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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莘低头凝视着怀中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人,这是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 让人想要忽视都难以将目光从这张脸上移开。脑中浮现出这人见到他时, 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愕, 在那人去世后不曾起过丝毫波澜的心, 此时竟起了一丝涟漪。
揽着腰身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他抬起手试探着抚向眼前这张白皙的脸庞,突然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恰似要硬生生掐断他的手腕。
宁莘皱起眉头,转头看向来人,见是莫绍蘅, 眉头皱得更紧了。
莫绍蘅面无表情地松开手, 将覃桓昔从宁莘怀里拉出来,动作看似速度很快,手下的力道却十分温柔, 随即他将覃桓昔拦腰打横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洗手间。
宁莘愣怔了片刻, 猛然转身想要跟上去,一道人影上前揽住了他, 他皱眉道:“让开!”
贺璟逸无动于衷地推了推眼镜,嘴角牵起一个冷硬的弧度,语气却不容拒绝地道:“多谢宁总出手相助,覃少爷是莫小少爷的家庭老师, 莫总会照顾好覃少爷, 就不必麻烦宁总了。”
宁莘望着贺璟逸冷漠的脸, 双手用力握了握拳,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贺璟逸看着宁莘的背影,嘴角一勾,迈步跟了上去。
付则成得到消息后立刻寒了脸,带着管家匆匆赶来,正巧撞上面无表情的莫绍蘅抱着覃桓昔向他走来。他停下脚步,目光却落在已经昏迷不醒的覃桓昔脸上,见覃桓昔呼吸平稳、神色平静,似乎没什么大碍。
付则成暗自松了口气,倒不是他惧怕什么,只是现在还不宜与莫绍蘅为敌,何况覃桓昔可不是普通的富家小少爷,在自己的宴会上一连得罪莫、覃两家,他还干不出这样的蠢事,不过这件事的确也是他失算了。
“抱歉,今晚的事我会亲自调查,给覃少爷一个交代。”付则成看着莫绍蘅道,“我这就让管家安排家庭医生过来。”
“不必了!”莫绍蘅冷漠地道,“你该祈祷这件事还没有传到覃老的耳朵里。”
付则成有些气恼,但覃桓昔在他的宴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他确实理亏,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浮躁,淡然道:“不劳莫总费心,明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覃老。”
莫绍蘅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抱着覃桓昔与他擦身而过。
付则成看着莫绍蘅离开的背影,回头冷冷地对管家道:“把姓水的给我找来。”
“是,老爷!”管家领命,立刻吩咐手下下去找人,自己跟着付则成进了休息室。
付则成坐到沙发上,掐了掐眉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家想了想,将今晚发生的事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付则成揉着眉头的手一顿:“你说撞到苏漾的人是谁?”
“是展家的三少爷展硕明,这事说来应该只是巧合,莫小姐将酒端给覃少爷时,苏小姐刚去休息室补妆。只是后来恰巧发生了苏小姐礼服被弄脏的事,将莫小姐和厉俊彦支开了。”管家巨细无遗地解释道。
付则成屈指轻扣沙发扶手,抬手摸了摸下巴:“我还当是谁,能够让覃桓昔这般精明的人放下戒心,这么拙劣的手段也看不清。呵,原来如此,他对莫姗杉和苏漾倒是信任得很,像他这样的人,普通人根本动不了他,也只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管家低头附和:“是!”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付则成朝管家抬了抬下巴。
管家立刻前去开门,来人正是水哥。
水哥走到付则成面前,木着脸道:“付爷,您找我?”
付则成将身体往沙发里倚了倚,交叠起双腿,看着水哥道:“之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你是觉得我付则成说的话不够分量,还是觉得我答应过你的事会出尔反尔?抑或觉得能在莫绍蘅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水哥紧绷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他不解地皱起眉头:“我不懂付爷在说什么?”
“不懂?”付则成不怒反笑,“你是说覃桓昔在我的宴会上出事与你无关?难不成是我付则成蠢到搞砸了自己的宴会?让最重要的宾客在宴会上出事?”
水哥闻言,终于听出了付则成话中的关键信息,此时他并没有因为覃桓昔出事而有种报复的快意,反而心事沉重,几乎不用查也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当初货物被苏闻天的手下抢走后,多个兄弟被关进了局子里,剩下的几个都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绑架苏漾的计划失败后,他被覃桓昔打伤的事也没有瞒着底下的几个兄弟,事后付则成派人去巷子里找到他们,这段时间他们一直跟着付则成做事,今天这场宴会,他和兄弟们也都参加了。
不过并不是作为宾客参加宴会,而是乔装成侍者的保镖,避免宴会突发意外事故。
水哥心里倒没有责怪手下自作主张、冲动行事,说到底整件事也是因他而起,跟着他的兄弟素来以他为天,就算他能为了当前的形势,暂时咽下这口气,他的兄弟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辱却无动于衷。
此时休息室外传来喧闹和争执声,水哥听出了其中两道声音是他的手下,心里有了些许着急,他上前一步道:“付爷,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会给付爷一个交代,请您大人大量,不要为难他们。”
付则成轻笑一声:“你倒是有义气,可惜你要给交代的人并不是我,上次莫绍蘅之所以放了你,至于是什么原因,我想水哥是聪明人,应该已经看懂了。如今你的人又当着莫绍蘅的面动了覃桓昔,你倒是说说,你的这个交代该给谁?”
水哥低着头沉默不语,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眼底的阴霾却越来越浓烈,对苏闻天的仇恨更深了一层。若不是苏闻天,他水哥又怎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受了罪只能忍气吞声,瞥在心里不能发泄,如今连兄弟们也要跟着他受尽屈辱。
“付爷,这件事和水哥无关,是我们兄弟两个善做主张,您要罚就罚我们兄弟俩。”此时两个侍者打扮的人冲了进来,挡在了水哥前头,低着头向付则成求情。
付则成坐在沙发上,交叠的双腿上下换了个姿势,接过管家适时递上来的茶杯,喝了口茶缓缓道:“说说你们原本的计划。”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我们……我们只是想给覃桓昔一点教训……”
“教训?”付则成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轻笑了几声,“然后呢?”
两人显然被付则成的笑声惊到了,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他们并非不知道孰轻孰重,只是刚才在宴会上看到覃桓昔和苏漾兴致高昂地跳舞,所有宾客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们,他们就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
水哥就是被这群人害得如此凄惨,他们好不容易混出了起色,这群所谓的少爷小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随心所欲地践踏他们的自尊心。水哥的一条胳膊被他废了,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高调地参加宴会,和苏闻天的女儿翩翩起舞。
他们当时就有了主意,一定要给覃桓昔一点颜色瞧瞧,不过他们也不是蠢货,知道覃桓昔并不是表面上天真无邪的富家小少爷,手段和心思毒辣得很,若是直接行动肯定会打草惊蛇,引起他的注意,便想着从覃桓昔身边的人下手。
莫姗杉无疑是最佳人选,早前他们就听说过覃桓昔的大名,这无关文化素养和自身修养,而是他们混的就是这么一条路子,对T市那些大世家必须有一定的了解,原本他们以为覃桓昔这样的人离他们很遥远,更不是他们想要接近的目标人物。
水哥被覃桓昔打伤后,他们也对覃桓昔做了一番调查,知道覃桓昔成了莫家小少爷的家庭老师,而覃桓昔和莫姗杉关系甚好,十分信任莫姗杉,况且莫姗杉就是一个单纯的大家闺秀,很好下手,他们也确实成功了。
他们原本打算等覃桓昔落单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覃桓昔弄到苏闻天的休息室里去,今晚他们是宴会的侍者,更方便他们行事。
看到覃桓昔去了洗手间,他们就猜到药效发作的时间快到了,担心贸然跟踪会被覃桓昔发现,还特意多等了两分钟再去洗手间。想到覃桓昔在洗手间发觉身体异样,一时也离不开洗手间,他们就可以趁莫绍蘅赶来之前将人弄走。
哪知道刚到洗手间,就看到宁莘先他们一步走了进去,当时他们就知道这件事算是白忙一场了,虽然他们心里极度不甘,恨不得不管不顾地冲进去将覃桓昔绑走,但是比起对覃桓昔的报复,他们更不敢招惹阴晴不定的宁莘。
“讲完了?”付则成恰似听得津津有味,将茶杯交给管家,看着两人道,“很精彩的故事,把覃桓昔弄晕后放到苏闻天的休息室,你们想做什么?让苏闻天和莫绍蘅反目成仇?想一箭双雕?你们该不会以为就这点小伎俩,能骗过苏闻天和莫绍蘅?”
两人闻言张了张嘴,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水哥,见水哥只是沉着脸保持沉默,顿时感到一一阵后怕。他们当时也只是被覃桓昔和苏漾刺激到了,一时竟也冲昏了,几乎是一想到这个计划就开始行动了,完全没有考虑到苏闻天和莫绍蘅会不会如他们所愿地彼此动怒。
当下经付则成一语点破,才猛然觉醒,他们的所作所为连计划都称不上,若不是宁莘突然出现,他们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承受的恐怕是莫绍蘅和苏闻天两个人的怒火,苏闻天自然不愿招惹莫绍蘅,到时候定然追根揭底。
“说了这么多,我倒是很好奇,在你们心里,覃桓昔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你们可以随意摆布的人?”付则成托着下巴问道,“既然你们知道覃桓昔不好对付,才选择从他身边的人下手,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已经打草惊蛇了。覃桓昔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你们难道以为他会默不作声地吞下这个亏,就此罢手?好好想想你们的水哥当初到底是怎么败在他手里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呼吸一窒,双手紧握成拳。
“我之前已经交代过你们了,我举办这场宴会自然有我的道理,也清楚地告诉过你们,不要动覃桓昔,你们倒是勇敢,把自己当成复仇的英雄,坏了我所有的计划……”
“付爷,对不起!”两人见付则成收敛了笑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跪倒在地。
水哥见状,紧了紧拳头,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慢慢跪倒在付则成面前:“付爷,对不起,是我管教不周,希望您能原谅他们这一次,覃桓昔那边,我会……我会亲自登门致歉。”
“亲自登门?”付则成嗤笑一声,“我一直以为水哥是聪明人,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见到覃桓昔?你能以什么身份去见他?是要我叫人抬着你的尸体去见吗?我看覃桓昔当初那一枪,打废的不是你的手臂,而是你的脑子!”
付则成说罢挥了挥手,不再理会跪在面前的三人。
管家立刻会意,让人把水哥三人带了下去,回头轻声问付则成:“老爷,明天你真的要去见覃老吗?”
付则成叹了口气:“人是在我的地盘上出事,于情于理我也该走这一趟。原本以为姓水的是个聪明人,可用之才,对兄弟手下也算重情重义,没想到如此不堪。果然啊,有些人无论给他打扮得多么光鲜亮丽,上不了台面就是上不了台面。算了,你让他带着人走吧,也不用派人跟着了,我想覃桓昔和莫绍蘅能够看懂我的意思。”
“是,老爷!”管家恭恭敬敬地领命。
“你先下去吧,今晚的事千万别走漏了风声,让舜飞在宴会上盯紧一点。”付则成说着站起身,“我去见一见宁莘。”
“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