受过了严格的训练,只不知是何处的军队。
而为首之人,正是寒王沈初寒和寒王妃宋清欢。
大家见到宋清欢时,明显一愣。今儿宫里头可是危机四伏,寒王妃这个时候进来,却是为何?
左卫们心中不解,萧濯也有些诧异,没想到沈初寒会允许宋清欢跟着进宫,微微一讶,很快回过神迎了上去。
“属下见过殿下,见过王妃。”他抱拳朝两人行礼。
沈初寒示意他不用多礼,“你没事吧?”
萧濯被严怀软禁的消息,早已通过宫里的暗探传了出去,只是萧濯自己能解决,沈初寒便没有命人出手。
萧濯摇摇头,“属下没事。王爷和王妃可还好?”
沈初寒也点头,目光一移,看向萧濯身后列队齐整的铁甲卫。
萧濯见到他的目光,忙开口介绍,“殿下,其他左卫被策反的兄弟大多是因为被严怀用家人性命相要挟,只要我们能救出他们的家人,他们就不会再帮端王。属下身后这些兄弟,都是属下信得过的人。”
“好。”沈初寒点点头,寒凉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语声沉郁,“大家做出了很明智的选择,今日过后,你们绝不会后悔。至于你们兄弟的那些家人,也大可不必担心,我会派人去查看情况。但君彻如今被我的人拖住,兵力严重不足,不可能再分出人手去看管其他人。
说着,看一眼玄影,示意他去安排。
玄影很快点了十来人出列,让他们出宫安排去了。
说也奇怪,沈初寒的声音仿佛带了令人信服的魔力,大家一听,心里头莫名地就安定下来,更加坚定了跟随沈初寒的决心,纷纷出言表达自己的斗志。
“好。”沈初寒赞许地点头,收回目光看向玄影,开始部署起来,“玄影,你带一部分人去皇上寝宫,将君彻的人除掉,务必保护好皇上。”
慕白手中掌握了一千精兵,君彻在宫外的兵力远不如他,想必很快就会落败,以他的聪明,一旦见到局势对他不利,定会迅速退入宫里牢牢掌控住昭帝,妄想以昭帝威胁到他。而沈初寒此举,就是要掐掉君彻的退路。
他心中虽对昭帝诸多怨恨,但昭帝如今还是一国之君,心底的情绪,自然不会表现在面上。
再说了,他与昭帝之间要算的账那么多,如何能让他这么轻易地死了?
“属下明白。”玄影抱拳应了,点了一部分士兵同他一道,快速往昭帝寝宫去了。
沈初寒扫一眼剩下的士兵和萧濯带来的铁甲卫,“你们同本王一道,去崇政殿。”
“是!”众人齐刷刷应了,齐步快速赶往崇政殿。
此时的崇政殿,气氛越发凝滞。
春末夏初的时候,天气已略显燥热,大臣们被迫站立在原地,哪里都去不了。这么多人挤在大殿里,外间又无风,大家都闷出了一头大汗。只是碍于门口守着的铁甲卫,谁也不敢吭声。
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就有可能遭殃。
眼下情势未明之际,还是明哲保身得好,就连舒德义也一言不发,只微闭了眼眸,在心里祈祷着。
大家都是人精,皇后刚刚那番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个中真假,谁也不知。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
如果此役薛家和端王胜了,那么,他的女儿德妃还有寒王,就会背负所有的罪名。至于真相如何,永远也不可能有人知晓。
可惜,他现在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连去给寒王通风报信都做不到,只能祈祷着寒王能事先发觉端王的狼子野心,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上首的皇后依旧低垂着头,神情未明,只眼底深处有丝丝焦躁浮上。
照计划,君彻此时已该攻下寒王府,押着沈初寒往宫里来了,可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难道……事情有变?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埋伏在沈初寒入宫毕竟的宫门处,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只要控制住沈初寒,他手下的那些势力却不足为惧了。
可没想到的是,也不知为何,今日沈初寒竟然没来上朝!
沈初寒此人,智多近乎妖。皇后深恐他发现了什么端倪,想要取消此次计划。可君彻早已等不及了,他们已经取消了一次,若再次取消,原本占有的先机只会全数失去,他赌不起,也等不起了。
而对皇后和薛家而言,他们也有些急切。
如果昭帝醒来,他们计划好的一切,便都名不正言不顺起来。而且昭帝第一个要对付的,势必会是他们。
所以左思右想,还是同意了君彻的想法,按原计划行事。
毕竟,沈初寒手下的势力再大,也不过百来人,如何能抵得住近三千人的铁甲卫?虽然这三千人中,有一部分是萧濯的人,但对于在临都城内的举兵起事而言,还是足够了。
于是,君彻带了一千多人前往寒王府捉拿沈初寒,留了一部分在昭帝寝宫看守昭帝,而他,则带了一两百人来此,将崇政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要牢牢把控住这些朝臣,就算君彻此次举事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处,碍于自身的安危,他们也不可能说什么。
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好,可此时心底的不安感却越发浓烈。
这时,她似听到殿外有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瞧,见璎珞急急匆匆进了殿,面色惨白。
皇后心中“咯噔”一声,恍神间,璎珞已走上前来,弯腰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皇后脸色陡然一白,血色退得干干净净,长长的指甲倏地掐入椅子扶手中,生生折断了去。
“你……你确定?”皇后看向璎珞,颤抖着声音问。
璎珞急急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还是先撤吧,否则,落入寒王手中……”
“他们有多少人?”皇后还存了几分侥幸,哑着嗓子又问。
“大概有两三百人。”
皇后心跳剧烈跳动起来。
怎么会……沈初寒怎会突然有这么多兵力?来不及多想,璎珞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娘娘,您还是先离开这里。”
皇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一眼底下面露狐疑之色的大臣们,定了定神,一言不发地走入了侧殿,然后悄悄同璎珞一道,从侧殿离开了。
皇后一走,众臣顿时炸开了锅。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就这么扔下他们走了?没有任何交代?
有心思缜密些的大臣不由心中打起了小鼓,看皇后离开时分明神色不好,难道说……事情有了新的变化?
今日端王突然举兵发难,寒王却这么凑巧没来上朝,莫不是……他已经提前得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没有入宫?那是不是说,他其实并没有被端王打个搓手不及。
这么一想,那些原本就支持沈初寒的大臣顿时安心不少,镇定下来,静待事态的发展。
皇后走后没多久,殿外再度传来了动静。
众人纷纷翘首往殿外瞧去,却见远处有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朝崇政殿行来,虽看不清领头之人是谁,但阵仗极大,远远瞧着,就让人心神为之一震。
原本渐渐歇下去的议论声再起。
这个时候领兵过来的人,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端王解决了寒王,带兵入宫来了。还有一种,是寒王扭转了局势,带兵攻入了皇宫。
各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纷纷挤到大殿门口朝外张望。
而此时,守在门口的铁甲卫也发现了不对劲,立马拔剑出鞘,警惕地望着来的那队人马。
行得近了,大家都看清了领头的沈初寒和宋清欢。
一时间,众人面上神情各异,眼底情绪精彩纷呈。
而把守崇政殿的铁甲卫则是心思一紧,怎么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寒王!这些铁甲卫中有不少被严怀用家人性命相威胁的左卫,此时也看到了沈初寒身后的萧濯,心神不由晃了晃。
又见队伍中还有不少昔日一起巡逻一起训练的兄弟,更是心中不安起来,有些羞耻地低垂了头。
君彻将手中的兵力分成了三股,最精锐最信得过的由他亲自带领,前往寒王府捉拿沈初寒,右卫原本的人则由严怀带领,前往昭帝寝宫把守,而剩下的被策反的左卫以及入营没多久的右卫,则由皇后带领来了崇政殿。
沈初寒对君彻的心思了若指掌,自然知道他是如何安排手中兵力的,行到一脸紧张的铁甲卫跟前,他停下了脚步,冷冷一扫,看了一眼身后的萧濯。
萧濯会意,“大家都是昔日的兄弟,若可以,我并不想同大家兵戎相接。”见有人神色已有所松动,萧濯接着又道,“皇上还在昏迷不醒之中,端王便迫不及待地起兵夺权,此举,乃是谋逆。你们可知谋逆的下场是什么?”
铁甲卫们俱是心思一凛,眼中都浮上一丝害怕。
谋逆之罪,轻则斩首示众,重则株连九族。
“王爷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是被逆党严怀所威胁,你们放心,你们的家人,王爷已经派人前去查看和保护。端王如今自顾不暇,不可能再分出兵力去伤害你们的家人,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身后跟随萧濯的那二十几人忙开口附和。
萧濯扫一眼面前做着剧烈思想斗争的众人,微微提了声调,朗声又道,“王爷仁慈,若是有就此改邪归正者,王爷可以既往不咎,日后皇上醒来,也会在皇上面前力保诸位。”
这话一出,铁甲卫里顿时传来了窃窃私语声。
他们当中很多人本就是被逼迫,现下见沈初寒和萧濯开出如此优渥的条件,有见寒王一派兵力充足,分明是占了上风,哪里还敢抵抗,只听得“当啷当啷”的声音,他们纷纷扔了手中利剑,跪下向沈初寒求饶。
原本还有犹豫不决者,见大家都放弃了抵抗,哪里还敢硬出头,也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求饶。
沈初寒示意萧濯留在外头处理收编这些投诚的铁甲卫,自己则带了宋清欢一道,跨进了大殿。
门外的动静,殿内的朝臣都已听到了,心中既是震撼又是忌惮。
方才沈初寒都不曾说话,只凭借手下寥寥数语,便不费一兵一卒收编了这些铁甲卫,其洞察人心的细腻程度,实在令人赞叹。
而更令众人惊奇的是,是他从何处得来这么多兵力?
端王之所以敢这个时候举兵起事,仗的就是手中握着的铁甲卫兵权。京畿兵力只有铁甲卫和锦衣卫两股,锦衣卫听命于昭帝,这些人的服制,也明显不是锦衣卫的飞鱼服,那么,这股神秘的兵力,究竟从何而来?
大家心思各异间,沈初寒和宋清欢一道,已经踏入了大殿,冷冷扫一眼神情各异的众人,上了高阶立定,冷冷开口,“皇后方才在此?”
有人点头。
“她人呢?”沈初寒又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忐忑,都不敢第一个开口。
沈初寒冷笑一声,清寒的目光往一人面上一瞟,“舒大人,你来说?”
被点到名的,正是德妃的父亲,舒德义。
见到来的人是沈初寒,舒德义是最如释重负的一个。皇后和薛家明显视舒家为眼中钉肉中刺,也就是说,这场夺权之战中,只有胜利的人是寒王,他们舒家才有存货的可能。
因此,听到沈初寒问起,他没有半分犹豫,出列朝沈初寒一礼,“回王爷的话,是的,大约一盏茶之前,皇后身边的宫女来此同她说了几句话,皇后便匆匆离开了。”
沈初寒神色不明地冷哼一声,众人心中又是一凛。
舒德义打量了片刻沈初寒的神情,定了定心神,再度沉郁开口道,“王爷,皇后说,皇上昏迷,是您指使德妃所为。”
毒害皇帝,这可是个天大的帽子,所以舒德义无论如何也要趁群臣都在之际,借沈初寒的口澄清此事。
沈初寒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寒凉眸光在众人面前一一掠过,声音冷得似裹了冰渣子,“那么,诸位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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