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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楚佳期没想到祖母会罚得这么重,她才放出来多久啊,不就是一张请帖吗,至于罚她跪十天佛堂,出来后她双腿还能用吗?
她木然地朝楚歆羽看过去,发现她也正看自己,然后眼珠一转,那方向正是楚佳婷,对了,若不是六妹妹告诉自己楚歆羽不会回来,她又怎么会起了那种心思。
如今自己被罚,六妹妹却坐在那看戏,上次也是这样,又不是只她一个在撮合那些贵女叼难楚歆羽,六妹妹也有份参与,可祖母要罚的却是自己?
她因心有不甘,便没想过后果如何,脱口道:“是六妹妹,是她跟我说五妹妹今天不会回来,明天的宴会也不会去……”
楚佳婷闻言,底闪过一丝慌乱,道:“四姐姐,你血口喷人!”
楚佳期又气又急,见楚佳婷不承认,就恨恨道:“我被禁足那两天,只有你来看过我,是你跟我说抄写女德不用太认真,然后言语间暗示着五妹妹赶不回来参加宴会,难怪在你走后,我桌面会无端多出一叠抄好的女德,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我没有暗示。”楚佳婷很快冷静了下来道:“是你嫉妒五姐姐能出席宴会而你不能去,才误解我话里的意思。又见拿不到请帖,就仗着祖母平时宠爱你,倒打一耙,想借祖母之手将请帖弄到手,代替五姐姐出席宴会。”
楚佳期被她揭穿心中所想,恼羞成怒,正要反唇相讥,旁边的王姨娘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扯,示意她弯下身来,凑到她耳边道:“你还不罢休吗?闹到这样了,你再说什么都要吃亏的!还是想你祖母送你去家庙?”
自然是不想去家庙。
楚佳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香橙被两个婆子拖出去,袖中双拳用力紧握……
袁氏不知楚歆羽还想打什么主意,只觉得她不会这么简单结束,抬眼往她看去,发现楚歆羽也正盯着自己瞧,明明笑意盈盈的眼神,却无端让她觉得心慌。
难道她要抖出昨晚设计她的事?楚老太太若知道她的计划,即使以前有多护她,也会生气的,她不能让楚歆羽的事让自己和楚老太太产生隔阂。
于是她站起来道:“母亲,五姐儿说得对,是媳妇管教无方,让四姐儿学歪了,请母亲责罚。”
袁氏此番举动倒是让楚老太太和二三房都愕然了,她是嫡母,四姐儿教养不好,的确有一半责任在于她,如今她肯主动承认教导无方,事情就不必再追究下去了,并责罚也会从轻。
不得不说,袁氏是一个聪明的人,懂得取舍,当然,没有城府又怎能从一个孤女坐上侯府当家主母的位置。
楚佳婷见母亲出来请罪,略微一想就猜到她这样做的用意,便上前握着楚老太太的手道:“祖母,母亲她也不容易,她平日要管理那么大的侯府,又要分身出来教导我们兄弟姐妹,免难有疏忽之处,您就原谅她吧。”
果然是袁氏一手教导出来的好女儿,母女俩一唱一和配合得极好,楚歆羽听了嘴角闪过一抹冷笑,清澈的眸子像夜空里的星光,璀璨耀眼,她笑道:“女不教,母之过。母亲虽需要负半责任,不过也不能一竹杆打死一船人,母亲也有成功之作,看六妹妹和八妹妹知书达礼,进退有度,六弟又勤奋上进,可见母亲教导有方啊。”
“教导”两个字,楚歆羽咬的格外清晰,楚佳婷的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袁氏也被她气得发抖,她的话只差没直说她厚此薄彼的教育,可恨的是她还用一副同情理解的态度。
楚歆羽话点到即止,至于接下来如何收拾残局不是她该管的事,便以明天还要去参加宴会,要保持良好状态为由先回去休息。
楚老太太对她有愧疚,本想留她用晚膳,再好好的安抚她,但见她脸上的确带有倦意,想起她这两天的奔波,便让她先回去了。
踏出正房,丹青就在走廊等着,一见她出来,就走上前,“姑娘……”她刚想说什么,却被楚歆羽一个眼神阻止了。
两人刚走出安善堂,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住她。
“五姐姐。”
是楚佳婷。
楚歆羽眼尖的扫到前面廊柱后一浅绿衣角,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看她,“有事?”
楚佳婷用力绞了下手里的绣帕,上前一步道:“你刚才为什么要这样说?母亲她一直对你很好的,以前你想要什么她都满足你,舍不得骂你半句,你怎么能恩将仇报,把母亲说得……”
“停!”楚歆羽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道:“六妹妹,你我都心知肚明,母亲如果真的对我好,昨晚就不会设计我落套?如果中午不是遇到好心人载我一程,我想我真如你跟四姐姐说的一样,今天回不来,明儿参加不了宴会。”
说罢,她迈步往安善堂走去。
才走了两步,就被楚佳婷抓住了胳膊,问:“你要往哪里?”
楚歆羽回头,冷笑一声,将楚佳婷的手甩开,“我往哪儿你没看到吗?我要去找祖母,让她评评理,恩将仇报这个罪我担不起!”
说毕,她快步朝安善堂走去,楚佳婷急着追上去挡住她的路,道:“别生气啊,我刚才心急说错话了,你怎会是恩将仇报的人呢。”
讨好的语气,哪里还有方才兴师问罪的样子,原来她也怕自己去楚老太太那儿告状。
想必自己毫无预警地回到府中,刚才又在祖母面前阐明她不参加宴会的严重性,让她感觉到不安吧,她们虽有楚老太太护着,可关系到府里姑娘往后交际的问题,二房三房的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楚歆羽遂讥笑道:“你说你说错话,可母亲身边的丫鬟差点害我名节受损,六妹妹告诉四姐姐我今天回不来,我都没有计较这些,刚才我只替母亲说了句公道话,却说我恩将仇报,实在太伤我心了。”
“我……”楚佳婷没想到她会如此说,有点手足无措。
“念在我们往日的姐妹情,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但下不为例。”说完,楚歆羽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等走远了些,四下无人时,丹青细声对楚歆羽道:“姑娘,语琴姐来问我了,我把你教我的都说了,不过我不懂,既然要我告诉语琴姐,可你刚才为何跟六姑娘说不追究这些事?难道你真打算就这样算了?”
算了?
楚歆羽转身看了一眼站在廊柱后那抺身影还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可能?
楚歆羽走后,冰雪见四下无人,便开始数落楚歆羽的种种不是,说她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还真把自己当是侯府嫡女,不过是没娘的贱种等等,完全忘了有香橙这样的警示。
若是往日那样,楚佳婷肯定会制止她,可她刚刚被楚歆羽甩了面,正恼恨起对方,冰雪的数落和辱骂让她心情舒畅,最后还附和了两句才迈步离开。
在她们走后,廊柱后走出一抺淡绿身影,她是安善堂的丫鬟语嫣,同时也是孙嬷嬷的心腹。她为人正直老实,府里大小事只要她知道的都会尽本分禀报,绝不询私。
安善堂有四大丫鬟,语琴,语嫣,明冬,明夏。她们是孙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尤其是语嫣,聪明听话,孙嬷嬷特别喜欢她。
因二姑娘脸上被虫子爬过所伤,这两天都是语嫣代替楚老太太前往朗月轩探望,回来再跟楚老太太禀告情况,所以七姑娘给二姑娘送来药膏时,刚巧语嫣和苗大夫都在。
二姑娘的伤口用了苗大夫的药仍会感觉刺痒难受,但涂上无暇药膏后,刺痒的感觉立即消失,而且伤口处有阵冰凉的感觉,很舒服。
苗大夫看过药膏后,大赞这是好药,比起西域每年进贡皇宫的珍珠膏还珍贵,问药膏是从哪里来的,有没有配方?他曾在皇宫做过御医,后来致仕,在城东开了间医馆,但对药理颇有研究,看到这瓶无暇药膏,他便知道这是瓶治疗伤口最佳良药。
语嫣这才知道药膏是五姑娘让七姑娘送来给二姑娘的,见二姑娘用后效果如此好,便回安善堂准备跟楚老太太禀告,刚好路过惩戒堂,这里是用来处罚犯了错的下人的。
她看到很多下人都围在那里,又听到有人在受杖形,上前一问才知道是四姑娘的大丫鬟香橙因以下犯上,辱骂五姑娘而受杖形。
五姑娘本来是侯府正经的主子,不管她曾经是个怎样的人,作为下人做事第一准则便是对主子敬重,语嫣并不同情香橙。
所以,当她听到六姑娘与冰雪对五姑娘数落辱骂后,十分震惊,六姑娘一直给她的感觉是知书达理,如空谷幽兰一样优雅,可她刚刚盯着五姑娘背影时,脸上那厌恶和不屑被她尽收眼底。
回到安善堂,见到大夫人和二夫人起身告辞离开,人都走光后,屋里只剩下主仆三人,她先将二姑娘的情况禀报给楚老太太。
楚老太太听语嫣说无暇药膏比苗大夫开的药膏效果好,甚至比西域进贡给皇宫的珍珠膏珍贵,心里既欣慰又安心。
她没想到五丫头有如此手足情,从寺庙回来那么累,也不忘关心受伤的姐姐,随即想起香橙辱骂她的话,心里就涌起一阵愧疚感。
孙嬷嬷在语嫣禀报完毕后,将语琴从丹青口中打探到的事情一一禀报给楚老太太,继而又道:“香梅是大夫人的丫鬟,都自幼便经过严格训练,难道她不懂一个姑娘的名节有多重要,遇到那样的事情,她不但兴师动众的找人去救援,还在他人面前大声质疑姑娘的话,这不明摆告诉所有人,五姑娘失节了吗?”
楚老太太听着脸色越发往下沉,刚才在厅堂审问时,对五丫头话里字句含沙射影的质疑袁氏教育问题颇有微词,认为作为子女不该这样质疑嫡母,代越庖俎,幸好她最后没有追究下去,不然当着二三房面前,她都不知如何处置这事,若这事传出去,会让五丫头落得一个挤兑继母的不好名声。
只是没想到五丫头的退让还隐含着这件事,若不是自己看到丹青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奇找人去问,她都不知道五丫头受了这样委屈,难怪她在厅堂上会如此说。
孙嬷嬷道:“听说她们下山的时候,马车轴承断裂,若不是遇上好心人载她们一程,只怕一番折腾,晚上也未必能赶回来。这一耽误,正如大奶奶说那样,以后别的宴会,还有谁会邀请我们侯府的姑娘。”
语嫣接着道:“方才我在安善堂前的长廊外,五姑娘和六姑娘吵了起来,奴婢没敢上前,悄悄躲了开来,六姑娘骂五姑娘,说大夫人对她那么好,她却恩将仇报,五姑娘很生气,她说……”
于是语嫣将楚歆羽与楚佳婷那时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就连楚歆羽走后,楚佳婷与丫鬟冰雪说了什么话都一一禀告。
楚老太太闻言,脸色铁青到不能再青了,这些话若由别人口中得知她可能会怀疑,但从语嫣这丫头为人正直,一说谎便会打结的,她无理由怀疑。
这头才当众处罚了香橙,那边却有人无视她的警示,对侯府的嫡出主子出言辱骂,这不是硬生生往她脸上掴一巴掌吗?就算五丫头如何不堪,她也是侯府嫡出的主子,怎能任由下人侮辱?
孙嬷嬷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奴婢已打听到那日郢国公府的林妈妈带着鸿胪寺左少卿的夫人陈氏来府来提亲的事,原来他们提的不是郢国公府蒋三少爷,而是与郢国公府有姻亲关系的安兴伯戚家的二少爷,有传言说这个二少爷是个痴傻儿。”
痴傻儿?
楚老太太愕住了,她侯府的嫡女再不济也不会低下到配个痴傻儿,当时她同意五丫头与郢国公府三公子,起码他是个正常人,家世也不错,嫁过去能帮到侯府。
如今换了个痴傻儿,让外人知道还以为侯府落泊到需要卖女求荣的地步,叫府里其他的姑娘还如何嫁人?
孙嬷嬷揣测道:“奴婢估摸着大夫人怕您不同意,想着若五姑娘名声受损了,配一个痴傻儿便没人会说闲话,而且还能用此事拿捏五姑娘,不然她怎会那么急着让五姑娘去还愿,初一十五每个月都有,也不差着几天,何况她之前不是去过龙华寺,那边路况如何,她难道不清楚吗?这样一去一回花费很多时间,五姑娘就算赶得回来,也累得半死。”
语嫣点头认同道:“五姑娘跟六姑娘吵架时,五姑娘说六姑娘心知肚明又说她在四姑娘面前造谣生非,而六姑娘并没有反驳。”
所以四丫头在厅堂指控六丫头的话是真的,是六姑娘挑唆四丫头去抢五丫头的请帖?
楚老太太越听越是心颤着,脸色也由青转白,若不是五丫头遇到鄂国公老夫人,五丫头的名节就这样被毁了;若不是下山时遇上好心人,五丫头说不定现在还没回来?
大媳妇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她不知道,一旦五丫头没出席百花宴,会给侯府带来什么样后果?
语嫣怕老太太气坏了,劝她息怒,楚老太太怎么能不生气,她立即让人去传袁氏到安善堂。
……
楚歆羽回到小筑院,马上泡了热水澡,洗去一身疲劳,换了一身水红色细碎洒金缕软绸长袍,披着半湿的长发出来。
奉命在外办事的蓝依也回来了,竹帛正绘声绘色的跟她说四姑娘来小筑院闹事的事,一见楚歆羽出来,她立即收声奔过来,拿了条干净的布巾,准备替她绞干头发。
楚歆羽摆摆手,表示不需要,任由秀发这样披着。
这时紫铃带着小丫鬟将晚膳端了上来,楚歆羽这几天没什么胃口,所以菜色以清淡为主,用过膳后,赵妈妈挥退其他人,给她倒了杯茶,担忧道:“姑娘,今日的事四姑娘可能不会罢休,日后你小心提防她一点,王姨娘也非表面上那样温顺。”
“她非温顺,我也非纯良。”楚歆羽捧着茶盏,茶香扑鼻,她浅尝了一口,“妈妈,我离开这两年,王姨娘与大夫人的关系如何?”
赵妈妈道:“她们跟从前一样,没什么改变。”
高门大户很少像侯府这样,妻妾相处如此和睦,以前袁氏对自己慈目和善,唯有在她欺负王姨娘时,才会出声责骂几句,而王姨娘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跟她站在一起,不清楚的人都以为是自己欺负她了。
如今一改从前的态度,在她面前不再装柔弱可怜,许是又生了小公子给她有了底气,长房就她生了两个儿子,母凭子贵,无论她在侯府地位如何,她都有了依靠,何须看人面色?难怪两年没见,楚佳期越来越嚣张。
楚歆羽冷笑想着,她越嚣张越好,这样好利用,到时也让她尝尝被人陷害却孤立无援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