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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猜不透苏漫的用意,这半年来她几乎寸步不离跟在自己身边,而丞相府一如既往,她目光也从不在任何人面上停留,似乎她的整个世界除了政务便剩下自己了,只是她绝不是那种甘于认命的人,从今日之事便能猜出。
但他也看不透自己对于苏漫的感情,究竟是利用多一些还是报复多一些,每当牵涉到她的事情总能让自己轻易失控。
“双喜是你调教出来的人吧?”他目光盯着远处,突然又道。
李明德手心一凉,惶恐解释:“皇上明鉴,奴才对皇上绝无二心。”
君默然闭上眼,嗤笑一声:“朕并不是在怀疑你,只不过身边这些个人是要好好惩治一下了,否则你这个大内总管怎么当的下去。”
李明德抹了一把冷汗,道:“奴才遵旨。”
君默然独自在御花园游走片刻,待暮色黄昏才又回到朝阳殿,苏漫安静躺在床上,显然已经睡着。
他走到床边和衣躺下,顾及到她身上的伤,想要伸出手揽她的举动又被生生止住,闭上眼也睡了过去。
苏漫听到耳边平稳的呼吸后,倏然睁开眼。
“李公公,准备轿子送本相出宫吧。”
“奴才遵旨。”
她走后君默然也睁开了眼睛,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李明德进来后见他坐在床上,便将苏漫离开之事说了一遍,他听后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三更时分丞相府:
两道黑影利落的出现在院子中,几个回落间准确无误的进入一个房间,苏漫正端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茶。
“属下参见主子。”
“属下参见主子。”
苏漫看向来人,勾起唇角:“一年不见,莫非你们武功退步了?”
星魂道:“主子,并非属下退步,而是这丞相府的守卫比那皇宫还严,属下可费了不少功夫才混进来呢。”
“嗯,不错,嘴上功夫倒是见长啊。”
“主子恕罪,大哥他无意冒犯。”星月忙道歉。
“无妨,今日我有重要事情吩咐,你俩且听好了。”苏漫正要继续往下说,门外此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凌乱的脚步声朝他们走来。
“主子?”
星魂星月脸色一变,右手下意识的按住剑柄。
“大人,府中进了刺客,大人可否让属下进来查看究竟?”
苏漫背上一阵发凉,来人竟是流风,她整日跟在君默然身边,这个声音绝不会认错,好家伙,为了监视她可真是舍得下本钱。
苏漫压低了嗓音,慵懒道:“流风侍卫,这么晚了你有何事?本相一直在房中安睡,并未看到什么刺客,是不是你们看错了。”
“属下不敢,为了大人的安全,请大人开门让属下查看清楚。”
流风不依不挠,苏漫已经猜到定是两人进来时惊动了他们,不过也不能责怪星魂星月,毕竟流风的武功是大内高手里面最厉害的,能在他眼皮底下逃脱,至今天下也没几人。
“本相累了,这里没有刺客,你们退下。”苏漫沾湿手指,在桌上写道:“用我做人质,让人将那流风绑起,逃。”
两人相视一眼,星魂马上抽出长剑架在苏漫脖子上,星月则趁机将杯中茶水尽数倒在桌上,将那字迹淹没,然后一脚将桌子踢开。
房中声响引得门外众人脸色剧变,门被掌风震碎,流风震惊看着架在苏漫颈脖上的长剑,动作顿住。
“退后,否则我们便杀了他。”
流风不敢拿苏漫的安全做赌注,皇帝将自己放在这里显然对苏漫极为重视,出了任何差错他都承担不起,不甘不愿的往后退去。
“你们用绳子将他绑起来。”星魂劫持着苏漫,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时犹豫。
“还愣着干什么,去拿绳子啊。”流风一声冷喝,很快有人用绳子将他绑住。
“你们全部后退,放下剑。”
一时之间都是兵器落地的声音,星魂星月退到院子中,见侍卫们远远褪去,星魂才小声道:“主子,得罪了。”
苏漫面色平静,并不做声。
“走。”
狠狠将苏漫推出,两人施展轻功朝屋檐上飞掠而去,流风本有机会将两人擒住,却因为全身被绑动弹不得,苏漫见他一脸阴沉,不由暗笑,只怕这高傲的侍卫不曾有过如此狼狈一幕。
按理说此事应该是立刻传到君默然耳中,但他却一反常态,全然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更是让苏漫怀疑,本来还在犹豫的计划看来是必须付诸于行动了。
三日后荣华殿为云国使臣设宴,苏漫身为重臣自然也在其中,虽然讨厌此等场合,却几乎每场宴会都少不得她的身影,接待使臣尚好,没有太后跟后宫那群女人在场。
宴席尚未开始之际,群臣早已经落座,只差高坐上那一抹明黄及云国的使臣,苏漫兴趣缺缺,眼睛则不着痕迹的朝旁边侍卫跟武将瞟去。
不久只听得一声皇上驾到,那俊美冷峻的男子便由一群宫女和太监簇拥着缓步走来,明黄色龙袍服帖的穿在他身上,腰间玉带缠身,金冠束发,月下更显风姿迥然,经过苏漫身前,他目光状似不经意朝她身上来看,薄唇微动。
“阿漫今夜真美。”
随未出声,苏漫却读懂了他的唇语,若不是碍于场合,她定狠狠剜他一眼。
皇帝落座,群臣高呼万岁,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接着云国使臣进场,苏漫目光朝那两人看去,略略一眼便将视线移开。
云国年年进贡,岁岁来朝,使臣每年来大燕不过是例行公事,走一遭聊表敬意,根本上并未多大意义。
接着便是不胜其烦的歌舞助兴,无非琴艺舞姿,苏漫兴趣缺缺,目光在场上飘来飘去,最后无意落在君默希身上,他淡漠仿佛块冷玉,眼神空漠漠的,仿佛眼前这一切与他无关,而他整个心魂,都在云深不知处的彼岸。
苏漫只望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忽然如有所感,抬眼又撞上君默然一双明亮无匹的眸子,当下微微一笑,然而他神色冷峻,半分也不曾消融。
“丞相大人心不在焉,莫不是这些女子都不能引起大人兴致?还是说上面那位的功夫更胜一筹?”
侧目看去,方才心思不在此,竟没发现端王坐在她旁,暗自皱眉,他为人阴毒刻薄,恐怕早就因上次灾银之事产生怀疑,此时竟当着皇帝的面明嘲暗讽,存心教她难堪,想到此苏漫只得笑道:“王爷说的哪里话,臣兴趣缺缺是因为不懂得欣赏,哪里及得上王爷府中,恐怕能与圣上的后宫媲美。”
场上都是精明之人,两人交锋自然都装作视而不见,否则不管得罪了谁是吃不了兜着走。
端王声音略提:“大人此言差矣,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过也不是谁都有苏大人那般福分,能为圣上分忧。”
苏漫恨得咬牙,又道:“王爷说的是,如王爷这般能耐也是少有啊。”言罢平复了心绪弯起好看的眉眼。
端王手一顿,眼中惊艳之色一闪而逝,忙垂下脸灌下满杯醇酒。
朝中人对苏漫跟皇帝之间的传闻心照不宣,从来少有人敢在面前斧然谈论,端王此时提起此事,挑拨之意一览无余。
但贪生怕死之人毕竟居多,即便是摆上台面的事实,也从来不敢有几日对苏漫言语挑衅,顶多在背后冷嘲热讽,苏漫朝高座上看了一眼,重重计较只在一念之间。
苏漫夹了一块八宝鸭放在口中慢慢咀嚼,但觉味四溢味绝伦,向他笑道:“如此良辰如此,提起此事却有些扫兴。要是王爷你有兴趣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等哪天我细细给你讲来,来来来,吃试试这八宝鸭,果然是御厨房做的,和自己家的就是不一样,难得的好滋味。”说着给他夹了一片。
端王一怔,随假嘿笑道:“苏大人好兴头,好,我就尝尝这御厨房的八宝鸭。”
苏漫余光觑见流云此刻正垂头听身旁一人说着什么,而望向场上的眼光冷厉如电,心中不免一紧。
就在此刻,门口有内侍忽然提高嗓门喊了一句:“启禀皇上,美人坊来献舞!”
美人坊是民间歌舞坊,舞者个个绝色,舞姿非凡,确都是接着的正当生意,从不屈服权贵富人,因此得名。
苏漫一愣,倒是来了几分兴致,目光不禁带着趣味。
大殿本来人生喧嚷,此刻被这些舞者影响,登时鸦雀无声,那身段,妖娆无比,尽管均以轻纱掩面,仍不难让人猜出那若隐若现之下的美若天仙。
端王在旁叹了口气,似乎颇为遗憾,“这些美人儿非要把自个儿的脸遮起来,当真是暴殄天物。”
“色心不改。”苏漫闻言在心底暗骂一声。
此时又有一名脸上带着金色面具的女子舞动着走上场来,腰肢柔软如水蛇,动作优美勾人,端王瞧得啧啧有声:“以前可没在美人坊里见过这美人,原来又有了新玩意儿。”
这出场果然气派十足,苏漫想微笑,不知为何口中却有些不安,只能抬手饮尽樽中酒。
那带了黄金面具的舞者肃立中央,周遭舞者随着乐声起伏,待得笛声稍停,骤然间动作突变,舞姿交错迷乱人眼,忽转绵柔幽怨,反身伏地,如折如行,银巾无风自动,变幻无方。
樽中酒已空,身后执青瓷壶的侍早已为场中舞蹈目眩神迷,竟顾不得填酒。苏漫的目光向周遭掠了一圈,发觉诸位同仁皆是心神已醉,熏熏然不知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