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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森森。
行宫里灯火明亮。
赵璟玮躺在榻上,舒服的松了一口气。这大夫果然有些本事,刚抹一次,痛痒已退去不少。
“三哥,那怪人要你做什么事?”赵璟琰试着打探。
赵璟玮邪魅一笑,不以为然道:“她要我过问一下锦织坊的事。”
“锦织坊?”
赵璟琰低喃,扇子摇了两下,蹙眉道:“史家?”
“我管他史家,还是石家。问一问,总不会少块肉,也算没坏了那大夫的规矩。”
赵璟琰忽然收了扇子,笑道:“三哥,弘文等着我陪他去平江河,三哥好好休息,八弟告退。”
“等等!”
赵璟玮出言唤住了他:“你总在江南厮混也不是个,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赵璟琰跳了起来,尖着声道:“急什么,我这病还没治好呢?”
赵璟玮目光落在他的裆下:“八弟,有些事情还需节制,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再厉害的神医,也难治。你别忘了,父皇对你期望很大。”
赵璟琰紧紧攥着手里的折扇,眼神狠利的盯着榻上的男人,声音冷清道:“要你管。”
说罢气急败坏的离去,一边走,还一边嚷道:“爷身子骨好着呢,谁他妈再跟爷提这茬,别怪爷翻脸无情。”
赵璟玮眼角抽了两下,笑道:“这老八,还真急了,徐超。”
此时,一个谋士模样的人从内屋出来,低声道:“回王爷,怡红院已有消息传来,寿王不中用了。”
赵璟玮嘴角浮上笑意:“哟……竟然还是真的,父皇知道了,指不定多伤心呢。”
徐超笑道:“恭喜王爷,寿王不能人道,绝无可能承得大统,王爷只需把目光对准瑞王便可。”
“本来就没把他当回事,一个纨绔子弟,天底下最最无用的蠢货,连个王府都治理不了,如何能治天下。也就父皇宠着。”
徐超思道:“不过寿王这一趟江南之行,为王爷带来不少好处,这江南的官场,王爷至少可以清理几个刺头,按插上咱们的人。”
赵璟玮眉头一跳,猛的从塌上坐起来:“苏州织造府如今谁管事?”
徐超心中盘算下,道:“顾松涛。”
“是他?”赵璟玮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他是瑞王在江南的看门狗,就这织造一项,瑞王每年进帐至少这个数。”徐超伸出一只手。
赵璟玮缓缓起身,在房里踱了两步,忽然哈哈大笑。
“来人,替本王去查一下锦织坊的事。”
“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最喜欢打狗,尤其是看门狗。”
赵璟琰走进屋里,轻轻捶了捶蒋弘文的肩膀,神秘兮兮道:“你可知六小姐让我三哥做什么?”
蒋弘文疑惑道:“做什么?”
赵璟琰拿起扇子,敲了敲弘文的额头,笑着说道:“饶是你想破了头,也一定不会猜出来。她要断她老子顾二爷的官路。”
蒋弘文委实吃了一惊,道:“她与这顾府莫非有血海深仇,这般狠?”
赵璟琰往他边上一坐,似笑非笑道:“弘文啊,我对这个女子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咱们要不要探一探去?”
话音刚落,阿离走进来,面无表情道:“爷,京中传来消息,曹老太医在大狱里病亡了。”
赵璟琰嗖的变了脸色,目光暗沉了下来,许久,他哀声道:“钱,曹均逝,如今这太医院,再无本王可信任之人。金陵曹家如何?”
“回爷,曹家应该还没有得到消息。不过金陵那边传来消息,有人暗中帮衬曹家东山再起。”
赵璟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曹老太医基术高超,为人耿直,救死扶伤,受其恩惠之人,不计其数,也难怪会有人暗中帮衬。”
蒋弘文淡淡道:“你如今尚无实力,远远避着才好,近了反而把自己折进去。”
赵璟琰不怒反笑,而笑意吟吟:“你都被人笑称蒋不举了,本王爷还有什么可折的。”
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蒋弘文笑道:“今儿个不去庄上了。走吧,趁着我病愈,咱们往怡红院走一遭,也好让某些人安心。”
赵璟琰扇子摇摇,故意哀声叹道:“去了也是白去啊,怡红院的姑娘对爷爱恨交加。白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中看不中用啊,可叹,可怜。”
阿离见这两人一唱一和,说得跟真的似的,索性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
青莞义诊完,回到庄上,天已微亮。
陈平趁人不察,索性背伏着她跃过墙头。青莞见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飞檐走避,心中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盛池。
父亲出身武将之家,族中排行第九,人称盛九,从小便习得一身好功夫。他好品酒,五碗过后,便要在庭院中舞上一段棍棒。
舞的得意了,就会将她背在身上,纵身跃上屋顶,然后父女俩仰卧在瓦上,看满天繁星。
父亲说,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便是她钱子奇。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女儿,到哪儿都不会迷失了回家的路。
后来有了弟弟,父亲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抱着跃上屋顶,每每此时,母亲总会站在庭院中,嗔怨的看着父亲,说父亲把她和弟弟宠得无法无天。
父亲从来不回嘴,只冲着母亲呵呵傻笑两声。母亲气得小腰一扭,称以后再不管父子三人。
然后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母亲亲手熬的醒酒汤便端到了小几上,父亲只要闻到那汤的香味,二话不说,便抱着姐弟俩跳下屋顶,把人往丫鬟手里一送,屁颠屁颠的进屋哄母亲去了。
父亲这样五大三粗的一个人,冲着母亲陪各种小心,这让她和弟弟很是不屑。
后来,她遇到了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一个男人肯放下身段哄你,是因为他心里有你。
只可惜……
青莞立在庭院中,抬头仰望,眼角微有湿意。不敢再往下深想半分,她咬了咬牙,正要进屋。
“小姐!”陈平出声。
“曹老太医……在狱中病逝了。”
青莞晃了晃身子,轻声道:“去了也好,那种地方,活着也是受罪。正好和祖父切磋切磋医术,两人都不会冷清。”
“小姐,曹家那头……”
“派人会吱一声,让福伯,曹子昂速速进京,子昂若想扶棺回乡,我允了,但只可三月。”
言罢,青莞再不愿多说,大步走进里屋,一头钻进了被窝,衣裳未脱,便沉沉睡去。
青莞一觉醒来,已是午时,春泥侍候着她洗漱。
帘子一掀,月娘走进来:“小姐,田庄头一早就来给小姐磕头,已经来了两回了,这会子又来了。”
青莞不耐烦应付这人,淡淡道:“你跟他说,顾府规矩,闺中小姐,不能见外男,这些个俗礼勉了。”
春泥冷笑道:“磕头是假,打探情况是真。月娘,把人轰出去,没的看着恶心。”
青莞一听这话不对,忙问:“他怎么你了?”
春泥啐道:“小姐,别提了。今日一早我开门,就看到这人在咱们院外探头探脑,见我出来,竟嬉皮笑脸的涎着嘴上来摸我的手。”
青莞脸色一沉:“果然是个歹奴。去跟陈平说,替我寻两条厉害的狼狗来。人打盹的时候,就让狗替咱们看着。”
月娘眼中一亮:“好主意,奴婢这就去。”
不过短短两天时间,陈平就将两条黑狗送到了院里,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个四十出头的老妇人。
“小姐,这是我兄弟李飞的老母,我们都唤她刘大娘。刘大娘做的菜,虽不精致,口味却好。李飞赶明儿是要进京,剩刘大娘一个人,我就给小姐寻来了。”
青莞见刘大娘虽一身粗布衣裳,却从头到脚打扮得干干净净,心下就喜欢。
“以后我的吃食,就请刘大娘多费心,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银,大娘可嫌少。”
刘大娘惊得忙跪倒在地,磕头道:“小姐使不得,二两银子,穷苦人家能活半年。”
青莞无耐,只拿眼睛看陈平。
“刘大娘快起来,小姐给的,你就拿着,要是觉得小姐给多,回头好好侍候就成。”
刘大娘自是千恩万谢,月娘领着人出去。
青莞这才对春泥道:“去给田庄头吱会一声,让他派人在后面给我支个灶头,每日送些新鲜的菜肴过来。”
“是小姐。”春泥掀了帘子出去。
陈平见小姐把人都吱开,知道她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青莞开口道:“陈平,这几日思来想去,总觉得身边少些得用的人。”
陈平知道小姐这话里的深意。那日马车被夺,他空有一腔热血,偏偏无能为力,还是没有人手帮衬啊。
“小姐说的很是。”
青莞轻轻一叹:“月娘,春泥虽然得用,只在衣食住行上。伯福,银灯忙着外面的事,分不开身。我这里少个能商量事情的人。”
这些日子和两王、顾府的斗智知勇,耗费了她极大的精力,倘或有个人在边上出谋划策,事情就会轻松许多,她也就有更多的时间研究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