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4:私生子

倾落九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武林中文网 www.50zw.so,最快更新锲而不舍(重生)最新章节!

    等回到莫宅,覃屿已经昏睡过去, 莫绍蘅便叫人将他送去别馆的客房休息。

    覃桓昔若有所思地看着别馆的方向, 并不急着戳穿覃屿的伪装。

    覃屿突然回国, 既没有回覃宅, 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覃桓昔总觉得和原身记忆中的小叔反差很大。那种反差倒不是变得有多坏,反而像是经历了什么,有种自暴自弃、生无可恋的茫然感。

    莫绍蘅将一杯酒放到覃桓昔面前,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他身边,轻声问道:“在想你的那位小叔?”

    覃桓昔点了点头:“你和爷爷交情那么好, 之前没听爷爷提起过他的事吗?”

    莫绍蘅想了想道:“提过一点, 没太在意。”

    覃桓昔失笑,这个世界上能让莫绍蘅在意的人恐怕不多吧,于是解释道:“覃屿是爷爷最小的儿子, 貌似只比我大了不到十岁,他是爷爷在外面生的其中一个孩子, 奶奶过世后,爷爷就把他们接回覃宅抚养。”

    “私生子?”莫绍蘅对覃屿确实没什么印象, 老爷子早年风流在外,私生子女可不止一两个,况且老爷子也不可能在他面前谈论他们,毕竟不是多光彩的事, 只大致记得老爷子有一个年龄很小的儿子, 很早就出国深造了。

    莫绍蘅连覃屿长什么样都未曾见过, 若不是今天突然遇到,他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覃家作为赫赫有名的音乐世家,除了最受瞩目的覃桓昔,覃家的子孙后代们多多少少都有一番成就,覃屿这种默默无闻的人,早就淹没在其中了。

    覃桓昔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对这位小叔的印象还挺不错,虽然常年不回家,不过他在小提琴上的造诣颇深。他大概也明白以自己私生子的身份,留在覃家毫无意义,还不如出国发展,凭他的天赋,拥有更高的成就指日可待。”

    其实覃桓昔倒是觉得,覃屿如果不是私生子,他也是继承黑色钻石的最佳人选,可惜生在这样的大世家里,名声永远摆在第一位,不过看得开放得下的人,注定比斤斤计较的人拥有更多。

    比起覃家其他人,覃屿显然更明白这个道理,老爷子并没有亏待这些后来带回覃家的子女,给了他们良好的教育,毕竟他们都是老爷子自己种下的因果,也该由老爷子自己承担。

    不过私生子的身份注定尴尬,覃屿在覃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覃斯语小小年纪就知道对这位私生子小叔冷嘲热讽了。覃屿一开始也会很受伤,久而久之便也麻木了,后来高中毕业就去国外留学了。

    在覃桓昔看来,覃屿的性格很温顺,很容易满足,原身对这位小叔不算熟悉,但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排斥他,见了面也会叫一声“小叔”,谈不上热络,但也很礼貌很尊重,对于覃屿来讲却是难能可贵的真情。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也很容易受伤。”覃桓昔单手托腮道,“而且一旦受伤,他也不会直接面对,只会选择远远地逃离,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所以我觉得小叔这次回国,准定是遇到了什么事,给了他致命的打击,否则依照他的性格,让他独自一人去酒吧买醉,绝对需要极大的勇气。”

    莫绍蘅定定地看着覃桓昔,愉悦地笑了,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若是从前的覃桓昔,绝对无法对一个不熟悉的人,给出这般精准的评价。

    从前的覃桓昔其实和覃屿的性格有些相似,温和得有些呆板,不缺乏大世家的良好修养,却也不懂人情世故。那种感觉就像提线木偶,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人,做什么事情,都像是有人操控着,必须得这么做。

    莫绍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齐丰宇说过宁莘似乎在找什么人,这个人是宁莘去年在国外认识的一位小提琴演奏家,宁莘似乎很喜欢他,而宁莘“喜欢”的人,某个方面都有宁薛的影子。

    莫绍蘅眯起眼睛,宁莘突然来到T市,而覃屿又是小提琴演奏家,也是突然之间回到T市,失魂落魄地在酒吧买醉,这其中应该不是巧合,宁莘要找的这位在国外认识的小提琴演奏家,恐怕就是覃屿了。

    “莫叔?”覃桓昔见莫绍蘅走神,拍了拍他的手背,“莫叔也有失神的时候?”

    莫绍蘅看着覃桓昔充满挑衅的笑容,他轻轻放下酒杯,将覃桓昔紧紧抱入怀中,手掌轻柔地安抚着覃桓昔的后背,眼神却是极其阴冷,宁莘对他怀中的这个人有着疯狂的偏执,他绝对不能让宁莘有机会靠近覃桓昔。

    覃桓昔没有拒绝,只是缓缓抬起双臂,将手搭在莫绍蘅的肩头,他知道莫绍蘅定有什么事没有告诉他,而且这件事关系着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他将最近遇到的事和人全部回忆了一遍,唯一符合条件的人只有他上辈子的小叔——宁莘!

    覃桓昔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在莫绍蘅的胸口蹭了蹭,上辈子的人一个个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和这辈子的人纠缠到一起,总觉得现在的平静生活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辈子他再也不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了,哪怕再糟糕,还有此时抱着他的这个人陪在身边。这辈子他绝对不会让过去的悲剧重蹈覆辙,至少他会好好保护珍视的人,他的宝贝和心爱之人,还有值得信赖的朋友们。

    别馆的客房里,覃屿等管家派来照顾他的人离开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眼眸完全没有了在酒吧门口时的迷离,看起来非常清醒。他翻身下床走到落地窗前,轻轻撩起落地窗的一角,主院的方向灯火辉煌。

    他不知道覃桓昔为什么会和莫绍蘅在一起,而且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密,之前他虽然身在国外,却也听说了覃桓昔车祸的事。覃桓昔是覃家除了父亲外,唯一对他和颜悦色的人,当时听说覃桓昔受伤严重,他偷偷回来过一次,去医院看望覃桓昔。

    不过那个时候覃桓昔还在昏迷中,并不知道他曾经回去过,或许是因为他也是小提琴演奏家的关系,他对覃桓昔十分欣赏,覃桓昔的天赋让他望尘莫及,却也由衷地替覃桓昔感到骄傲和高兴。

    不过今天再次见到覃桓昔,覃屿突然觉得十分难堪,大概这就是天才和凡人之间的差距,覃桓昔仍然是那个备受瞩目的天才,而他已经沦落到在酒吧里自暴自弃、肆意践踏自尊的地步,和天才的距离遥不可及。

    覃屿紧紧捏着手中的落地窗帘,最终轻轻松开手,跌跌撞撞地躺回床上。

    曾经以为小提琴是自己这一生唯一追逐的热情和梦想,不管别人如何看不起他的出身,只要有小提琴陪着他,总有一天他会站在证明自己,让大家看到他最耀眼的一面。

    事实上他的确成功了,可是现在,他却遭到了严重的反噬。

    覃屿甚至无数次地反省,如果人生能够从来一次,他宁愿放弃梦想,安安静静地做个普通人。哪怕留在覃家遭受所有人的嘲讽和排斥,他也心甘情愿,只要不要再让他遇到那个人,不要再这么痛彻心扉。

    覃屿翻了个身,用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自嘲地苦笑,就算事到如今,只要想起那个人,这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还在叫嚣着疼痛不已。

    宁莘……

    覃屿原本以为遇到宁莘,是他等了一辈子的幸福,他从小就饱受人情冷暖,或许正是因为太渴望温暖,才会在宁莘对他微笑时,敞开心扉接受了宁莘所有的关怀,义无反顾地留在了宁莘身边。

    有宁莘的日子,他的确过得非常满足和开心,宁莘对他很好,包容他所有的小缺点,哪怕他偶尔想尝试着对心爱之人使点小性子,宁莘也会笑着纵容他,让他无数次感叹,他终于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就算宁莘有时候会提出一些很奇怪的要求,给他买以前不怎么穿的衣服,将他打扮成完全不一样的风格,让他吃不喜欢,却也不讨厌的食物。但是每次看到宁莘用满意和激动的目光看着他,不管宁莘的要求多奇怪,他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只当是宁莘送给他的礼物。

    毕竟宁莘为人处世很霸道,覃屿以为自己很了解宁莘,才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宁莘的霸道。是的,他一直以为宁莘所给的一切,全是因为宁莘对他这位情人霸道的表现,他还开开心心地享受着这份霸道。

    直到上个月,宁莘带他回到了S市,他住进了宁莘给他安排的别墅,刚回来的几天,他们过得和往常一样甜蜜。他甚至想,如果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就算不能结婚,他也愿意陪着这个人一辈子。

    可惜现实很快狠狠地打了他的脸,那是他回到S市的十天后,宁莘突然消失了踪影,不管他怎么打宁莘的电话,对方的手机永远处于关机状态。他心里很着急,可是S市于他而言人生地不熟,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宁莘。

    覃屿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宁莘毕竟是宁家的掌权人,定然有很多事情要忙。为了打发等待的时间,无所事事的他在别墅里到处闲逛,无意中他上了三楼,打开了一扇门……

    覃屿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哪栋别墅的,只知道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回到了T市。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回到曾经待了十几年的法国,只能在T市找了一个普通的小宾馆住着,他很怕宁莘会找到他。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宁莘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举动,宁莘所有的温柔和包容都是为了将他变成心目中的那个人,可笑的是他还把这些当成是情人间的情调,他从始至终只是一个替代品。

    藏在那栋别墅里的,才是宁莘的挚爱,就算他的挚爱已经化为人世间的尘土,任何人也替代不了,因为宁莘只会疯狂地把他看中的人,变成他心目中挚爱的形象,再对着这个虚幻出来的形象情深义重。

    覃屿甚至觉得宁莘已经疯了,当时他住进别墅时,宁莘告诉过他,三楼是他一个侄子住的地方,只不过那段时间,他的这位侄子有事出门了,当时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原本覃屿也只是想上去看看,没想到会让他看到如此不堪的真相,宁莘所谓的侄子就是三年前死去的宁薛。但是三楼所有的房间,都放着宁薛的遗物,房间、书房、客厅、卫生间等等,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生活物品一应俱全,仿佛宁薛真的还活在那栋别墅里。

    覃屿越想越觉得浑身冰冷,宁莘对宁薛病态的爱,早已没有理智可言,他敢保证,如果宁莘知道他曾经打开过三楼的房间,宁莘一定会当场发疯,因为他打搅了宁薛的安静,惊扰了宁薛的魂魄。

    心脏一阵阵地抽痛,覃屿蜷缩起身体,双手牢牢抓着胸口的衣服,慢慢地有泪水浸湿了脸庞,黑暗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