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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玥在连家大小姐的潜意识中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遍,然而让她大失所望的是,这连家大小姐留给她的潜意识里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家宅小事儿,朝堂上的大事什么都不记得。
看来这连家大小姐还真是个‘宅女’。
连玥也只好讪讪然地笑道:“一点儿也不知道。我在家的时候,只记得读书和做女红了,这朝堂上的事情,父亲不许我们做女儿家的过问的。”索性把这个黑锅推到了连之祥的身上。
冬悦不疑有他,反而还对连玥大加赞赏:“太子妃殿下的品行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似乎对连玥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呆子很是推崇,“原先奴婢还在宫里的时候,孝德皇后身边的姑姑就常常教导奴婢们,要谨守自己的本分,不该过问的事情就不要过问,尤其是女子,可不能做了男子们该做的事情。”
连玥嫌她啰嗦,催着冬悦讲那苏曲之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快给我讲讲。”
“说是苏曲之案,其实就是赵氏余孽作祟。佑元八年的时候,当时的兵部尚书曲大人被人揭发,和大乘帝末年的赵氏余孽是一伙儿的,还从曲家搜出了当年去大人和赵党通信的证据。带头搜曲家的就是如今的左丞相李大人。曲家全家下了大狱,李大人干脆利落,判案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曲家被判满门抄斩,连女眷都不放过。
苏妇好的未婚夫就是曲家少爷,苏家和曲家是一小儿订的娃娃亲。曲家犯事儿的时候,这曲家的少爷还在汝州的白鹿书院读书呢。等去抓曲少爷的文书到了的时候,这曲少爷早就跑了个没影儿。当时曲家的案子审得很快,一个月审完,第二个月就要行刑。
太子妃,您去宫中见庆城公主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公主殿下身边有个小寺人,叫范非的?”
连玥点了点头:“是有个叫范非的,如今已经是少监了。”
“哎呀,那就是曲家的小少爷!本名曲直,他哥哥曲中就是苏妇好的未婚夫。这曲直也是行了大运了,曲家还没犯事的时候,这曲直就是当时给誉王和诚王挑选的伴读之一。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惹怒了庆城公主了,被庆城公主拿鞭子狠狠地抽了一顿。结果不几天,曲家就事发了。公主殿下死活要这个曲直做她的小寺人。
圣人没办法,就饶了这曲直一命,去了命根子,改姓了曲夫人的姓。名字也改直为非,做了庆城公主的贴身小寺人了。他也算命好了,保住了一命,曲家剩下的人,除了曲家大少爷曲中以外,其他的人都被斩首了。”
连玥有些疑惑不解:“这佑元八年的事情怎么跟佑元十一年扯上关系了?”
“佑元八年的曲家这案子还没结得了呢。当年连大人还是刑部尚书,觉得曲家的案子疑点很多,就一直暗中查访,结果到了佑元十一年,就查出了苏家。听说那跑了的曲家大少爷还被人看见在苏妇好的闺房里出现过呢。”
冬悦压低了声音,脸上的表情却有点不屑一顾:“这苏妇好在闺中的时候就这么不清不白的,后来又在窑子里待过一段时间,杏儿说的也没错,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太子爷的呢。”
连玥便阴沉了脸:“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冬悦忙捂住了嘴巴,一个劲儿地点头。
这使得连玥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道她沉了脸就这么可怕吗?
那边重阳已经将杏儿给劝住了:“你这是何苦呢?没得跟她一个可怜人一般见识。”
杏儿弯下腰,将苏妇好头上的一支金簪子一下子拔了下来,叉着腰冷笑道:“这支簪子就当是你赔我的新衣裳了。”
苏妇好捂着发髻,呜呜咽咽地坐了起来:“这发簪子贵重得很,是原先太子爷赏给我的,你把它还给我,你这衣裳,我回去找了料子给你重新做一身也就是了。”
“啊呸!你会做衣裳?”杏儿将簪子插到了自己的头上,阴阳怪气地笑道,“就你做的那衣裳,也能穿?帕子都不会裁剪的废物一个!”
抢了簪子,又发泄完了火气,杏儿终于心满意足,又拉着重阳说了一阵笑话,才想起要大厨房重新要一碗糖心蛋,和重阳打过招呼,就急匆匆地去了。
冬悦很有些为苏妇好打抱不平的意思:“这苏妇好固然是罪籍,可这杏儿也太欺负人了一些!”
“未必。”连玥摇了摇头,“这苏妇好也不是个简单的。你看看,咱们没来的时候,杏儿身上的衣裳都被她给泼了。她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也就是重阳过去了之后,她才任由那杏儿打骂。何况,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去大厨房要糖心蛋的时候,以她这种小心翼翼的性子,必然会问清楚这糖心蛋有没有人要了。可她照样端走了。杏儿追出来,她就应该将这碗糖心蛋让给杏儿,回头再去要一碗就是了。可苏妇好明知道自己的处境不佳,却非要惹怒了杏儿。要不是重阳过来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会吃亏呢。”
“不过……”连玥双眉紧紧皱着,“这杏儿也着实可恶。这种嚣张跋扈想必都是她主子惯得。那樱珠还是个宫女身份呢,就这么嚣张,有朝一日得了太子爷的宠幸,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威作福呢。是得找个机会给她个教训了。”
主仆两个说着话,那重阳就将苏妇好给带到跟前儿来了。
苏妇好形容狼狈,一双秋水目都哭肿了,头发上还沾着草屑,见了连玥,便怯生生地冲着连玥行了礼:“苏妇好见过太子妃。”
连玥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回去吧,以后见了她躲着走就是了。”
苏妇好却忽然激动起来:“奴婢不想躲!奴婢已经躲得够多了!”两串珍珠泪已经潸然而下。
连玥别过头去,美人哭起来也是个美人,她可不能心软,惹上这麻烦事儿:“你身份特殊,我也不知道太子爷是个什么章程,你的事儿我管不了,顶多也就是让人去申斥杏儿一顿。可说不准她就会怀恨在心,以后遇到你,还会变本加厉。这事儿你得自己去解决去。”说罢就扶了冬悦的手往回走。
“太子妃!”苏妇好忽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你是不是很可怜我?很看不起我?”
连玥顿住了脚步,真是一个可怜人,就看看她怎么说吧。
“太子妃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惯了,当然不知道我曾经过过什么样的日子。太子妃,您一定想不到,我这样的人儿,竟然能够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和那些下人们挤在一处!牢房您见过吗?夜里老鼠都能从你的脚上爬过去!我有个贴身的丫头,为了能够给我换口吃的,不知道被那些个恶心的狱卒糟蹋过多少回了!太子妃,您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害怕吗?”
连玥心里一片淡然,转过身,认认真真地看着苏妇好:“我不知道。”
“您当然不知道!”
苏妇好状若疯狂:“我在牢里吃苦受罪的时候,您还在闺房中高床软枕!”
兴许是意识到如今的身份不允许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苏妇好的神情又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您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有一年京城里在曲水边儿上开春会,是已故的靖王妃主持的。京城里的闺秀们都去了。我看见您带着自己的小妹妹摘花儿,当时还想着和您结交来着。可太子妃那会儿清高孤傲,我听交好的小姐妹说,太子妃不愿意和我们这样的庸脂俗粉打交道。现在想想,幸亏当时没有厚着脸皮去结识太子妃殿下,否则,沦落到今时今日的我,改用什么样的面目来见太子妃殿下呢?”
“苏妇好,你跟太子妃说这些做什么?”冬悦怒不可遏,要不是连玥拉着她,她都能冲过去打苏妇好几个耳光。
苏妇好根本就没有把冬悦放在眼中,她定定地看着连玥,整个人都好像已经魔怔了:“如果我爹没有出事的话,现在还说不准谁是太子妃呢。”
“放肆!”冬悦怒斥,“重阳,你离得近,还不给她掌嘴!”
重阳便抓住了苏妇好,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重阳,放了她。我倒要听听,今天她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连玥对这苏妇好,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反正没有憎恨。她又不是真正的连家大小姐,就算是真正的连家大小姐站在这里,那苏妇好所遭遇的一切又跟连家大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带头抄苏家的人是连之祥,又不是她连玥。造成苏妇好现在这般局面的人也不是连之祥,而是苏妇好她爹,谁让他爹造反,还没有造成功呢?
“多谢太子妃。”
苏妇好挣脱了重阳的束缚,理了理自己身上被扯得发皱了的衣裳,桃花面上竟然还带着一丝微笑,看得人心里毛骨悚然。
“我以为最可怕的日子是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谁知道,最可怕的日子还在后头儿。”苏妇好嘴角噙着冷笑,可即使是这样狰狞的苏妇好,依然掩盖不了她的美貌。
“太子妃,您绝对想象不到,身处青楼楚馆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当时怕极了,恨不得跟着已经去了娘亲就这么走了。可是我不能!我不相信我爹会谋反!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我一定要活下来!我要亲眼看着我爹的冤情得以洗刷!亲眼看着……”
苏妇好忽然阴冷地等着连玥,一字一顿地说道:“亲眼看着仇人得到应有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