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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暮光朦胧,湖边的笛声似乎亦近了些,解语扭头去看,却不见人影。
笛声音清空婉转,曲中音调亦平和,傍晚的牡丹花群,仿佛都为其起舞。一时间连彩蝶都停足不前,丝丝缕缕的清音在树影清浅的叶瓣重叠交会间两厢应和,直听得碧湖细风拂来。
万弘璧就站在解语跟前,也往笛声方向看去,眯眯眼睛辨识一下,微讶道:“你回了?”
解语此时也看到湖边细柳下的人,起初伴着笛声融入这湖边景色里,竟是一时未看到。他生得带了一丝孱弱之美,眉眼间满是欲说还休,若是个女子,定叫人心生怜惜。
万弘璧忽地意识到还带着解语,见他还是那副性子,便道:“我先回,改日再说。”万弘璧要准备来年的春闱,说着带了解语走。
解语虽好奇,但此时是万弘璧的小厮,自是要跟着主子走的,待到上了回去的马车,才问道:“大表哥,那是谁啊?”
在万弘璧眼里,一般人都是配不上他两个妹妹的,便道:“伯爷的庶子,常年在外头不知鼓捣些什么,这种乱七八糟的人,你莫问了。满伯爷府里,也就周瑛还能说一两句话,其他的,连门口的台阶子都不干净,赶紧回去吧,莫问些姑娘家不该问的。”
解语被万弘璧说了几句,想他也是为了自己好,就不气,一路上又说了许多闲话,哄得这个大表哥心情舒畅,答应下回还带着她和千莲出去玩。
回到府上后,就见汪全儿紧着凑上来,说道:“解语,你可回来了,督主回了许久了。”解语虽是汪全儿义女,但两人都明白,这都是汪直为了报答舒家的恩情,才这么安排的。汪直虽解语好,所以日常两人相处才多。
解语心说汪直这段时日进宫频繁,常常是不到子时不回的,不知今儿怎这么早。“我不晓得汪大人今儿回得早,那我赶紧换了衣裳请安。”解语在车上早已换回了自己出府时的女装,此时是换回在家里穿的常服。
汪全儿见解语好似不知,想了想还是说道:“你许是不知,今儿是督主的生辰。”
解语大惊,想来进了汪府这许多时日,还不知汪直的生辰,也从未想过问起。有些愧疚,又想起那日汪直说到猫儿就是薄情的,脸上不禁微红。
她可是懂得知恩图报的,才不是薄情寡义之辈,想到此,解语又想起自己前几日为汪直做的绶带,就以它作为生辰礼,假作自己晓得吧。
解语赶紧回到自己院子,就见汪直正等在暖阁里,随手翻着桌上的首饰。地上是摆好的小桌,上置酒菜瓜果,周边扑了坐垫儿。“汪大人,我回来了,外祖母叫多坐会儿,我晓得您今日生辰,还是没用晚饭就回来了,汪大人可曾用过?”
汪直回身看去,看进她的眼里,笑问道:“解语怎知今儿是我生辰?”不知为何,起初刚回到家中时,见解语未回,心里是有些不悦的,但此时一见她,就抛到脑后了,即便她有所隐瞒,可那是因为她想感谢周瑛吧,毕竟是他救了她。
在宫中时,万岁和万贵妃赏了生辰礼,他就回了,也没在宫中用餐,为的就是想早些回来陪着她。虽说晓得她是随机应变说晓得自己生辰,但汪直还是不气,只缓了颜色问道。
解语脸上有些红,心说不晓得就是不晓得,何苦撒谎呢,心里也不舒坦,于是微低了头,几步凑到跟前,牵住汪直袖口道:“汪大人,我是才听义父说的,方才怕你怪我,才假说为着你生辰才回来的。”
汪直笑笑,带着解语坐回垫子上。
汪直话不多,解语已经习惯,见他脸上带了浅笑,想起西厂被罢,他又连番进宫,怕是没少受成化帝的呵斥,又道:“汪大人,不过个西厂,您领着十二团营,又有御马监的事儿,不理就不理吧,没得累坏了身子,不划算。”
听到西厂,汪直不禁暗了暗,虽说成化帝极尽补偿,但心底里还是有些不喜。他不明白,他查的是有凭有据,若说名单上的人想法子扳倒他,是情有可原,可那些并未牵扯进来的人为何也署了名,也有好些是当世大儒,乃社稷之柱梁。
心里冷哼,不过些跳梁小丑,他就要看看,这些人能将他如何!那个刘福,据说在殿前痛哭失声,历数他汪直的罪过。即便如此,汪直也未后悔,他做事向来不会叫这些束手束脚,除非涉及到一人。
想到董方所作所为,汪直在袖子下的手紧攥成拳头,目光也跟着阴霾起来。
解语见汪直神色不悦,就晓得他是为这事儿烦心,伸出手搭在他腕子上,眼巴巴看着他。
汪直回过神来,回头看解语,轻轻换上一个笑,说道:“自是不划算,不理。”
两下又说了些事,汪直问道:“你大表哥,今日里闲得很?”汪直晓得他带解语去了周家,心里还是有些不喜的。
解语不想叫汪直注意到万弘璧,就道:“大表哥要准备来年的春闱,这些时日都不怎么出府的。”说完小心抬眼看汪直神色。
“日子倒是快近了,解语也少叫他分心,待春闱过后就好了。”说着,汪直放下箸筷,点点头,又道:“你叔父,这么闲着也是荒废光阴,以往也没想过读读书?”
解语一听,这又是想给舒家谋福利了吗?舒老太太死了,舒老二三年内是不能考的,想到此,笑道:“叔父是个懒散性子,一读书就头疼。”
说完又给汪直夹菜斟满酒,两人吃到最后,解语撒娇似的起身说道:“您站起身,闭上眼,解语有生辰礼给您。”
汪直兴致好,便顺着她的手起身,站在解语面前,看着只到他胸口处的女孩,心下微软。
解语见汪直站着不动,轻轻扭了扭说道:“您闭上眼睛,不许偷看。”
汪直无法,微仰了头合上眼睛,就看她要如何。
解语抿了嘴,大着胆子从身后拿出准备好的绶带,月白色上绣了几片淡竹,素雅高洁,转到他身后。
又生了调戏之心,美男在侧,有时真是习惯性地想要亲近。
他穿了一身常服,腰上本束着一根绶带,解语寻到后头,一下子就解开来。
汪直猛睁开眼睛,刚要回头就被解语推回去,说道:“叫您莫睁眼,汪大人站好了,莫动。”
汪直无法拒绝,下意识就照着她的话去做,面色紧张转回头,轻抿了嘴唇,微微收敛下颌又闭了眼。面上看似没什么,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起来。
汪直只觉腰上一松,小腹处便微微紧张,正轻咽了一下喉咙,就觉她的手环上了自己的腰间。
汪直心里一动,下意识伸手抚上她的手,却说不出话来。
解语将汪直的绶带解开,便将自己新做的绕过他的腰间束上去。
不摸还不觉,待自己环上他的腰,解语才觉他身姿挺拔,腰上更无一丝赘肉。解语趁机摸上他的小腹,却不想汪直忽地捂住她的手。
觉出他掌心的湿热,解语心里也很是紧张,只觉得一颗心扑腾扑腾跳得厉害。
虽说他喜欢男子,但解语此举总是有些心虚,奈何抵不过美色,也不规矩起来。索性是孝敬他,为其戴上新做的绶带,说出去也不怕,解语趁机靠近汪直后腰,轻轻贴上他的背,歪了脑袋伸过头去看前面汪直的面色。
汪直只觉得下腹燥热,感觉到后背贴着的女子身子,整个身子都不会动了。“莫调皮。”说完这话,汪直也就说不出别的来了。
解语见着汪直嘴唇轻颤,更觉有趣儿,想着哄他开心,此时看他这幅模样顿生捉弄之意,在他手下的腕子一紧,揉了揉他小腹。
差点破功,汪直眉头一紧,眼睛闭得更紧了,额头也微微现了汗。
解语环住他的腰,头伸过他的身侧,问道:“汪大人,这是平日里做的,您瞧瞧喜不喜欢。”
汪直的手划过解语的手,触到腰间的绶带,细细摩挲,只觉绵软细滑,于是点点头。
解语见汪直嘴角间似乎笑意,似有若无的,就说:“不必想着那些朝臣弹劾您,在解语眼里,他们都是笑话。那些个文官,比您能写会作,那些个武官,比汪大人生得壮硕,可论起在解语心里,汪大人才是顶天立地真男儿。”
从小收敛着情绪,无论是忧是喜,汪直从不曾外露过,久而久之就好似不会有悲喜了似的,但此时听了这话,却觉心底一暖。“解语心目中的好男儿,是哪样?待日后你义父和我为你寻人家,也好心里有数。”
解语是不想嫁人的,这辈子守在汪直身边,哄他开心以此回报就好,想到此笑道:“就像汪大人这般的,才是好男儿。”说到此又怕汪直往心里去,这不是当着矬子说矮吗,慌忙看向汪直脸色,果见其脸上微微动容。
解语怕汪直误会她有意,赶忙抱紧他的腰,撒娇似的说:“汪大人,真的,在解语眼里,您就是最好的,解语不嫁,汪大人也莫为我操心了,我就留在您身边,守着您和义父,看少爷儿孙满堂,看家中人丁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