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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药研并不是被审神者的体重给压晕过去的——否则可真是太夸张了。
安原时羽怔怔的看着不小心碰到对方脸颊的手,沾上了些许白色的细砂,上面还有血丝。
“这是……”
她猛地想起了萤丸曾经说过,本丸里的每一把刀都有自己的暗堕之处——烛台切一到夜晚就化作披着人皮的怪物,清光终日被诅咒缠身,就连萤丸也把自己腐烂的部分给切掉了一大块……那么药研呢?他的表现会是什么!
答案已经出来了。
——风化。
在地质学的概念中,“风化”是指在地表或接近地表的常温条件下,岩石在原地发生的崩解或蚀变的现象。
历来坚固的岩石都难逃这样的下场,那么当它表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时,又会是怎样呢?
以前审神者没有想过这种可怕的问题,但她今天,亲眼看到了答案。
身为千锤百炼才锻造出的刀剑,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寸寸化作灰烬吗?
真是……何等残忍。
所以想要在最后、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去寻找自己的亲人。
审神者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她用手中的连鞘打刀当做拐杖,撑在地上,试着走了两步,惊奇的发现,自己左脚踝的伤口居然愈合的挺快。
这应该是个小小的好消息。
然后安原时羽又背起了昏迷不醒的药研,用之前剩下的一截绳子捆住他的腰背,免得到时候滑下来。
不管怎么说,她不能把对方就这样扔在这片树林里。
可是现在要怎么出去呢?
安原忧愁的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头顶,那里依旧是被雾气笼罩着,周围却似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杉树林。
迷路了呀。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安原累得撑在一棵树边上休息,却听见身后的人传来低沉的叹息声。
“把我放下来吧,大将。”
“你又不重。”安原时羽强撑着开玩笑道,“短刀而已,而且我有拐杖啊。”
药研看了一眼那把刀鞘底部都快被磨烂的打刀,十分的心疼它。
“大将,请对本丸里的其他刀剑男士好一点啊,就算这是失去了灵魂的刀,也曾为您征战过啊。”
“咦?”审神者愣了一下,“失去灵魂?可……我不知道它是谁啊。”
“清光没说?”
“没有。”
“哦……”药研若有所思,“那大概有他的考虑吧。”
不,人家只是没来得及说。
“大将,您要背我去哪里?”
药研的声音很虚弱,透着一股淡淡的忧郁感。
“去出口。”
付丧神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您认识路?”
“不认识。”安原时羽耿直的回答。
“……”
药研又开始叹气了。
相信这位大将靠谱,简直是他这辈子干过最蠢的事情!
“但是路,总得走——就算是歧路,只有走过才知道,不是吗?”
“说的好像很有哲学性。”药研闭上眼睛,嘲讽道,“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您浪费了体力,却只能带着我在原地转圈。”
“药研。”审神者冷不丁的开口。
黑发的付丧神愣了愣,以为她生气了,不料安原却说出了一句话。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不要放弃。我一定会……让你再见到一期一振的。”
药研藤四郎久久的没有说话,他忽然笑了一声,却更像是在哭。
“是吗。”
真是漂亮的话啊。
虽然明知道是被人安慰了,可还是……很高兴啊。
“我不是在安慰你。”安原时羽头也不回的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我只是在描述事实——你是我的刀,一期也是,所以,我不会放弃你,我也总有一天会去找到一期一振。”
“可是……”药研藤四郎苦笑着回答,“我并非是不信任您,只是……我怕是坚持不到那一天了。”
他说着这番话时,些许细砂缓缓落下,有些滑入安原的衣领中,使得她有点不舒服,可审神者还是没有表现出来这一点。
药研藤四郎很疲惫。
他早已走不动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早就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假使有一阵风吹来,可能都能够把如今的他吹散。
这么脆弱的东西,还算是刀剑吗?
……还是说,他只是一个拼死,都只为了再看一眼故人的……无能者呢?
“这样渐渐地风化,很痛苦吧?”
“……并不会。”
药研违心的回答道。
其实是很痛苦的,最开始是四肢,然后是躯干,最后是头部。
一点点,一寸寸,化作无数的细砂,飞舞着洒落大地,再无他曾经存在过的一丝痕迹。
这个风化过程非常快,却也要持续好几天。
在整个过程中,药研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体力衰弱,身体开始变得易碎,直到最后,变得比世间最脆弱之物,还要更加容易被毁掉。
在审神者没有来到之前,他不想活着,却又被兄长的约定所束缚,只能咬牙坚持;而当审神者来了以后,他却像是猛地松了口气,整个人一下子松垮下来——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坚固了。
安原时羽背着他,一步一步,顽强的往前走着,“我的手入,也帮不了你?”
“……帮不了。”药研无声的笑了起来,怎么到这个时候,大将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对不起。”
然而审神者很沉重的认真道歉。
付丧神不笑了,在安原看不见的角度,他的脸上露出了哀伤至极的神情。
“可是,这不是您的错……大将。”
我知道,您已经尽力了。
审神者想了想,说道:“事到如今,我反而希望你能怨恨我了。”
“哈……为什么呀?”
“爱也好,恨也好,总能支撑一个人,有点活下去的盼头。”安原时羽低声的解释道,眼前的迷雾仿佛无穷无尽,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就像是这人生一样。
药研沉默了很久,方才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可我不想坚持了。”
太痛了……身体,心灵,都太疼痛了……
再怎么擅长医学,都无法医治自己的伤痛——这对于药研藤四郎来说,每多活一刻,都似是遭受凌迟。
药研原本以为自己这话不会得到理解,更大的可能是,审神者因此生气并把他扔了下来。
然而安原时羽既没有把人扔下,也没有发火,她只是语气平静的说:“其实……我自从在萤丸他们那里听了你的事情,我就想了很久:当我的部下面临巨大的痛苦,以至于无法再忍受下去时,我该怎么帮他呢?”
“可是我仔细思考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真正帮到你,或者说是劝你再坚强一点的活下去——我没有那个资格,说那种站着不腰疼的话。”
“说到底,我只是个旁观者。暗堕的人不是我,被风化折磨的人也不是我,命是你的,这份痛苦也只有你自己才能承担,我说的话再漂亮再好听,也许在你听来……都是风凉话。”
“不是当事人,谁能明白这份心情?”
说到这里,她无奈的笑了笑,“可就算是风凉话,我也得说出来——如果你累了,如果你再也走不动了……就把未尽的梦想交付给我吧。”
我去帮你实现它。
这大概就是身为大将的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事情了。
药研愣住了,过了良久,他才双手发抖,缓缓地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肩膀,脸却埋进脖颈间的布料里,死死地忍耐着。
“其实我……不想就这样放弃的……我想再见到一期哥!我还想见到弟弟们!甚至是其他的,什么人也好……只要活着,都可以!但是如今的我,已经……已经痛的,不想再多走一步了。”
审神者默默地听着,她忽然惊恐的发现,背上的重量好像变得轻了一些。
“不要回头!”药研哀声恳求道,“大将,请继续走下去……就这样走下去吧……”
至少这样,会让我好受一点。
安原时羽用手背擦了擦发红的眼眶,脚步不停,只说了一个字。
“好。”
“大将……大将啊,请原谅我吧,我……恐怕没办法再为您挥刀了。”
“好。”
药研藤四郎低低的笑了起来,并把一个金色的小铃铛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如果您真的有朝一日见到了一期哥,请把这个铃铛交还给他——他会明白一切的。”
“知道了。”
“刚才说的那些话,请您保密好吗……不要告诉任何人,就算是一期哥,也不要告诉他。”药研的脸上,浮现起怅然的神情,“我希望在他心中,我一直是那个坚强又勇敢的弟弟。”
“……好。”
“那我……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已经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没有被舍弃,反而被大将背着走了那么远的路程。远到已经对得起——这短暂又转瞬即逝的缘分。
只是药研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惴惴不安的问出来:
“大将,您会觉得……我很脆弱吗?”
“不会。”安原时羽坚定的说道,“你是我见过,最坚强又大胆的刀了——第一次见面就敢揪着审神者的领子咆哮——真的非常厉害。”
“怎么到了这种时候,您还在开着玩笑……”药研有气无力的笑了,“那天,真是对不起。”
“嘛,反正我也没放在心上,早就原谅你了。”
足够了。
可以停下了。
约定已经完成,原谅已经取得,就连剩下的梦想,也会有人帮忙实现。
这就够了吧。
但是为什么……眼泪还是想要止不住的往下流淌呢?
“既然最后一次了,我就跟您说了吧……其实一直以来,我对大将您的到来,感到无比的盼望,却又痛苦。”
盼望来自迷茫的困境、渴望有人来带领的心愿,痛苦则是因为在关键时刻被抛下所产生的悲伤。
安原时羽终于停下了脚步,她不在气喘吁吁地前行,而是改为低下头,望向手心里的铃铛,像是没听见身后之人的话语,但只有药研心里清楚,在这最后一刻,审神者会听得比谁都用心。
无数的细砂开始悉悉索索的滑落。
“大将,我已经不恨您了——因为在知道您不是那种会把我们抛下的人之后,我那份无聊的怨恨,早就消散了。”
“事实上,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还能再看到专程前来寻找我的大将……因此我的内心此刻,只剩下了无与伦比的……感激之情呐。”
“谢谢了……您啊,真是个温柔的人。”
能够遇见您这样的大将,我真的,非常高兴呢。
相传,药研的名字来由,是在畠山政长在政变失败后,想要在寺庙中剖腹自杀的事件中所产生。
当用珍爱多年的短刀,无论如何都无法刺破腹部的情况下,畠山政长登时震怒,直接将短刀扔向位于屋子角落的、用于捣药的药研,不料这把刀一下子穿透了坚固的铁质捣药工具。
从此得名,药研藤四郎。
——宁肯刺穿药研,再锋利也绝不伤害主人的,忠诚之刀。
安原时羽缓缓地举起手,左手中的打刀跌落在地上,伴随掉下的,还有原本用于防止身后之人滑落的尼龙绳。
而她此时却顾不上这些东西,只是颤抖地捂住了自己的脸,热泪悄无声息的从指缝中流出。
因为她的背上,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重量了。
甚至连本体的短刀,都化作飞沙,随风飘散了。
“药研……药研啊!”
她一个人跪在雾气弥漫的森林里,哭得泣不成声。
【“嗯,有这份力量真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守护好大将了!”】
谢谢你,那么这次,换我来守护你的梦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