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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伶笑:“皇上可曾听过侉彝族?”
“你竟是侉彝族人?”龙熙帝讶然,“人人都说,侉彝族的女子生得美貌异常,看来所言非虚!”
“妾身的美貌,比起寨中姐妹,不过是中人之姿!”九伶谦虚道,“若是皇上见了那些姐妹,才知什么是温柔乡呢!”
“竟还有比你还美吗?”龙熙帝大笑,“那么,朕差人去瞧瞧,找个你同寨的姐妹来陪你说话聊天,也省得你孤单,如何?”
九伶笑,然而笑着笑着,那泪水突然奔涌而出,竟是擦也擦不净,龙熙帝越发好奇:“这又是怎么了?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掉起眼泪?”
“没什么!”九伶嘴唇轻颤,“妾身只是突然想到……想到一些旧事,不能自己……”
她似是再也说不下去,捂住嘴,失态的趴倒在龙熙帝的双膝之上,无声的抽泣,柔弱的双肩轻抖不已,看得龙熙帝越发疼惜,遂柔声相劝,过了好一阵,九伶才又抬起头来,吸吸鼻子说:“皇上,自父亲新丧,妾身一直不近乐舞,如今突然很想为皇上舞一曲,让皇上也见一见侉彝族的舞蹈!”
她转进内室换了衣裳,却是一袭冰蓝羽裳,那样式十分别致,小脚阔腿,上衣亦很短小,只及腰际,露出的肚脐上却贴了一朵艳丽的红花,一红一蓝,十分耀眼别致,头纱却是白色的,长可触地,连带着也将面部罩住,只留一双大眼,越发显得勾魂锁魄。
九伶手执一面小鼓舞了起来,且歌且舞,唱的曲子却是用的侉彝语,龙熙帝听不懂,但觉软语温柔,十分动听,舞姿柔媚中透着一丝洒脱豪爽,比起见惯的妖媚之舞,更令人耳目一新。
鼓点欢畅,眼神勾人,惹得龙熙帝也忍不住站起来与她共舞。
这支舞跳得甚是快乐,龙熙帝龙颜大悦,当即决定留宿于此,与九伶彻夜欢歌。
只是,他渐渐发现,在极致的快乐之中,九伶的泪反而流得更多,他问她,她却只说是忆及往日在寨中的情形,有所感慨,可龙熙帝却隐约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或许是爱乌及乌,又或者,是九伶说的寨中美女令他心动,不管出于哪个原因,龙熙帝在第二日便差人去问侉彝族的事。
这一问,便问出问题来了。
手下人回复,侉彝族于一月前骤发瘟疫,族人尽丧命于此,无一幸免。
龙熙帝方知原委,族人尽丧,也难怪九伶闻之落泪,他处理完政事,去忘忧宫宽慰美人,哪知九伶闻听瘟疫之说,突然疯狂大笑。
她一向守礼温柔,从未在他面前这样笑过,然而那笑声中,却有着无尽的惨痛,大笑过后,九伶又抱着他大哭了一场,这才作罢。
龙熙帝只以为她重提旧事,伤心过度,并未在意,可是,没过两日,京中突然出现一个侉彝人组成的戏班子,他们用葫芦笛,能吹奏出跟九伶一样优美的曲子,他们穿着跟九伶类似的衣服,只是布料更粗劣一些,他们唱的小曲儿,也有着奇异却好听的调子,却是用京都人都用的龙熙国语言唱出。
曲子唱的十分好听,唱曲儿的少年郎也生得十分俊俏,京都人十分捧场,每次出演,场场爆满。
这些侉彝族人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宫中。
龙熙帝十分兴奋,当即便命人将他们召入宫中,可人一到,他傻了眼。
这戏班里竟是青一色的少年郎,不曾有半个美人儿。
“你们这戏班,只有男,没有女?”龙熙帝猎艳的兴头受挫,难免有些不悦。
“回皇上,本来是有女人的,可是……”领头的少年郎叫一水,此时忍不住哽咽起来。
“是了,朕知道了,是因为得了瘟疫!”龙熙帝摇摇头,对身边的太监胡厚德说,“领他们去给伶妃唱唱曲儿,也好一解她思乡之愁!”
“是!”胡厚德将这群侉彝人领了出去,龙熙帝亦颇有兴致的相随,当晚,忘忧宫一片灯火辉煌,九伶和这些人一起,为龙熙帝献上一场盛大的晚宴。
龙熙帝看得十分快意,不得不说,这侉彝族的舞蹈就是要人多跳起来才有趣,他一时忘形,也加入他们的队伍之中,直跳得浑身冒汗,仍觉意犹味尽。
胡厚德站在一旁,看得笑眯了眼。
“哎哟,可是有日子没见皇上这么高兴了!别说,这帮侉彝族人,还真是会玩乐!”胡厚德献媚的给狂歌热舞的龙熙帝递上汗巾,讨好道:“皇上,后儿就是千娇会了,奴才看,不如把这些人暂时留在宫中,等千娇会那天,给添个热闹喜庆!”
龙熙帝连连点头:“胡厚德,你这个建议甚好!朕正有此意!”
……
同一夜,相府。
不同的院落里,有不同的人,亦有不同的心事。
宝茉殿这阵子时兴不济,血腥之灾尚未过去,又迎来新的噩耗。
对于沈千秋来说,侉彝族还有人没死绝,而且还堂而皇之的被请入了皇宫,这就是天大的噩耗。
他第一次失却了冷静,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惶惶不可终日。
“外祖父,怎么办?”他扯着龙震的衣角,面上满是慌乱恐惧,见龙震沉思不答,便又看向龙震的二儿子,他的二舅舅龙越。
“二舅舅,这主意当时可是你出的,你看……”
“闭嘴!”龙越十分恼怒,“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少年气盛,自已做出这等事,怎么倒赖在我的头上?”
沈千秋懵了。
他不知道,在危及性命的事情上,就算是他的亲舅父,也是要踩他一脚去活命的。
当日,龙越患病,大宛兵久攻不退,而朝廷这边,却期盼甚殷,接连三封圣旨询问战况。
这仗打了三个月,谁也没占到便宜,一直处于胶着状态,偏偏龙越又在此时病倒,真正是屋漏偏逢连阴雨,龙越急得不行,只得推沈千秋作主将。
沈千秋是有些本事,可是,龙越打不下来的,他照样没辙,一番死拼过后,两人都觉压力很大。
沈千秋为了缓解压力,通常会去找女人,身处军营之中,自然没有女人,但沈千秋却自有他的办法。
他去祸害边境的老百姓。
白天派他的兵丁打探好,瞧好谁家的闺女长得俊,便趁机掳了藏起来,待他发泄完兽欲之后杀掉,当然,大多时候,杀人这事是可以省略掉的,没有女人可以经他虐待而不死的。
女子死后,他便把尸体扔到大宛军营附近,当地的百姓都以为是宛军所为,从来不曾有人想到会是他。
那一夜沈千秋出去寻欢,无巧不巧,遇上一个侉彝族女子和情郎私奔,那女子生得甚是美貌,他立时魂不守舍,当场杀了那情郎,强虐了那个女人,一次得手,牢记鲜肉的肥美,便又去寻,这一寻,让他发现了一个天赐的机会。
他将密林里住着数万寨民的事,当成一件稀罕事说与龙越听,初时并未多想,只念着那里女子的美貌,不想,龙越听完,却沉默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龙越轻叹一声,说了一句话:“一万多人,我们若是有这么多人头拿去给皇上交差就好了!”
沈千秋本就是点头醒尾之人,一点即透,随即接道:“舅舅,只要能交差,是不是谁的人头都可以?”
“那是自然!”龙越回,“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必得做得干净利索,才算妥当!”
舅甥两人说话像打哑谜,一来二去的,彼此早已心照不宣,当下沈千秋差人去当地县衙去查侉彝族的档案,闻知档案上记载只有五千余人,更是惊喜不已。
能让一族尽数死亡的事件,只有瘟疫,于是,一切都在龙越和沈千秋的心照不宣之中进行着,最后,他们齐心协力,完成了这万余颗人头的收割。
所以,在这件事上,不管是沈千秋还是龙越,都一样是主谋,但此时龙越却红口白牙的推了个干净,沈千秋终归年幼,只憋得满面通红,忿忿道:“舅舅,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是我做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龙越说起瞎话来,脸不红气喘,“反正皇上就算查下来,也会知道,我当时重病在床,连活命都费劲,更加不可能做那些恶事了!”
“你若不暗示,我又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沈千寻气得在床上直打跌,没瞎的那只眼红得滴血,歪嘴忽哧哧喘着粗气,那样子似要把龙越生生吞进腹中。
“够了!”一直思索对策的龙震拍案而起,“大敌当前,你们不想着如何御敌,竟然内讧起来了!是活够了吗?”
他自有一家之主的威严,龙越和沈千寻同时噤声。
“越儿!”龙震面色阴寒,“你最近,是越来越有出息了!父王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你是他的舅父,怎么就没一点担当?一天到晚竟想些歪门邪道!出了事就开始互咬,你们还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儿孙!”
沈千秋率先认错:“外祖父,孙儿一时性急,以后再也不改与舅舅顶嘴了!”
龙越虽不吭声,却一脸的不服气,见沈千秋讨好卖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忿忿道:“我本来就不是行军打仗的村料,父王非逼着我上战场,这倒也罢了!非又让我装病,让这个毛头小子当主帅,你有心要捧他,我没有话说,也不必拉我作垫背的!”
这话气得龙震连连跺脚,胡子一撅,差点没背过气去,沈庆和龙云雁连忙上前扶住,龙震定了一定,怒叱道:“你自己不思进取,倒埋怨上我了?若不是你三弟骤染恶疾,你以为我会让你出去丢人现眼吗?你仗打得不好倒也罢了,还手脚不干净,克扣军饷被人抓包,我这才让你装病避灾,我这是为谁擦屁股啊?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