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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一声,林瑜抬眉看冯紫英端得是正正经经的神色, 道:“我也不过说了两句话, 你倒拿那么些, 是不是打着赖上我的主意。”
冯紫英叹一声, 挤到林瑜的榻上,道:“还是瑜哥儿慧眼如炬,我到想着不拿银钱辱你呢,只是却不知道有什么能给的。”又道,“我的一点小心思, 把你拉下水了,回头要有什么不知道的, 只问你就完了。”
“倒是想得美。”林瑜敛目思忖了一下,道, “三成太多了一些,你须得留些份子给三王爷这样的人物。”
冯紫英一愣, 道:“话是这么说……”
林瑜举起一只手,示意他听自己讲下去:“房子地都是你的, 你又是将军之子的出身, 交游广阔。若不是你这件事怕也办不起来,后头若没什么事我是一概不问的。给我一成半的份子已经足够了,回头我遣人送银子来。”见冯紫英要反驳, 他就说, “那单子上的东西我心里有数, 一时你凑不齐那么些的, 我有现成的,也省了你张口问,反而还要欠下人情。”
贾琏也帮着道:“瑜哥儿是个不缺钱的,平日里也不怎么用得上,他既有心,你就接着回头再慢慢地还就好。”
冯紫英只好说:“话都让你们说完了。”他也不扭捏,一点头应下了,“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林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想得太多了些。”说到这里,又道,“从我的份子里头再挪出半成与湘莲,他也是该好好娶妻成家的时候了,不能没个家业傍身。”
冯紫英忙笑道:“哪里用得上你的,这个我早想着了,只是怕他不愿意收。”柳湘莲对朋友是一等一的讲义气,就是对自己不大放在心上。
听见冯紫英这么说,林瑜也不争这半成一成的,只是道:“你只预备下就行了,他那边我来说,保管无话。”
贾琏就笑道:“跟解元郎争话头,可不是傻了么!”
一时三人商议定,林瑜也放够了风,第二日大清早就收拾了回城去了。
在春闱放榜之前,林瑜先帮着堂婶贾敏收拾收拾了府上,挑了个吉日准备搬回林府。
还没到拜别的时候呢,贾母一边搂着林瑜,一边抱着黛玉格外的不舍。叫她说,既然女婿还在扬州没回来,这出嫁的女儿住一段时间娘家又没有什么叫人说嘴的,再住一段时间也是无妨。
贾敏想得多了一些,在娘家里头到底大家都不自在,连鲤奴都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表示不能常去找哥哥玩的不高兴。再者总不好叫林瑜在荣国府接喜报。春闱的意义比秋闱更重一些,春闱得中之后按照殿试并不刷人的惯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天子门生、两榜进士。
接下来,前三甲的授官,没授官的也要进翰林院这个几乎是公认的养才储望之所。
当然,也有不中的情况。理念也不是没有过解元郎结果没过春闱。这种时候更没必要在贾家呆着了,没人比贾敏更清楚自己的娘家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先敬衣装不敬人的势力之地。
所以,不管贾母和贾宝玉如何不舍,林瑜他们还是收拾了回了自己的府上。
即便是自小没什么玩伴的黛玉都松了一口气。
贾敏见自己粉妆玉琢的大女儿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的样子,笑着打趣她道:“与姐妹们一道玩不开心吗?”
黛玉不自觉的皱起浅浅淡淡的罥烟眉,道:“姐妹们自然都是好的,只是薛家姐姐叫人难说,总打听哥哥的事,什么意思呢,打量我不懂不成?”
贾敏抚着黛玉小脑袋的手略停顿了一下,道:“你哥哥钟灵毓秀之处,百十来个合起来也不如他一人,她人好奇些也是有的,你只捡那不要紧说一两句就完了。”
黛玉依恋地靠在贾敏的胳膊上,笑道:“女儿自然知道。”薛家姐姐不必自己父母双全,兄长又是个不着调的,为自己打算她也明白。外祖家住的这些么日子里头,金玉良缘都已经传到了她耳边的。这宝玉虽在名义上是她嫡亲的姑表兄弟,论血缘比哥哥还近一些。只是人心都是偏的,一个打小照顾她到这么大了,一个也不过这段时间见了几面。是以,她盯着宝玉倒还好说,但是主意又打到了自家人身上难免叫人不喜,
贾敏怎么不会明白自家姑娘的心思呢,早先还没有鲤奴的时候,偌大一个林府里头就瑜哥儿和黛玉两个小的,难免更亲近一些。黛玉对这个凡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她的哥哥更有一分孺慕之意,觉得薛家姑娘是要抢哥哥呢!
只是贾敏却道是小姑娘白担心了,不说这传遍了贾府的金玉良缘,便是薛家有意,她这一关便过不去。瑜哥儿是个要做大事的,自然要一个□□稳妥的姑娘,岳家最好能帮得上忙,帮不上也无妨。只是有一点,不能是薛蟠那般惹祸的料。
薛宝钗看着样样妥当了,却太过冷情冷心,还远远不够格。
不过,黛玉蹙着小眉头不高兴的样子也挺有趣的,贾敏就笑眯眯地没将这一节告诉她,横竖以女儿的聪慧,等她大了一些她自然会明白的。
“前儿你不是要给瑜哥儿绣一个荷包么,可得了?”
黛玉摇摇头,道:“还差一些。”她才学针线不久,又不愿意做个难看的。她是知道林瑜不在意这些,必定会佩起来的。是以,更打定了主意要做好看一些,才不辜负了他的人品。
“你呀!”贾敏慈爱地点点她的小脑袋,道,“总差那么一点,你哥哥怕是要等到明年生辰去了。”林瑜生辰在正月初五,破五节的好日子,过去了还没多久呢!
黛玉仰头笑道:“哥哥才不在意这个,我只管做个精致的,他戴了出门才不会叫人笑了去。”
“小小年纪这么多想头。”贾敏搂了她,不说话了。
春闱放榜,这一回比之秋闱之时还真没有斯文多少。
林瑜算是有经验了,自己是不愿意出门的,横竖贾敏已经遣了识字的林管家并长随出去看榜去了,他只在家里头等着消息就是。
外头花厅。
便是贾敏已经不是第一遭等消息了,她面上沉稳,心里还是有些微的忐忑。只是目光转向自在喝茶看书的林瑜,不由得感叹,瑜哥儿这般年纪,养气功夫却是实打实的。也许别人这时候那个书本子,贾敏还道他装模作样。只是看瑜哥儿翻页的频率,也知道他是真的看下去了。
难怪老爷常说,瑜哥儿又古之君子的风范,再不错的。
一会子,外边的丫头打起帘子来,道:“来了,管家回来了。”
贾敏刷得站起来,就见林管家喜气盈腮的样子,她不由得也跟着泛起一个笑容,必是中了!
管家麻利地打躬恭喜:“中了第一名会元!”他回想起当初看榜时,看到最上面大爷的名字、籍贯、岁数,硬生生揉了揉眼睛对了三回,这才反映过来,确是他们府上的大爷!
管家是在所有人艳羡的眼神中昂头挺胸地回来的。
贾敏重重地坐回去,愣了一会子,然后笑道:“快赏,所有人多两个月的月钱。”又另叫青兰给管家包了上等的红封,作为今日的辛苦钱。
一时间,整个林家都是喜气欢腾,各个都是满面红光。
贾敏正要张罗着人去贾府报喜信,转头却见林瑜略略有些严肃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滞,随即笑道:“瑜哥儿,这已经是第五元了。”
林瑜叹一声道:“可不是。”已经是第五元了,若是当皇帝的有心给自己添一份祥瑞,这六元及第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想不到当初随口问了一句,这一回倒是真的应验了。
很麻烦啊,特别是对于想要外放的林瑜来说。他对自己会在京城引起关注倒是有心里准备,特别是知道之前就有名号流传开来的时候。
只是,原本这样的传言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毕竟如果他外放了的话,多少流言都会随着中心人物的离开而渐渐消退,现在毕竟信息传递很困难,不比后世的互联网大社会。
但是如果他是前三甲,那么就注定在找到外放的机会之前,他得待在这个满是皇子皇孙动不动就是勋贵纨绔的中心。
若他的目的只是掌握中心权利的话,倒是好说,只是他并不想止于此。
可以说,从现在开始,他就得好好想一想,怎么毫发无损地将自己从这个京城里头摘出去,
打发了来送喜报的,还有各路来恭喜的小厮书童,幸而他们的主子都知道他还要准备复试,以及复试之后的殿试,没人前来打搅,叫林瑜能清清静静地在屋里头好好理一下思绪。
“宗平考得如何?”沉浸在头疼之中的林瑜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辛宗平呢,便问道。
第二批前去看榜的人已经回来了,苏木记下之后就备着林瑜会问,忙上前道:“辛大爷还是就在您身后,其余西山书院的学子中了还有张仁,九十三名。”
这张仁便是叫林瑜印象深刻的张生,身高体壮只怕武举人都比不过他的。
“这一回西山书院又有两人中两榜进士,这个比例还真是很高了。”林瑜轻声道。
苏木就道:“大爷还忘了您自己了,还是会元呢!”
林瑜摇了摇头,道:“我虽拜了辛翰林为师,严格来说并不能算得上是西山书院的学生。”然后一笑道,“是我较真了,只怕在别人眼里是一样的。”
天下那么些书院,与西山书院这般,每一次春闱都能收获的并不是没有,只是今年少不得多出一些风头罢了。若是这一回林瑜顺利地连中六元,只怕西山书院的门槛都要被学子们给踩烂了。
说不得还是一件好事,他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的为好。
复试是在保和殿里头,也是贡生们第一次走进紫禁城这个权利的正中心。
因着如此,内务府里头专门派了内监去各个贡生之处提点一会礼仪,也是防止有人殿上失礼,十几年的寒窗苦读都白费了的意思。
只林瑜这一边又是两样。
来人是一个笑眯眯的大太监,一听名字叫戴权,林瑜便想起来,此人是大明宫掌宫内监,当今身边的人。
那戴权稀罕地打量了林瑜一眼,就对身边人笑道:“果真是如玉君子。这可坏了,老爷还立等着回话呢,这是这样的我再形容不出来。”然后上前拉了林瑜的手,见他殊无不乐之意,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真切起来,道,“老爷在里头高坐,听了今科会元郎的美名,遣人来瞧,我的私心,就把这活给揽下了,莫要惊慌。”
又亲指点林瑜行礼,将复试之时要说的□□地都说齐全了。见他一举一动皆飘逸优雅,并不要再多做什么改动,便拉着他坐下吃一会子茶,道:“且安心,不过是走个过场,该怎么写文章依旧怎么写文章。”
林瑜在略大一些的时候都是被拉着抱着惯了的,还不至于因此就对人摆出一副面孔来。太监倒还真是第一次见,不过后世的时候什么样的没见过呢?对这些太监来说,依旧觉得自己是男人,林瑜便当做正常男子相处,坦荡得很。
戴权跟着当今之前就在宫廷里头摸爬滚打,跟了当今之后也过过一段遭人冷眼的日子,等他做到了如今的位置才好一些。一个人什么心思还看不出来,都说先敬衣裳再敬人,所谓的读书人都是看着他跟在当今的面上罢,说不得背后还要骂一声。
就这一点上来看,还不如勋贵人家来得直爽一点。他们捐官多,来钱也快,是以戴权这一点上倒乐得给勋贵人家多一些面子。
不过,今儿见了的这个会元郎又是两样,这学问就不说了,人家一路五个元都考过来了。还是辛翰林的关门小弟子,勉强来算,就是与当今都论得上几分师兄弟的交情。
难得的是人品,那般品貌,就是跟着当今见过了三千粉黛的戴权看见第一面时都楞了一下,实在想不到这世上真有这般的人,和三爷说得可对上了。
许是人小,这个今科会元郎真真是一眼看得到底的坦然正直,便是面对他一个太监也正眼以待毫无谄媚更无表里不一之态,这一点早早见识过了人情冷暖的戴权还是看得出来的。
回到大明宫,就见当今盘着腿坐在炕上,一袭交领月白的常服,见了他上前请安便笑问道:“这林如海的侄子是个什么样的,可真如小三所说,文武双全。”说着就要下炕。
戴权殷勤地服侍了当今穿鞋,一边道:“武是没见到,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少年郎。”顺手理了理当今的袍脚,这才站起来,道,“瞧着是个如林如海一般正直的,只是那般的品貌,小的没什么学问,实在是形容不出来。”
这三年下来,盐政入税逐年有所增加,但林如海本身确实一文一厘都没拿,反倒给当今留下了林如海正直清廉的印象,以为他已经竭尽全力忠于王事。看着国库内实实在在有所增加的金银,便是当今都不敢说一句林如海身在曹营心在汉,去给大安宫的那位尽忠。再一想,早先的那场风波之中,林如海虽没有倒向自己,但也没有和他的岳家一般,卷进先太子的是是非非中。
早先以为他只想着独善其身,如今想来,他的确是个难得忠君的纯臣。现在他是君,用这样的人倒放心一些,不必担心会和底下的儿子们搅和在一起,闹一出当初他和兄弟们掀出来的风波。
就像是前年林瑜预料的那样,当今在缓过神站稳脚跟之后,随着位置的改变,想法也随着变化,反而看重起当初因着没有投诚而看不顺眼的纯臣来。原本看重的心腹如王子腾,倒被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巡边去了。瞧着比之之前的京营节度使要高升了。
但是京营节度使乃是掌管一京城的兵力,可谓是将当今的身家性命以托,真正的简在帝心。而九省统制么,从官位上更高一些,只是这权小了不说,更要紧地是意味着在当今的心中不必从前了。
可见,短短三年的时光,对完全从皇子的角度转换为皇帝思维的当今来说,变化有多大。
“哦,果真那般难得?”当今好奇道,早先小三小四从江南回来,小三就咋咋呼呼说见着了一个玉童,他还只道他见识的少了,但是现在许多人都这么说,他不由有些好奇,“比周美人还好看?”
虽然他知道这般形容不妥,不过周美人实在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美人了。
戴权忙笑着摆手道:“说句不恭敬的,差得远。”主仆两个相互扶持的时间久了,私底下他也没那么一板一眼的,也敢说一句真话。自然要是碰上皇后他是不敢开口说的,只是周美人算什么阿物儿,就是他也能说两句,“一个脂粉堆砌穿凿起来的,一个清凌凌的就这么一站,就能入画了,美貌一层,风姿更高一层,怎好比的。”
当今听了就笑起来,打趣他道:“难得听你这老儿这般夸一人,说说,人家给你什么好处了。”
“哪有什么好处,他倒是想给呢,我还怕他沾了银钱辱了他,喝了一盏茶忙不颠地就回来了。”戴权说罢又叹,“早知道要一纸字也好,也叫您看看。”
“横竖过几日也能见到了。”没准,本朝第一位连中六元的祥瑞就出在他手里头,到时大安宫的那位更没话说了罢!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殿试的时候。
和复试一般,殿试依旧在保和殿,这一次保和殿洒扫、伺候的活计叫人争得更厉害了些。不必宫女还需忌讳一些,那些个小宦官可没什么好避讳的,为了好奇心看一看传闻中玉人一般的会元郎,纷纷有关系的找关系。到底,还是几个大太监手底下的小子拔得了头筹。
最好的活计是伺候分发纸墨、以及中间伺候茶水饭点的,分别叫戴权和夏秉忠的两个徒弟给截了去。一大清早的,就去保和殿耳房里等着了。
经过层层礼仪,一行贡士鱼贯安静地步入保和殿中。林瑜是今科会元郎,打头第一人,连安排的位置都在殿下第一位,不可谓是不显眼。
高坐陛上的当今看见当先一位白衫玉冠的小公子时忍不住稍稍探身些许,等他逐步走进在阶下行礼时方看清了。道了一句平身之后,方对身侧的戴权咂舌笑道:“果真名副其实,再没见过更灵秀的了。”拿周美人比,还真是侮辱了这一位少年才子。
不枉他大清早的就跑来坐在殿上。
殿试往往从早上考到黄昏,做皇帝的兴致来了就晃一圈。便是一整天都不出现,新科进士还是在唱名之时才见到皇帝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算是托了林瑜的福,这一科的贡士早早的便见到了皇帝。
不过,当皇帝的政务繁忙,稍稍瞧了几眼就得回去批奏折去,当今恋恋不舍地看了地下两眼,知道现在下去都才开始答题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大明宫去了。
出了保和殿,当今还取笑道:“怪道今儿殿试那些个老头子来得那么齐全,各个都不愿意走,我还道他们宁愿在内阁里头坐着呢!”
“可不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戴权眼珠子一转,又笑道,“说不准,那几位家里头都有适龄的孙女儿呢,自然先下手为强嘛!”
当今被这么一提醒,合掌而笑,道:“正是这话了,这会元郎年纪这般小,必定还未婚配的,他们倒是好运气。”他也有适龄的公主,只可惜了,尚未有公主下嫁汉人的先例。要不然,还能轮到那几个老头子?
殿试只有一道策问题,光题目就有三四百字,林瑜略扫一眼,心里头有数之后,便拿过墨砚清水,捞起袖子悠哉悠哉地开始磨起墨来。
文渊阁大学士常柯敏抚须看着林瑜气定神闲的模样,小声笑道:“果有古之君子风范,气度不类旁人。”
翰林院掌院学士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心里一转念就知道他也打着现成的好孙女婿的注意呢!才学好、年纪小、难得品貌又这般出色。家室清净,上午公婆,下无妯娌,虽有帮衬不足之嫌,但是辛翰林的关门小弟子出身,那么些已经在官场上的师兄保驾护航,还怕将来没有出息不成?捧都给捧上去了。
再者,他们都打听过了,会元郎自己有家业,吃穿不愁的,还一直都是自己打理起来的。既然通庶务,就不怕是那种事务不通的死读书人。
眼看着一条给家族延续几十年辉煌的康庄大道就在眼前,这些官宦人家怎么不会打破头。
林瑜哪里知道这些人都在心里转着什么主意呢,他是个被人盯惯了的,丝毫不觉有异,自顾自磨自己的墨,眼看着够自己打草稿而不至于中途因为没墨而打断思路之后,他就放下了墨块。
拉过草稿纸,定一定神,就开始挥笔泼墨。
他下笔的速度非常快,这和他十年来的习惯有关。就像是苏木说过,自家大爷是个活生生把自己活成钟表的人。要在规定时间内做完该做的事,还有显得从容可不容易,这一手字就是这么练起来的。
刚才磨墨的时候他基本上已经打好了腹稿,在草稿纸上,他几乎是一挥而就,将腹稿写出来便是,偶有灵感再增添几句。
不过,即便是如此,等林瑜打完草稿彻底改好的时候,时间已经近中午了。
林瑜轻轻地搁下笔,微微坐直身体,不过这似乎刺激到了他边上的以为仁兄。林瑜几乎听到了他呼吸一沉,然后乱了一拍的声音。
他举起用膳的牌子。
一个清秀的小宦官忙忙地矮身走过来,动作轻柔小心地收起林瑜桌上的笔墨纸砚。过一时又捧着一个食盒轻手轻脚地过来了,先给林瑜面前的案几上铺上一层油纸的时候,忍不住抬头仔细瞧了他一眼。
林瑜见他看向自己,眨眨眼回以一个笑容,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不过,看样子他习惯性的礼貌似乎把人给吓着了。
小宦官顿了一下,手脚更加麻利地端上饭菜来,摆好碗箸、调羹,微微一礼飞快地跑了。
林瑜一头雾水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他以为传说中都说他很好看的?
却说那小宦官放下食盒偷偷躲在备膳的耳房一手捂住狂跳的胸口,一手捂住涨红的脸,忍不住轻轻地喃喃道:“真好看啊!”就像是会发光一样。
这时,因为一时不适跑开了一会子去解手的夏秉忠徒弟回来一见林瑜面前已经有了饭菜,正举止优雅地进餐,就知道自己的机会叫人给抢了,这时再跳脚哪里还来得及呢?
用餐完毕之后,这殿上大多数人还在心不在焉地埋头苦吃呢!林瑜端茶慢慢地吃了一会子,等殿上的躁动微微下去之后这才唤人收拾了案几,重新开始答题。
其实这时候已经没什么好做的了,细细重新检查一遍,见没撞上什么该避讳的字词,林瑜就用稍稍端正一些的笔触,将答案慢慢地誊上稿纸。
此期间,他几乎一眼都没看自己的草稿纸。
等这一道题答完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事做了。此时不过刚过午,离着殿试结束几乎还有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
将答纸细心地叠好,拿镇纸压上,林瑜干脆端坐阖目,光明正大地开始闭目养神。
林瑜边上的那位仁兄似乎已经放弃关注他这边了,即便被林瑜的动静给闹得顿了一下,接着就笔耕不缀地埋头继续写下去。
而林瑜后面就是辛宗平,他知道他的水平,估摸着也快答完了。
所以,为什么殿试就没有提前交卷一说呢?
坐在整个帝国地权利正中心,还是在殿试的途中,就算觉得太浪费时间,林瑜也不好直接把思绪沉进空间里头看书去。
要真这样的话,就太过放松警惕了一些。
所以,当皇帝用过午膳过来看一眼的时候,就发现林瑜闭目养神的样子。面前的案几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已经整理好的答卷草稿纸之类的。
因着科举考试的时候为了防止作弊,连草稿纸也是要一齐收上去的,所以,林瑜就将这些纸齐了一齐,就搁在答卷的边上。
皇帝看看下面那张古井无波,再瞅瞅边上几个老家伙不知为何满意的眼神,悄悄地走下来,转悠了两圈还是走到林瑜的边上。
轻手轻脚地挪开镇纸,抽出他的答卷看起来。
头一眼,皇帝先就叫这一手漂亮地馆阁体给亮了眼睛。少有人能将正经死板的馆阁体写出秀雅之意来,又不失馆阁体本身的方正光绍。
再看文章,便是看习惯了古今优美文章的皇帝也经不住想要击节叫好。怪道敢写完就闭目养神,换了一个考生还真不一定敢。
感受到身边有人站住了脚的林瑜睁开眼睛,却看见了一角月白色的常服。在场的几位老大人都穿着或红或紫的官袍,并没有月白这个色的,看来必是皇帝本人了。
他微微抬头,按着规矩没有直视皇帝的脸,顿了一下,想自己是不是要起身行礼。就被察觉出他意思的皇帝按住了肩膀:“无需多礼。”
林瑜微低了头,亦轻声回道:“谢皇上。”
怎么看怎么满意的皇帝越发觉得眼前的小少年知礼又有真才实学。他也不是第一次看殿试了,像林瑜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别的就算写好了,哪个不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看,生怕漏了点什么。
不过,叫皇帝说,这样的文字点做状元已经尽够了。他越看越喜欢,干脆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拿着林瑜的考卷走了。
林瑜目送皇帝拿走了自己的考卷,再看看自己面前仅剩的一叠草稿纸,默然无语。
有已经做完答卷的,瞧见了前面的动静,难免用艳羡的目光看了看端坐入场的林瑜,暗叹一声同人不同命,接着埋下头盯起了自己的考卷。
殿试一向不刷人,但也要考卷不污、没有撞了避讳字等,如果可以的话,前三甲不敢想,最少也不要落进同进士里头去。
同进士,如夫人,好听不成?
除了林瑜这个变数,殿试还是很顺利的完成了。
略提一句,在考试结束之前要收卷的时候,皇帝身边的戴权特地按着吩咐走到林瑜身边安慰一声道:“只管有什么交什么,好事呢!”说完,就笑眯眯的走了。
这要是换了个人,都觉得是好事。只可惜,林瑜还真是打心底里的不这么想。只是面上少不得要含笑着道谢了。
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六元之才,可不是一件大好事么,林瑜可把自己给整成了活得祥瑞了。只要不作死,这辈子都能顺顺当当的,现成的阁老料子。
感受一下身后灼灼羡慕嫉妒的目光,林瑜就知道了。
出了保和殿的大门,井然有序地被送出了宫门,林瑜是真的很有叹一口气的欲望。但是面对着百十来个上千道喜的同科贡生,他只好打点气宠辱不惊的气度来,谦虚几句,对着他们话语中恭喜一句也不接茬。
正式的名次没出来之前,就敢承认自己已经是状元,又不是傻子。林瑜记住了那几个约莫是欺负他年纪小,给他挖坑跳的贡生。方在辛宗平和张生的维护之下先告辞了。
留在保和殿中,面对着已经糊名的卷子,几个考官面面相觑。按理来说,他们要从中挑出最好的十张卷子,再呈交御览。只是,现在卷子少了一张,这可怎么说?
最终还是文渊阁大学士拍板道:“先阅卷,最后只选出前九名就行了。”看皇帝那样怎么看到是特别满意的样子,那少年又已经连中五元,只怕是已经钦定了状元,他们也不必现在去搅了皇帝的好兴。
那不叫谨慎,叫做没眼色。
幸好,皇帝还没有那般完全不顾规矩。
第二日,等考官们选好前九名呈交御览的时候,皇帝还是将林瑜的卷子拿了出来,交与考官们传阅。
“朕欲点林瑜为状元,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那些考官读过文章,又与林瑜交上来的草稿纸上的文字对上了号,自然毫无反对之意。
至此,林瑜的六元及第算是真正的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