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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头主任立时像打了一支强心剂,彻底清醒。当他来到行长办公室,就明白自己是万劫不复了。因为原本很和蔼可亲的屈副行长的脸色都绿了。
“你打开门,看看电脑。”
他听见了屈行长咬牙切齿的吩咐声音。
“是。”
他赶快开了门,将电脑打开。底角有声音提示。
“行长,有电子邮件。”
秃头主任赶快打开邮箱。里面显示香港总公司的批文。
“任命现副行长屈之林为滨北市的行长。此令。二零一二年……。”
秃头不等读完,就阿谀的喊了起来。
“行长,你升了,你是行长、名副其实的一把手了!”
屈行长说:“你还呆着干什么,还不赶快下载?”
“是是。”
秃头赶快答应,并且马上操作着,将一份文字稿拿到手,递到屈行长手里。
正当秃头满脸笑容的要讨喜时,屈行长的脸色变了:“你的胆子不小啊。”
屈行长的声音不很大,但传到了秃头主任耳鼓里却是雷霆万钧。秃头主任不敢说话,等待着训斥。他想着最近他干了哪些大逆不道的事:昨天回来时看行长不在,关上了门,在行长办公室犄角里撒了一泡尿,前天给行长去买汉堡时,自己留了一块,还有……。有的时间太长了,想不起来了。
“那天的饭局,想想吧,吃了多少回扣?”
屈行长终于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事。”
秃头主任的心脏更收紧了。因为在私人企业里,沾了钱的错误是不可饶恕的。但这时他觉得还有一根稻草,那就是屈行长并不是资方的人,他也是老板的监控对象。前年董事团成员来行里了解廉政时,还分别找了员工们谈他的事情。
“行长,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手头紧了……。”
他哀求道。
他看见了行长的脸色由绿变成了黄:
“你离开办公室吧。”
“行长,你开除我了?”
秃头主任觉得昨天的酒几乎全醒了。
“去信贷吧。我也只能帮你这样了。”屈行长说。“不愿意你就去营业,只那里还缺人。”
秃头既松了一口气又发懵。因为如今在启明,最不好的活就是信贷和营业了。信贷发放的权力在行长,不好收的贷款归信贷。原来的信贷科长就是不愿受这窝囊气走的。营业呢,把身子,累,每天像孙悟空似的上了禁锢咒,机器人似的忙一天,上厕所都得憋着,工资也最低,还不如信贷。他怎么办?
“去信贷,就去信贷。”
秃头很是气馁、沮丧,也很窝囊,整天唉声叹气,打不起精神。他的状态也带到了家庭聚会中。他的大姨姐一家也住在这座城市,每个大礼拜他们就要相聚。过去他都是志得意满、妙语连珠的。今天垂头丧气。坐下就喝酒,连个开场白都没有。
“老二,怎么了,出门碰上鬼了?”
大姨姐夫问道。
“唉,别提了,让一个厨师给逗了。”
他不恨行长。他认为根源在饭店。于是一五一十的讲了给行里办公务宴的事。
“你认准了就是因为这点子事吗?”
“我左思右想的,没别的事啊!”
妻子一边说了话:“不是我说你,一天没心没肺的,就知道喝,这么点子事都干坏了。我平时就告诉过你,没把握的事别干。好了,干坏了吧?以后在行里怎么见人?别人怎么看你?七月八日爹的生日去的人就不如去年多,礼也少多了。”
“行了妹子,他本来已经够难受了,你还说她!”
秃头的姐夫说道。他的姐夫就是裕山屯的王复来。他给他撑着口袋。这是因为他和连襟现在同病相怜,他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最近所里有人在质疑他走后门的几个项目,他也有些焦头烂额。
“这个死厨子,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哪个饭店的,这人叫什么名子?”
“那家饭店叫《天天英家菜》,厨子姓刘,叫什么进的。”
“刘奋进。”
“对,就是这个名字。你认识他?”
“认识,我们一个屯的。他也满身的屎。你等他犯到我手里的!”
秃头见大姨姐夫如此说,心里好受点了。
接着,大家开始历数两家的关系网,看看找谁能帮上忙。
刚刚因为边嫂的事两个人缓和了关系的老板的娘贾雪和师傅刘奋进又闹别扭了。原因又在硝上。
奋进前几天做酱肉时,拿了装硝的罐子往锅里倒让贾雪看见了,制止说:“刘师傅,我不是说过不让用硝了吗。硝对人的肠胃有伤害,不该用的。”
说着将硝拿到手要扔掉,但也赶巧,这时崔丽来了,她急匆匆的,说:“姨,咱屯倒腾大蒜的人来了,说买多些可以给批发价。”
贾雪正想着要买再些蒜,就把硝随手撂到了一边,和崔丽上去看蒜了。蒜不大好,但很便宜,也能挑出来,就买了几斤。后来又有人来找她,她就将硝的事给忘了。
厨房里,奋进听了老板娘的话,酱锅里不放硝了,改成了冷冻保鲜,效果还不错,但很麻烦:酱锅每天必须要点了火熬一遍,否则就要变馊。这天,他看见了硝罐子没拿走,还在案台上放着,心里就想省些事,就打开了盖子倒进了酱锅一些。
他在心里说道:“你老板娘管这些技术上的事真是多余。四五天不用点火,该多省事,也省火呀!我就放了,看你能怎么样!”
这么的,酱锅真就四天没点火。有人点酱肉了,去里面捞一块,真的很省事。不过,奋进也有侥幸的心理,害怕哪个客人出新招,要新酱的,就只好象征性的烧烧火了,如果老板娘赶上,那可要露馅。
说来也巧,这天有人就是点了新酱肉。没办法,就烧上了锅。这一烧,一股特殊的呛人的味道,就在地下室里弥漫开来,很是熏人。正好贾雪在检查早晨梁末买回的食材,就闻到了。
“这是什么味?”
她扇着自己的鼻子问。
铁锤说:“是一种调料。刘师傅放的,他说是好东西,可以防腐。”
贾雪立刻意识到刘奋进这是又用硝了。果然酱锅放在灶上,下面火焰腾腾,呛人的气味就是那里来的。
她吩咐铁锤和新来的小杂工赶快将火闭了,又伸手和他们一起抬起像个大水桶似的汤锅,将汤料倒进下水池里,又将硝罐子找到,将里面的白色的粉末一股脑倒出来冲进下水道。
这些举动自然逃不过奋进的眼睛,他十分的不高兴。他觉得很没面子。你要倒,先跟我说一声,让我来指挥也好啊。这不是在打我的嘴巴子吗?他想发作。但忍住了。因为是他有错在先。他讲不出理。
况且最近他身上出格的事情太多:做尖椒干豆腐只烧了个开没用大火炖,客人嫌干豆腐硬,说他糊弄,整盘菜只吃了两口就扣在了桌子上;有点清炒土豆丝的他嫌麻烦没给做走了一桌。
他自己也觉得做砸了的是那日做肉皮冻,不知怎么回事,熬了两次还不凝,他就自作主张的去了一家杂货店买了一袋冻精倒了进去,被贾雪发现了。
“刘师傅,你做事越来越过分了。”
她这么不留情面、口无遮拦的说了奋进。如果没别人,奋进也就忍了。但那天近前有魏志国。两个人还因为用哪个勺的事闹了个半红脸。奋进觉得这时魏志国在背后做了怪脸,肯定在心里笑他。他必须给自己争回这个面子。
“老板娘,我请你以后说话客气些。冻精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为饭店好。”
他回了一句。转过身去就去保鲜柜里取出了肉皮冻,咣当将它们倒在了折罗桶里。
如果是以前,他撩了大马勺就走人了。但在这里不能。饭店里一大半的人都是他带来的,他不能破坏了自己的形象。再说,现在的餐饮业,不像十年前那么缺师傅了。
新的工作还没找,旧的工作不干了,一天二百元的工资谁给呢?那是小年轻才做的傻事,像他这样年纪有阅历的人是不会做的。于是奋进将情绪憋在了心里。
但他心里却嘀咕着:该和老板家人斗斗法了,若不,她们不会拿你当回事!
“出水才看两腿泥。我就不信,我是大厨,一个饭店的好坏会不掌握在我的手里!”他在心里恨恨的说道。“不是不报,是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