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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优优浑身湿透地进门,在客厅里面看到凌南心,她微微一愣,“南心?”
“回来了?”凌南心无辜地看着她,假装很随意地问,“怎么淋了雨?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煮点姜茶。”
虽然是在夏天,可长时间的淋雨还是让夏优优连唇瓣都被冻得有些发青,而凌南心的提议显然让她拒绝不了。
轻轻道了一声谢,然后她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只是在经过凌莫南门边的时候,目光下移了许多。
他的门缝后面没有灯光,只余下一片漆黑。
他,应该不在吧?
“你找我哥?他不在!”凌南心大声道,“快去洗澡吧!洗久一点,好好洗!”
夏优优鼻音浓重地哦了一声,加快速度走进自己的卧室里,拿出干的衣服,进了洗手间。
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凌南心才转身打算去厨房做姜汤。
身后的门却突然打开,凌莫南伸出一只手将她整个人猛地扣了进去,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家妹子,“你为什么说我不在?!”
凌南心坏坏一笑,贼兮兮地看着他,“哥,你在,那你刚才倒是出来啊,你怎么不出来啊?”
凌莫南:“……”
他噎住。
凌南心心里闪过一抹大仇得报的舒爽,小小地嘚瑟了一下,却也知道不能把自家哥哥给惹急了。
她看了一眼夏优优的卧室方向,安抚道,“一会儿等她出来,我就告诉她你回来了。她洗澡的时候回来的。怎么样?”
凌莫南冷哼,“算你识相。”
“是是,我去厨房了。”凌南心挥了挥手,“姜汤,你要不要也来一碗?我看你今天好像心寒得也不轻,要不要也暖暖?喝姜汤估计治不了你了,不如你来个姜汤泡澡?”
凌莫南直接甩门,不理她。
夏优优洗澡洗到一半就听到了关门的响声。
是他回来了吗?
她忍不住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快快地洗完,然后穿好衣服从卧室里出去。
凌南心已经把姜汤放在了餐桌上,招呼她过去喝了。
夏优优过去落座,道了一声谢,然后轻轻捧起那碗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她的眼睛却不受控地悄悄往身侧的门边看。
凌南心笑了笑,“刚才你洗澡的时候,我哥他已经回来了。你不用一直看。”
“哦——”
夏优优收回自己的视线,“我没看啊,这是他家,他回来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可心里那失了准头的发条却咔哒地一声,像是嵌回了原位一样。
终于让心跳恢复了正常。
凌南心了然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反驳。
等夏优优喝完姜汤,她才起身,“我回对面去了,你淋了雨,早点休息。”
凌南心走后,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夏优优一个人。
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吸附掉。
目光,不断地在凌莫南那扇门板上来回逡巡。
不知道应该要敲门,还是……回到自己房间里去。
过去的十几年中,她从来都是率性而为,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也会有如此踟蹰犹豫的时刻。
她痛恨这样的自己。
可是,却在这样的时刻,不敢轻举妄动。
牵一发而动全身,说的是不是就是她和凌莫南的关系?
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那么他和她身边的所有人,几乎都会受到影响吧?
可是,就此停住,又让她心生不甘……
今天他离开时候的那种决然眼神,让她惊,让她怕,让她慌……
房间内。
凌莫南站在门边,看着门缝外面的那道娇小身影不断地左右移动,前进,后退。
他连呼吸都放轻了。
生怕惊到她,让她再也不敢前进一步。
心,也跟着她的步子一起,前前后后,起起伏伏……
可最后,他却看到了那道身影越来越远,彻底地,在门缝中消失——
再也忍无可忍,他直接起身,拉开房门,“夏优优。”
夏优优背影一僵。
她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先回房。
可没想到刚转身,他就已经打开了门。
她没有回头,唯有头顶走廊上的昏暗灯光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极长——
那影子如同一把寒凉的剑,刺入他的心脏。
凌莫南抬手,狠狠地扣住门板,才让自己能够找到一点开口说话的力气,“真的很难吗?”
夏优优呼吸一紧,“什么?”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真的很难吗?让你喜欢我,全心全意地依赖我,真的,很难吗?”
他苦涩地问。
夏优优心口猛地一酸,几乎要摇头否认他的话了。
可,却也只是几乎。
她咬唇,看着自己的眼泪从眼眶中滴落出来,湮没无声地落入地毯当中。
不难,一点都不难。
真的。
喜欢上他,是非常非常容易的事。
尽管她一直在努力地保持着清醒,却也无法抗拒地在清醒之中,看着自己渐渐沉沦……
但是,她无法言说。
手,狠狠地捏紧自己手中的电话,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很晚了,早点睡吧,晚安。”
然后跨步,大步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无力地,却又不得不用力地,把门板合上。
她全身虚软地靠在门口,滑坐下去……
收拾着自己再度零落不堪的心情,却已经,再难收拾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让她不得不抬眸,泪眼婆娑地看着屏幕上面的字——
优优?睡了?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发件人,是夏成远。
隔着屏幕,她也能感知到二哥的焦急。
刚才她在客厅里徘徊的时候,他也曾经发过一条。
那短信提醒着她,她的责任,是二哥。
夏优优颤抖着手划开屏幕,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进去——
还没有,二哥,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去陪你。
摁下发送键,她将手机丢在地板上。
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整座房屋,连同她的心房一起,都狠狠地颤了一下。
她伸手,狠狠地扣住自己的膝盖。
指尖,泛白。
是他又出门了吧?
这一次,不会再回来了吧?
她用尽了全身的每一分力气来控制住自己,可是,最终却还是没有忍住。
夏优优抬步冲出去,打开房门,“凌莫南!!!”
夏优优想告诉他外面在下雨,不要跟上次一样淋雨,那样会发烧。
可是最终,只有空荡荡的走廊不断地回响着她的声音。
他,早已远走。
独留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影子被灯光拉得好长……
翌日,午后。
病房的窗帘被拉开,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空气中轻歌曼舞。
夏优优眼圈红红地坐在病床边。
“你看这一张,这是那里的野花,很美是不是?”夏成远恢复了一些精神,靠在床头饶有兴致地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为夏优优介绍着,“还有这一张,是那里的山泉,等我们过去了,你可以去山泉边上洗头发,那水很干净,很清凉……”
夏优优完全走神,只是木然地看着他的唇瓣一张一合。
可他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太进去了。
夏成远情绪高昂地介绍了好几张之后,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不高兴了?”
夏优优回神,吸了吸鼻子,“没有啊,没有……”
昨夜她辗转难眠到天明,那张床的枕头上,还有房间里,到处都是凌莫南的气息,让她根本无法成眠……
夏成远放下手中的电话,“是不是有心事?如果说不想去S省的话……”
“没有,没有!”夏优优连忙起身,“二哥,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护士送药还没送来,我去催催她们。你休息一会儿。”
不敢去看夏成远的眼睛,她几乎是在夺门而逃。
到护士站的时候,夏优优正要开口问药,结果却突然感受到自己脚下的地面一晃。
啪地一声,身边的窗户突地炸开,碎玻璃飞了过来,险险地砸到了她手边的柜台上。
柜台下一些装药水针头的盘子统统坠地。
夏优优第一反应就是蹲下身体紧护着自己的头。
有护士尖声叫了一句地震,所有人又开始想往楼下跑。
但还没走两步,震荡就消失了。
一切,恢复如常。
除了地面上的玻璃碎渣和一片狼藉,这场突如其来的莫名震荡就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夏优优试探性地站起自己的身体,扶住护士台。
所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五分钟后,一切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有医生匆匆奔来,“刚刚新闻,A市港那边发生粉尘爆炸,医院通知只留必要人手在这里守着,其他人全部到急诊科集合!准备接收伤员!”
战斗在无声无息之中已经被陡然拉响。
所有护士立刻各就各位,开始分配工作。
走廊上的电视里被切进了新闻的画面,全城陷入了一片混乱。
有的记者已经捕捉到了火灾现场的画面,有人浑身是火地从爆炸的那个仓库奔跑出来,现场惨绝人寰。
夏优优不忍再看,转身快步走回夏成远的病房。
“怎么了?”他问。
“港口那边有仓库发生了粉尘爆炸,很惨。”
夏成远目光微微加深。
良久,他只是唔了一声,然后慢慢平躺在床上,“优优,二哥想睡一会儿。”
夏优优站在门口,看着他如同一只脆弱的蜗牛一样一点点地缩回自己的壳中,心口又是狠狠地一痛。
医者父母心,以前二哥知道这样的事,总会第一个要求去现场。
可现在……
他真的,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二哥了。
他在逃避他以前的所有身份,甚至,在逃避他自己……
夏优优看着病床上那蜷缩成一团的身影,默默地关上门,无力地走到门外。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接起。
那边是Tony。
“夏小姐!”Tony一贯平稳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夏小姐,凌总在爆炸现场!”
夏优优脑中轰地一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你说什么?!”
“凌总在爆炸现场!凌氏在港口有新工程,他是和公司的高管一起过来视察的……”
耳朵里像是有万千只蜜蜂在嗡嗡作响,手一松,电话硬生生地砸到了脚背上。
却也不觉得疼了……
她失魂落魄的跑进电梯,手跟发了疯一样拼命地摁下下行键,可还是太慢,太慢。
门一开,她就冲了出去。
大厅里已经开始被围得水泄不通,各路记者严阵以待,还有很多伤员也开始陆续被抬进来。
撕心裂肺的惨叫,血肉模糊的伤口,早已翻飞的皮肉……
他们仿若来自地狱。
夏优优眼泪被瞬间逼了出来,汹涌而下,她疯狂地奔出医院大门,拦了一辆车,“快,我要去港口!”
司机见她如此,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姑娘,只能到港口外围。”
“哈好好,快,麻烦你,快一点……”
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其他的一切已经一片空白……
她全身都在发抖,在三伏天里竟是已经生生地出了一身冷汗,那汗染湿了衣背,也染痛了她的心……
心脏不停地在收缩,再收缩,她像一条缺水的鱼一样看着窗外的景物飞速划过自己眼前,生怕车子晚到半秒,她自己就会窒息而死……
车子终于到达灾害现场外围,警察已经将里面都封锁,拉上了警界条。
许多人闻讯赶来,寻找着自己的亲人爱人们,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夏优优站在他们中间被推搡着来来去去,她的目光执拗而焦灼地看远,再看远,仿佛要看到天尽头去——
火海延绵,如一头呼啸的怪兽一样吞噬着所有人的希望……
身边有老人已经耐不住倒下了下去,双眼泛白口中不断地念叨着自己的孩子。
还有孕妇挺着肚子要找自己的丈夫,也有孩子哭着找自己的父母……
人在此刻,显得那样渺小而脆弱,随时都会灰飞烟灭。
“麻烦,麻烦让让,谢谢,麻烦你们……让一让,”夏优优带着哭腔,拼命地拨开人群,试图要越过黄线。
却一次次,被警察拦了回来。
她挫败,看了一眼四周,想找机会溜进去,可还没来得及,拔开脚步,有人就从身后狠狠扣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回一带——
“那边太危险了,不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