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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戚梦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整个房间安静的，即便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清晰听见。
闻人煜还是背对着戚梦莹的姿势，他对着镜子挑了挑眉毛，看似在照镜子，实在是在嘲笑之前审讯戚梦莹的警察，自以为水落石出，却实则被她故意示弱的样子耍得团团转。
镜子之后的监控室里，许正远他们几个虽然知道被闻人煜嘲笑了，但自己的确犯下了错误，周垚连写检讨的准备都做好了。其他人则是严阵以待，一个个神情凝重，等待着结果。
审讯室里，看清了戚梦莹反应的韩硕，在桌子下面，用手指戳了戳闻人煜垂着的一条手臂，闻人煜微微撇过头，朝着韩硕点了点头。
戚梦莹在赌，闻人煜同样也在赌。只不过一个是赌对方不知道，一个则是赌自己知道的拼凑起来，刚好是部分的真相。
所以，在回警局的路上，闻人煜就和韩硕商量过，他们一个负责诈戚梦莹，一个负责观察她的反应，若真如闻人煜所料，也许他们的收获会比预计的还多。
如今看戚梦莹的瞬间反应，她与赵杰、孙浩然真是一伙的，甚至他们的背后还有别的同伙存在。
闻人煜知道，现在戚梦莹不说话，也是在掂量警方这边的底牌。
所以，该加码了。
闻人煜潇洒的转过身，单手支着侧脸，冷哼了一声：“还惦记着不能泄密的誓言吗？”
戚梦莹的两手握成了拳，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让我想想，我们从哪里开始谈起，纹身怎么样？”闻人煜说话的语调变得有些慵懒而显得漫不经心，这种成竹在胸的态度，让戚梦莹难以招架。
纹身——戚梦莹下意识的想要去捂住自己的手腕，却忘记了自己的双手被手铐铐着，匆忙之下，发出了手铐敲击椅子金属板的声音。
“你们都有相同的纹身，相信剩下的同伙也有。赵杰的在后脖颈，孙浩然和你一样在手臂上，你们的图案是专门设计过的，应该是团伙的标志。”
闻人煜像是没看到戚梦莹的反应，继续往下说。只是他越说，戚梦莹的脸色越是难看。
“赵杰和孙浩然的案子结了之后，又出现的两起杀人案，也是你们的同伙做的。你们有各自的谋杀对象，也有几乎专一的杀人手法，背后的人掌握着你们的把柄，足以威胁你们不敢泄密是吗？你在天台上往下跳，也是怕落在警察手里，他们会对你的家人朋友打击报复吗？”闻人煜说完，冲着戚梦莹笑了笑，竟然有了种温和的味道。
毫无预警的，戚梦莹的眼泪落了下来，她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极其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害怕。”
这个时候，韩硕收起了那副严肃的样子，竟然态度和蔼的开始安慰戚梦莹：“今天会跟你谈起这些，也是我们早就掌握了部分情况。你背后的犯罪集团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们只是希望你，能给警方提供更多的线索，这对于你家人朋友的安全也有好处不是吗？”
戚梦莹还在默默的落泪，这个时候，在门外收到信号的潘婷婷带着热开水敲门进来。她将水递给戚梦莹，还给她留了一包纸巾，并对着戚梦莹露出和善的笑容。
闻人煜看着用纸巾擦眼泪的戚梦莹：“你当然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但你已经不可能再从这里出去保护你的家人，所以让那些人早日落网，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说完这话，闻人煜和韩硕都不再开口，潘婷婷站在戚梦莹的身后，轻轻的拂着她的背，帮她慢慢舒缓情绪。大家就静静的等着，哪怕急躁如毛晓伟，也在监控室里安静的坐着。
“我们的背后，的确有一个组织，我们叫它嘉年华。”沉默了许久之后，戚梦莹终于开了口。
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点，韩硕拉着闻人煜到警局附近的餐馆吃饭，美其名曰“对待病人要特殊照顾一些”，留下一办公室的同事，自己默默叫外卖吃。
这个点的餐厅里，客人已经很少了。韩硕和闻人煜占了窗口的一个位置，两人吃的都不多，不一会闻人煜便在韩硕不赞同的目光里，径自喝起了咖啡。
“你怎么看戚梦莹说的那些？”
韩硕看着闻人煜优雅的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脸色似乎比在审讯室的时候更苍白了些，望向窗外的目光，似乎也有些涣散。
闻人煜将杯子放下，倒也不急着回答韩硕的问题，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药瓶，拿了一粒药，就着桌上玻璃杯中的水，吃了下去。即便之前买了新的外套换上，闻人煜也没忘记将药放到衣服口袋里。
韩硕有些奇怪：“你这吃的什么药？”
闻人煜将药瓶伸到韩硕的面前，淡淡的回了一句：“维生素片。”然后便将药品塞回了口袋里。
“嘉年华，”闻人煜笑了笑，“还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嘉年华——戚梦莹交代的幕后犯罪集团的名字，听上去倒像是什么马戏团、游乐场的名字，透着点童真和温馨，丝毫不会觉得这是个杀人的犯罪组织。
对于嘉年华的了解，戚梦莹其实并不算深入，起码她交代的，也只是很表层的东西。
正如闻人煜所说的，嘉年华的内部成员，其实被分成了不同的类别，每一个类别，拥有专属的杀害他人的手段。
但是每个类别中的成员，互相之间并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其他人存在在哪里，甚至这个类别中是不是其实只有自己一个，戚梦莹也不清楚。
至于赵杰和孙浩然，戚梦莹原本也并不认识，知道这两人的名字，是在他们被捕之后。
戚梦莹作为电台主播，同事中不乏新闻类节目的记者，对于这种社会重大事件，他们知道的，总比大众看到的要多一些。戚梦莹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两人连续杀人的手法。
两人的杀人手法，在嘉年华中都有专门的称呼，像赵杰这样将人砍断的，称为“柔术”，而像孙浩然这样割人脸庞，还要抹上血泪的，称为“小丑”，至于像戚梦莹这样蛊惑人跳楼的，则为“空中飞人”。
戚梦莹的口供，让警方叹为观止，这嘉年华还真是一个血腥的马戏团。
若只是杀人手法，戚梦莹还未必这么确定。但之后，她跟着新闻组的同事，一起采访了候审的赵杰和孙浩然之后，确认两人身上，有和自己一样的纹身。
是的，每一个嘉年华的成员身上，都有一个纹身，是成员身份的标志。纹身的图案，整体看是一个类似五芒星的图案，中间是复杂而扭曲的各种纹路。
一般来说，嘉年华的人都是单独行动，但有必要的时候，只要申请也是能给予人员的协助。
像戚梦莹这样，长期远程遥控，并不是一击致命的杀人手法，的确需要有人帮她盯着受害人。所以嘉年华专门给她安排了帮手，据说也是让人高空坠亡的人，但具体的操作手段，似乎不像戚梦莹这么复杂。
戚梦莹与这些人其实也没有见过面，他们的联系，都是通过专门的手机，在嘉年华的监视之下进行。所以，在交代情况的时候，戚梦莹甚至好奇的询问闻人煜：“盯着你们侦探社的人长什么样？”
连同伙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要让戚梦莹知道背后的领导者是谁，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是怎么加入这个组织的？又是为什么会听命行事，甚至像赵杰那样，不敢提起它呢？”韩硕在审讯的时候问。
面对这个问题，戚梦莹的眼中流露出如梦初醒般的恍惚神色。她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呆呆的望着韩硕，好像陷入了纠结的回忆里。
到这种地步，不管是韩硕还是闻人煜都不催了，等着戚梦莹自己缓过神来，继续往下说。
果然，戚梦莹自嘲的笑了笑，倒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了：“他们的人找到了我，用一张照片邀请我加入。”
“照片？”韩硕记录的笔停下。
“一张，我杀了人之后和尸体合影的照片。”戚梦莹平静的说出这番话，脸上无波无澜。
“那你见过这个吗？”闻人煜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屏幕上是姜丽娜抱花的照片。
戚梦莹看了一眼照片，她的视线立刻就盯在姜丽娜手上的花束上，随即点了点头。
“这也算是嘉年华的标志之一，称为‘坠落的星辰’，是我们对受害人发出的谋杀预告。”
餐厅里，闻人煜的咖啡已经见了底，韩硕却还有很多的细节弄不明白。
戚梦莹并没有提供她所说的自己和尸体的合影，甚至对于这一桩谋杀案讳莫如深，只说自己年轻时候曾经杀过人，便被嘉年华看中，成为了他们手中的刀。
如果戚梦莹是因为谋杀而被吸收进入嘉年华，那么这个组织里的其他人，是否也曾经都是杀人犯。
韩硕一想到，也许有很多的谋杀案已经发生，但不要说凶手，也许连受害人都没有出现，他们该怎么把这个大案子以及背后这个有组织有纪律又丧心病狂的犯罪集团挖出来。
“什么是坠落的星辰？”戚梦莹没有解释，她也只知道这个称呼而已。韩硕看着照片，百思不得其解。
“撒旦，在浑沌中坠落了九个晨昏落到地狱。”闻人煜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
“撒旦？什么玩意？”韩硕显然不太理解。
“明亮之星坠入地狱，坠落的星辰，恶魔——看来嘉年华这群人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准。”闻人煜的眼神变得冰冷，隐隐闪烁着仇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