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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大约也知道,家父对将军府的情谊,是从老将军那一代就极其深厚的。他为了维护岳连铮,将我以家法毒打了一顿。”
商不换淡淡地说着,就像在说别人家的故事似的。
好像当初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毒打的,根本不是他。
庄婉仪眉头微微蹙起,暗自思忖着他这话。
“即便将军府满门忠烈,此事也未必不可能。何况大公子是发现了某些蛛丝马迹,商相爷为何查也不查,就断定是大公子在冤枉三爷?”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商不换轻轻一笑。
“是啊,他竟查也不查,就为了旁人毒打自己的儿子。那是因为岳连铮得知我发现了些许证据之后,抢先一步在家父面前,灌了不少的迷魂汤。家父以为我是嫉妒岳连铮的功勋,所以想除掉他。”
商相爷乃是国之重臣,三年前还不及现在老迈,何以做出这等偏听偏信的事?
庄婉仪疑惑道:“那证据呢?”
她还是很关心,这件事到底是如商不换所说的,岳连铮和匈奴勾结,还是另有原因。
商不换道:“证据早已秉呈家父,不过家父不肯追查其中蛛丝马迹,还彻底烧毁了那一份文书。岳连铮这招一石二鸟用得好,既然我再没有证据指证他,也让我们父子关系失和,让我无力再对他如何。”
倘或商不换说的是真的,那他的确可怜。
他当时还很年轻,分明觉察到了某些通敌的鄙事,想要同自己的父亲,当朝一品丞相商量。
却被奸人反咬一口,不仅毁灭了证据,还让他们父子之间从此失合。
庄婉仪能够看出来,即便是三年后的今日,商不换下了山——
可他对商相爷的父子之情,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一切,只看商相爷寿宴那日,他刻意在后院徘徊不前便知道了。
只是,岳连铮真的会是这样的奸人吗?
庄婉仪不是个偏听偏信的人,可对于商不换和岳连铮,她都不够了解,自然不敢妄下定论。
尤其是岳连铮,名义上是她的丈夫,可这两世她也只见过对方一面罢了。
连熟悉都谈不上,更何况了解?
“只是……”
庄婉仪提出了疑惑,“倘若三爷真的与匈奴有勾结,为何此番会战死在匈奴人手下?”
这分明就是一个悖论。
商不换的面色有一瞬间凝滞,他深深看了庄婉仪一眼。
这一眼含着许多复杂的东西,叫她看不清也猜不透。
他沉默了起来。
就在庄婉仪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忽然开了口。
“倘或我告诉你,他并非死在匈奴人手下,你又当如何?”
岳连铮,并非死在匈奴人手下?
那他死在谁的手下?
庄婉仪有片刻疑惑,紧接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升起。
商不换那样恨岳连铮,莫非是他……
她飞快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盯着商不换。
而后者镇定自若,含笑宴宴,像是在告诉她——
对,你的猜测并没有错。
她手上一个不稳,差点碰倒了茶盏。
屏娘却没领会商不换的意思,只是一头雾水,上前替她扶了扶茶杯。
庄婉仪有些慌张了起来。
她重生一世之后,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慌张了。
毕竟连死都经历过的人,实在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可商不换为何要把这等密辛告诉她,她并不想知道啊!
按着话本子里的剧情,她知道了商不换谋害朝廷重臣的秘密,是不是就要被杀人灭口了?
庄婉仪忽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她好不容易重生,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怎么,害怕了?”
商不换不禁好笑,原来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能让庄婉仪害怕的。
能看到她露出这般神色,他今日也算值得了。
被他这样一说,庄婉仪反而镇定了下来。
“不,不是害怕。只是好奇,商大公子为何把这件事告诉我?我是岳连铮的夫人,难道你就不怕……”
不对,这话说的不对。
她这不是逼商不换杀人灭口吗?
庄婉仪暗自懊恼,怎么在他面前,她总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商不换笑吟吟道:“我为何要怕?岳连铮已死,而你将是我的夫人。便是有什么把柄抓在你手上,夫人难道还要谋害亲夫不成?”
屏娘不知是想到了商不换与岳连铮之死的关系,还是为他这句话的亲昵而惊骇,竟吓得捂住了嘴。
庄婉仪瞥了她一眼,又对商不换的话十分懊恼。
他先前也是称呼自己夫人,而这一句话中,却觉得那夫人二字,像是夫妻之间的称呼。
明明自己还没有答应他,商不换却像是胸有成竹似的,吃定了她。
这种感觉,着实令人不爽。
庄婉仪有意为难他。
“我为何要嫁给大公子?而今三爷虽故去,我却掌管着将军府的内宅。府中之人对我无不恭敬,而相府之中,大公子似乎连自己的日子都要受掣肘,我若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
不说商相爷同他父子之间的矛盾,光是他那位继母谭氏,就够人受的了。
商不换一手托腮,修长的指节十分好看。
“说的也是。都说婆媳是天生的仇人,我家中那位继母,当初在家父耳边吹枕头风,险些把我打死。若不料理开她,我也不能舔着脸迎娶夫人过门。”
料理?
这两个字把庄婉仪吓了一跳。
他要如何料理?
就像料理岳连铮那样料理吗?
“别紧张。我的意思是,自立门户。”
商不换抿了一口茶,淡淡解释道:“而今我在朝中的地位,会逐渐取代家父。你也知道家父卧病,如今相府上下已是看我的脸色行事。当然,你若不喜欢,咱们成婚之后自立门户便是。”
这话说的,倒像是夫妻两个商量的话。
庄婉仪有些面红,听他这话不合礼数,倒也直率。
她又道:“即便如此,可我现是一品诰命夫人,是命妇之中数一数二的尊贵。若是改嫁于你,岂有这番荣耀?”
其实她并不是很在意这等虚名,只是故意说出来,试探商不换的心意。
毕竟嫁过一次人了,她深知道,择婿还是要擦亮眼睛的好。
商不换抬起眼来,深深看她。
“改嫁于我,你的诰命自然由我来挣,不会比现在低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