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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解语心说万弘璧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看上了黄四?这不可能,万弘璧从未留意过黄四,怕是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又怎会忽地做这个决定?
见解语不解,万弘璧才道:“欠了人家的,总要还。”说罢起身,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解语也跟着站起来,见万弘璧说道:“若是表妹哪日得闲,见到黄四小姐的话,就跟她说一声,如今是不行,祖母那头不允,待日后总有机会。”
万弘璧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把自己得知祖母派了人毁了黄四清白一事说出来,在小辈面前,还是给万老太太留了情面。
万弘璧也是才得知,万老太太竟然派了人潜伏在路边,袭击了黄家的马车。万弘璧有些不解,心里也是有些疑惑的,于是来寻了解语说话,果不其然。
自觉黄四小姐的遭遇乃是因他而起,万弘璧到底觉得不安心,于是做了这个决定。
解语影约猜到几分,凭着对万弘璧的些许了解,料到这个心思纯良的男子是可怜黄四小姐。可他也不想想,但凡受辱的女子,有几个像黄四小姐这般,性子烈的早就自尽了。
同是女人,解语倒不是说黄四小姐该自尽,但这种没有将贞洁放在心上的,根本不需要万弘璧动恻隐之心。如今也不好细说,解语只当不知,想着待日后再慢慢劝说万弘璧,也是来得及的。
万弘璧离开汪府后,汪直还未回,解语想到如今是不能轻易回去了,就必须得在家中安插一个得力的人。
舒老太太死了,舒清江丁忧,暂时去不了衙门,要如何坑他,解语是想了几日的。在孝期间若是生个孩子出来,在言官眼里,就是现成的把柄。舒清江在朝虽无敌手,但总有那么些个好管闲事的人,定会参上他一本的。
但是,舒清江也不是傻子,在孝期间是不会自己犯错的,那就得有人引导着。想到此,解语想到了刁妈妈,此时的她已然没了倚靠,若是将她把柄攥住,再晓以厉害,恐怕是可以为我所用的。
解语见汪直久不回来,又听汪全儿说,怕是今儿晚上也在西厂大狱办事,想了想就叫厨房上炖了一盅补品,亲自带着出了门,直奔西厂大狱。
一早起,韦瑛本是满心欢喜将汪直请走,谁想待自己将杨晔引荐给汪直后,却险些被连累。
汪直见韦瑛急着寻自己,便与他去了西厂,待进了大厅后,才问道:“如何?”
韦瑛惯会察言观色,瞧着汪直面色不错,心情似乎也很好,凑近了为其解下披风,搭在臂间说道:“覃力朋果然大胆,早早派了人搜罗私盐,怕就是等着过几个月进京后,走时带上官船。”
汪直除去披风,身上还带着淡淡酒气,不禁低头闻了闻,心情确实不错。“哦?他寻死,就送他一程。”
“自是,自是。”想到此,韦瑛又说:“且下官还查探到,钱能也搀和进来了。”
汪直略微迟疑,听到韦瑛这话,摸了摸左腕上的念珠,半晌说道:“这事儿,莫将他牵扯进来。”
韦瑛早就料到,汪直会对钱能手下留情,殊不知前些时日,钱能曾派人送了礼物到汪府,庆贺他荣登西厂督主之位。而这位喜怒无常的督主,不仅收了礼,还另置备了一份厚礼回赠钱能,可见关系非同寻常。
这世上就没有不好财的,汪直当然也不会例外,想到此,韦瑛便准备将杨晔嘱托之事说出来。
韦瑛也闻到汪直身上酒味儿,猜到汪直好这口,忙道:“督主,下官从南边儿得了一坛子上好桂花酿,过几日就运到京城。下官是个粗人,不会品酒,恐糟蹋了好东西,还请大人哪日驾临鄙府,也不糟蹋了这好东西。”
汪直看过去,心说这韦瑛为人虽油滑,且行事不留分寸,但办事却是个好手,也敢对权贵下手,正合他口味。展开下摆坐在正中太师椅上,汪直点点头,迟疑之后又道:“送到我府上去。”
韦瑛见送对了东西,心里直喜,想了想正好将那事提出来,说道:“要说这桂花酿,可是福建一大特色,三年就只出五坛子。下官是什么身份,对方还是看在督主的面子上,才如此亲近下官的。这不,今儿这人就来了,晓得大人为万岁办事辛劳,还特带了旁的家乡特产,孝敬督主。”说罢,命两个番子抬进一个小箱子。
两个番子将小箱子放到汪直面前后,就退了出去,韦瑛上前将小箱子开启,也不看里头的物事,只将其对着汪直。
汪直早知韦瑛是无利不起早的,且绝非特产这么简单,抬眼看去,果然一箱子的珠光宝气,观之件件乃为上品。
韦瑛未觉察到汪直眼里的不悦之色,继续道:“这是建宁卫指挥杨晔孝敬督主的,当年杨公国之栋梁,如今杨家也是诗书传家。杨公子敬仰督主为人,只叹无缘相见,便想叫下官代为引荐。”
嘴角微不可见的抽动,汪直将视线从箱子里移到韦瑛脸上,说道:“人来了吗?”
韦瑛连连点头。“来了,来了,就在前头候着呢。”
汪直也不多说,起身整理了衣袖,边走边说:“前头带路。”
杨晔花了大笔银钱,才与韦瑛搭上关系,又托他代为引荐,正在西厂衙门一间屋子里等候,等了许久却被个番子带到了另一间屋子,观之有些简陋。
杨晔不喜了,即便汪直不想见他,也不必将他换到这种简陋的地方,看看木板床,看看屋内仅有的一把破椅子,再看看门上虚挂着的一条连着锁头的铁链子,杨晔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他可是杨公之后,大名鼎鼎的杨荣曾孙,真正的根红苗壮,汪直即便是个得宠的太监,也该顾忌着杨家的权势,怎敢如此怠慢!
思来想去,杨晔决定走人了,刚起身,却见屋门被打开了。杨晔莫名不安,看对面这人的脸色,总觉得后脊背发凉。
汪直和韦瑛进来后,杨晔正站起身,见着后面的韦瑛,便知前头这人就是汪直了。
杨晔心说汪直亲自来见他,可见是那箱子珠宝起了作用,想起父亲杨泰说,这世上就没有不爱财的,便有些飘飘然来。
韦瑛脸色有些白,见韦瑛还是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脑门就见了汗。方才在路上,汪直边走边吩咐人,将这杨晔带到审讯室,分明是出了事,他这个引荐者,莫不也是撞了枪口!
汪直进了屋子,长身而立,面上看不出一丝的异样,开口问道:“此番进京,还有何人收受了你的贿赂!”
杨晔一时愣住,没明白过来汪直的意思,看向他身后的韦瑛。韦瑛已经吓破了胆,此时低了头不敢看杨晔,下意识拿手捏了鼻子,惶恐不安。
杨晔也不是傻的,方才被人带进这小屋子,之前又听叔父杨士伟说,那日汪直是如何的不给面子,便觉今日自己是拿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了。早知有这待遇,不如不听叔父的话,带着厚礼来亲近汪直,又见韦瑛缩在后头,杨晔心里一时气,不客气道:“汪督主这是来者不善啊,开口就是贿赂二字!在下不才,虽只是区区建宁卫指挥,但在下曾祖杨荣你不会不晓得吧!此番进京,也是来瞧看曾祖当年旧友,何谈贿赂二字!汪督主危言耸听了吧!”
汪直也不急,只微微收敛着下颌,平静而和缓地又问了一句:“你在福建犯下几条人命,如今上京,还有何人,何衙门收受了你的贿赂!”
杨晔这回真气了,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等气,霍地一步上前,厉声道:“姓汪的,你得万岁倚重不假,可我们杨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捏的。就连太后的亲弟,都得敬着我们杨家几分,你不过初出茅庐,奉劝你最好识相,什么人命!京城三法司都不管的事儿,你管得了吗!”
杨晔还在自顾自说着,汪直却已默默转身,四下看了眼屋子里。杨晔只当汪直想走,心里得意,却见其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走到门口将带锁的链子解下来,回身又走向自己。
杨晔猜不出汪直要做什么,正一头雾水,猛见站到自己对面的汪直抬起眼,头和身子都不动,甚至脸上都无任何表情,却猛地抬起胳膊,狠狠砸下,也不言语,连砸数十下。
杨晔再没机会说话,就重重栽下。韦瑛见汪直此举,瞪大了眼睛看着也不敢上前阻拦。
汪直将杨晔打倒在地,慢慢走近几步,一脚踩到杨晔脸上,仍旧心平气和问道:“最后问你一次,你在福建犯下几条人命,如今上京,还有何人,何衙门收受了你的贿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