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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挑染红发的女生一脸尖酸刻薄:“落难凤凰不如鸡, 现在她连庶民都不如吧, 不对, 是贱民!”
一群人都前俯后仰的笑起来。
织羽樱奈也跟着捂上了嘴, 肩膀一抖一颤。
几个女生笑着笑着停下来, 有些惊奇,为首的女生冷笑:“你笑什么?死到临头还笑, 你有什么好笑的。”
织羽樱奈擦掉眼角沁出的眼泪:“落难凤凰不如鸡。我是落难凤凰, 那你们是什么?”
几个女生这才发现这话里的毛病,为首的女生狠狠的瞪了一眼说话的人, 对方怕的连连鞠躬道歉。
为首的女生斜勾起嘴角:“好好的笑吧,落难凤凰就凤凰,待会儿就把你这只凤凰身上的毛全拔光。”
织羽樱奈谨慎的退后:“你们想干什么?”
刚才说错话的女生站出来,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老大, 狐假虎威:“你很快就知道了。”
高个女生满意一笑, 招招手, 几个人很快就把放在窗帘后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个包, 从里面拿出了单反,还有录音笔。几个人很快就把单反架到了三脚架上。
设备器材倒是挺齐全的,织羽樱奈算了算价格, 不怕人渣, 就怕人渣还有钱。
高个女生摆弄了一下单反, 挑菜似的从头到脚打量织羽樱奈:“虽然长得不怎么样,身材更不怎么样……不过丑一点也没事,后期加个滤镜就行了,你这身材,p过应该勉强也能看。”
织羽樱奈瑟缩:“你什么意思?”
高个女生十分和善:“别这么害怕,我们是想给你免费拍照片而已,保证拍的漂亮。你不是家庭条件不好吗?我们一点费用也不收,只需要你把衣服脱掉就可以。”
“如果……如果我不愿意呢?”
“不愿意的话,那就只能让我们来帮忙了。”
织羽樱奈抱头尖叫,几个人忙捂耳朵:“你们这样是犯法的,让我出去!”
高个女生神情凉凉的:“别叫了,这个时间谁会来救你?死了那条心吧,而且,这个地方没有监控,什么都不会留下。”
“你也别怨我,你这都是自作自受,我从前警告过你不要接近正选,可你偏偏不听。”她目光阴沉:“现在没谁听得到你的声音,叫破喉咙也没有用,把衣服给我脱了。”
织羽樱奈摇头:“不脱。”
她不耐烦的拍桌子:“识相,就自己脱。我们也讲法律,也怕进局子,这录像你就放心,我们我们只是帮你保存着,不会做什么的。”
织羽樱奈拒绝:“不要。”
不识趣,高个女生朝后面的人一挥手:“那你也不用自己动手了。把她衣服剥了,记得先拿毛巾把嘴给堵上,声音听着烦人。”
“前辈,我们没带毛巾啊?”
高个女生声音拔高:“那就先把她的衣服扯下来塞进嘴里!要我教吗?”
几个女生连忙应声:“哦哦好的。”
织羽樱奈问:“机器开了吗?”
一个女生顺口回答:“还没呢。”
高个女生瞪眼:“跟她废话什么,先把衣服剥光了再说!”
见到前辈发火几个女生不敢再拖延,朝织羽樱奈一拥而上,想抓住她身体手脚。织羽樱奈站在原地不动,仿佛已经束手就擒,又忽然平静地笑了:“没人能听到,也没有监控,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
高个女生厉声问:“你什么意思?”
织羽樱奈说:“喜欢的意思。”
女生骂了一句就打了过来,织羽樱奈一把攫住挥舞过来的手腕,两人奋力挣扎没挣脱,刚想用另一只手扇耳光,身体却忽然失去重心用力往中间倒去,两人砰的一声撞到一起,坐在地上捂着撞到的脑袋哀叫不止。
高个女生瞪圆眼睛:“怎么回事!”
另两个胖女生彼此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扑了过去。织羽樱奈没回头,一张手搂住前面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女生腰,掐着对方的身体举起,上半身迅速向后弓下同时将她往背后一送,身后试图偷袭的女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同伙砸中。
她步履轻盈的走到几个女生身边,嗤笑了一声:“蠢货。”
地上几个人还站不起来,高个女生惊慌地看着她,手在桌上慌张的一通乱摸:“你……想干什么?”
织羽樱奈顺口回答:“反正不是你。”
高个女生旁边的女生就是直接把她骗过来的人,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连摇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钥匙就在我身上,我,我马上给你……”
似乎是注意到了新出智明的不虞,织羽樱奈终于又动了动浅色的唇瓣,她的嘴唇颜色极浅,有些发干的唇像天旱时皲裂的大地,唇皮跟土地一样块块炸开。
她解释:“因为一直很忙,没有时间吃饭,而且可以省钱。”
新出智明叹了口气,挺现实的原因,他不能多说什么。
迹部景吾盯着织羽樱奈的干裂嘴唇,头皮一阵发麻,特别想把她的嘴唇把那层一点都不华丽的白皮给弄下来。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织羽樱奈说:“对不起。”
新出智明皱眉:“跟我道歉做什么,身体是你自己的,不好好珍惜身体健康等到以后你就会知道你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东西……”
他站起身到医备橱柜里找东西,嘴上还是絮絮叨叨地在给她讲道理。
“身体垮了,想减肥还是要打工兼职,就都做不成了……”
迹部景吾眼睛盯着窗外,伸手已经在口袋里摸到了一根小管。
新出智明回过头安排:“我现在给你做一下血糖测量。”
织羽樱奈答应:“麻烦了。”
金属质地的膏管上面被握的有点湿湿的,迹部景吾又把手伸进口袋,把唇膏管放在黑底绣着金纹的手帕上滚了一滚,擦干净上面的汗。
“……织羽。”
这个男人好啰嗦,她转头问迹部景吾,语气沉的滴水:“怎么,你也有话要说?”
他一愣,唇膏又滚进了口袋。
“原来在这里啊。”
新出智明舒了口气,把测量仪拿出来放到桌上,沉重的仪器和桌子一碰发出咣当的响声,碰撞声听上去又响亮又清脆,织羽樱奈垂下眼睫。
“很久没用了,都忘了之前放到哪去了……不过放心,用这个做检查不会有什么疼痛的感觉。还有,刚才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才行啊,织羽同学。”
她的敷衍不太走心,目光越过新出智明落在一脸怔忡的迹部景吾身上:“可以请你过来一点吗?”
迹部景吾指自己:“我?”
“嗯,”织羽樱奈说:“有人陪不会太紧张。”
他撇过头,声音有那么点矫枉过正之后的不自然:“啊嗯?怕就怕,本大爷果然没说错嘛。”
血糖测量仪的指针左右大幅度摇晃,最后稳定在一个数值上,迹部景吾皱紧了眉头:“仪器坏了吗?”
新出智明向他要手:“迹部君,你来试试这个。”
迹部景吾把手递给新出智明,他的右手指节润而有骨,白皙修长,织羽樱奈多看了眼,那只手掌宽厚有力,掌心和手指的接缝处都均匀的分布着硬厚的老茧。
迹部景吾的生理数值和他本人一样严谨,几乎就是最佳的范本。
仪器没问题,就是她有问题。
新出智明已经在病历本上填好内容,人手不够,他也就直接吩咐迹部景吾了:“迹部君,麻烦你去接杯热水。”
织羽樱奈把测量的仪器从手上取下来,从袖口露出的那一截手腕上有深浅不一的红斑,镶嵌在青白色的皮肤里有些吓人。
“水。”
她伸手想去接却没接到,迹部景吾端着杯子不给她:“等一下。”
杯子里晃动的水平面暴露内心起伏,迹部景吾托住杯子把手把递给她:“小心,有点烫。”
新出智明看着她手上的红块出神,织羽樱奈握着杯子的手放下,袖子垂下来遮住了那几块红斑:“你的手上是……”
“撞出来的,还有一些只是普通的过敏。”
织羽樱奈笼了笼衣袖,从床上下来,蹲着身子穿鞋,迹部景吾看着她相当熟稔地系了个蝴蝶结。
他忍不住问:“你要去哪里?”
似乎觉得这样的问话很稀奇,织羽樱奈站起来仰头看迹部景吾,相对于一米六的小矮个,他的个子实在高的过分,男性的气息纱网一样笼罩在头顶密不透风。
“当然是去上课。”
织羽樱奈不适地垂下头:“要一起去吗。”
迹部景吾刚想说“好”,突然发现自己被带跑了偏,他看向一脸无奈的医生:“新出老师,她没有事吧?”
新出智明纠结了会:“没什么大事,但是……”
不是急疾,身体机能的不足只能靠后天慢慢调理,他嘱咐:“是贫血,血糖很低,不过补充点热量暂时也就没事了。”
***
二之宫黛姬在门外等了有好一会儿,直到不耐烦才看到保健室的门打开。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来,织羽樱奈站在迹部景吾身后,存在感薄弱的像空气。
不过也很少有站在迹部景吾身边还能够分走瞩目的人,他天然就是耀眼的太阳,把周围一切都黯淡下来。
千叶诗织脸上有点久待后的疲劳,见他们出来迎上去:“迹部君,樱奈怎么样?”
迹部景吾没接话茬:“你自己问她。”
千叶诗织顿了一下,不自然地接过话:“是我疏忽了,樱奈,看你的样子身体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等了老大半天也没等到织羽樱奈开口说话,眼看两个女生脸上变的不太好看,迹部景吾咳了咳,回头一瞧,见她手里正好撮着一根紫色的头发。
迹部景吾没好气的压下自己的头发:“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织羽樱奈顶着一头茶褐色头发光明正大的胡扯:“我头发掉在你衣服上了。”
迹部景吾心累:“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
她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明目张胆地把他的头发塞进了胸前的口袋,迹部景吾额角一抽,只装作没看到。
千叶诗织好像不在意自己被敷衍对待,她拉过一旁站着的二之宫黛姬,歉意十足:“我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二之宫也不是故意的,樱奈,如果你没事的话能不能原谅黛姬?”
织羽樱奈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然后向迹部景吾靠拢:“我有事。”
千叶诗织笑容一僵,二之宫黛姬看见一边抱臂而站的迹部景吾把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勉强笑了笑:“你有什么事?”
迹部景吾挑了挑眉,并不介意自己被当成挡箭牌。
“我要退部。”
织羽樱奈提条件:“答应的话,今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车子停在楼下,迹部景吾送她走到了单元门口,织羽樱奈的步伐还算稳,可他总觉得她在强忍着。
上次观察的距离有些远,这次隔近了看,这楼不仅又破又旧,而且还不怎么干净。迹部景吾一数,有七层楼。
织羽樱奈用手往上指了指:“那什么,谢谢你送我回来啊,我上去了。”
“诶!”
迹部景吾叫住她:“等等。”
她停下,回过头:“怎么了又?”
哪怕还是正午大白天,可是楼道里那股阴暗湿冷的感觉却好像让人身处在另一个世界。迹部景吾眼睛在黑暗中滚动了一圈,问她:“你住在几楼?”
“按常理来说,应该是第八层吧。”
迹部景吾眉头拧起:“这幢楼总共就只有七层楼,哪来的第八层。”
孤陋寡闻见识少,真是没见过世面,织羽樱奈扯了扯嘴角:“大少爷,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地方叫做,阁楼?”
这日子过得这么惨,简直真的像个人了。
“你居然住在那种地方?!”
相比迹部景吾的吃惊她显得淡定许多:“那种地方怎么啦?不就是小点儿吗,建在那里总得有人住吧,这不能住人啊。”
发觉自己的话实在有些失礼,迹部景吾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不是那个意思不要紧,总之,我现在挺累的,实在没精神陪你在这风口聊天了。”织羽樱奈摸了摸肚子:“我要快点回去吃个饭,抚慰一下倒霉的一天。”
迹部景吾这才想起自己中午离开教室之前对方就已经离开了,既然织羽樱奈是直接被拉去的资料室,那群女生肯定不可能好心的给时间让她吃饭。更何况这个女孩子一顿能吃那么多,而且这还是刚需。
思及此,他也不再犹豫:“你想吃什么?”
饭票请客啦,织羽樱奈整个人嗖的一下变的精神:“我不挑剔的!什么都可以哒,不过嘛最好是辛辣的,油炸的,海鲜啊……”
越听下去迹部景吾的眉头就皱的越深,开口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而且还果断的拒绝了所有的要求:“不行,你忘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吗?吃这些东西不利于伤口恢复,其他的可以,但这些不行。”
他拍板决定:“喝粥吧,既清淡又营养。待会就送过来。”
织羽樱奈忽然想踹死自己:这特么都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啊!
“哦,”她蔫蔫的:“我先上去了。”
迹部景吾提议:“我送你?”
“不要。”
“可是你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
不是很好,那是被你气的。织羽樱奈没精打采:“阁楼的房子就只有一进,打开就是我的卧室,要是被看到床上乱糟糟的样子,我的状态会更不好。”
进女生的卧室,迹部景吾也不太好意思,而且这也实在太失礼。他嗯了声:“……那我待会儿我把粥给你送到七楼,你的手机番号是多少?”
他这才发现两人连联系的方法都没有,万一发生个什么需要紧急的事情都没办法及时联系。
“手机番号?”
织羽樱奈好笑的看着他,像是迹部景吾提了个奇怪的问题:“肯定是没有啊。”
迹部景吾一哽:“是不是你觉得……”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织羽樱奈伸出指头给他算了一笔账:“你看,我这要有手机番号的前提呢是我得有一部手机,可是我有手机的话,我就还得买电话卡,然后手机还得充电吧,电费又是一笔。”
“而且最重要的是,根本没有人会给我打电话啊!”
她觉得很理所当然:“所以我干嘛要把钱花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
明知道是歪理,可迹部景吾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居然还很有道理。
“这样,”织羽樱奈告诉他:“你待会儿过来的话,我就在在六楼左手边的房东雅子奶奶家呆一会儿,到时候你直接到那里来找我就好了。”
果然还是笑起来好看,迹部景吾轻松的笑了声:“那我走了,很快就回来。”
她站在高两阶的台阶上,像只招财猫似的跟他挥了挥手:“去吧,迹部君,我等你哦。”
***
雅子和丈夫历来是实行轮班制,今天刚好是周五,待在家的就是雅子。
织羽樱奈敲开了雅子家的门,开门的老人身上还沾满了面灰,见她来高兴又吃惊:“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学校没课了吗?”
虽然只是隔几个小时没见,可是对方的精神头明显好上不少,织羽樱奈端起雅子给自己倒的茶小小的抿了一口:“因为我……‘那个’来了,不太舒服,所以跟老师请假回来休息。”
雅子没反应过来:“‘那个’?‘那个’是什么?”
“就是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个’,啊。”织羽樱奈把断掉的头发梳下来扔进垃圾桶里:“就是‘那个’嘛。”
“哦——”雅子拖长了话音,满脸笑意:“原来是‘那个’来了,那你衣服弄脏没?我刚好待会要洗衣服,顺便也洗一洗。”
衣服,织羽樱奈跑到厕所脱掉身上的校服衬衫,换上雅子给的居家T恤,对镜子忸怩作态。
虽然脸还是这张不怎么样的脸,织羽樱奈挺胸深呼吸:关键还是内在气质出类拔萃。
雅子接过织羽樱奈的校服仔细看了看,脸色古怪:除了沾上了些灰,也没弄脏什么啊。
织羽樱奈从厕所里走出来,头发也扎起,雅子忽然像瞧见新大陆一样看了她好几眼:“我总感觉,你这几天突然变好看了……尤其是你这脸蛋真是,皮肤又细腻又光滑……”
但凡是女性,什么品种都爱被夸漂亮,哪怕不是自己的脸也一样。
牙齿咬着下半唇,织羽樱奈有些兜不住小得意:“你也很年轻啊。”
两人正互吹的高兴,雅子听见门口有敲门声奇怪:“这个时候老头子还在店里呢,会有谁来找啊?小奈你等等,我去开个门看看啊。”
迹部景吾觉得有些闷:“威廉,音乐。”
没等开音乐他又改了主意:“算了,不用开了。”
这一下一变的言行和果决的迹部景吾简直完全不配套。威廉心内咋舌,感叹万分,表面上却还维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好的,少爷。”
只是普通巡视,迹部景吾没开出那辆冰帝祭上吓得死人的加长林肯,车内空间不算太大,不过气氛也称得上祥和。
除了报出住址,织羽樱奈一直没再开过口。
安静,有礼,疏远,非常符合迹部景吾对平时交集女生的要求。
可他不想再这么沉默下去。
有些沉默是舒适宜人的,有些却让人浑身难受,像要变成化石。
“你会调琴?”
“嗯?”
织羽樱奈半晌才反应过来:“会。”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补充:“我会很多,不仅会调琴,调情也会那么一点。”
纵然迹部景吾会几国语言,可是还是没有把她的后半句话听懂:“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若无其事的笑笑:“其实我会调律。”
调律涉及到的领域比调琴的更宽泛,要求也更高。不仅要求对乐器有熟知的掌控程度,还要对旋律有天然的敏感性,最好是有绝对乐感。
比如说,凤长太郎就有。
会调律的人乐感都不会太差,他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东京铁塔。
半天没等到回答,迹部景吾忍不住回过头才发现织羽樱奈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熟了,眉头皱的有些紧,似乎对轻微的颠簸适应不良。
吃了就睡,还睡的这么快,这是猪吗?迹部景吾心里吐槽,对着后视镜朝威廉比了个手势。
[开慢一点]
威廉目不斜视的点了点头,油门略松,车子慢慢的减速,他眼角的余光盯着后视镜:镜子里的男生褪去了一点白日的骄傲和硬刺,动作温柔的给女孩披上了车内准备的小毯子。
轿车比普通的电车地铁就是要快,快在它不必绕远去兼顾其他人。
对于织羽樱奈来说,只不过眼睛一闭一睁的时间,车子就已经开到了足立区。不过这一块地区的规划实在是太糟糕,就算有卫星定位,这车也开始开得凌乱起来,七拐八拐的。威廉全神贯注,凭着司机敏锐的直觉才找到她住的单元。
车前灯一闪一亮地提示行人。几个经过的路人很羡慕的看过来,一眼就觉得漂亮的车子,总少不了和昂贵挂钩。
迹部景吾拍了拍织羽樱奈:“到了,不要再睡了。”
毛茸茸的毯子从身上滑下来,织羽樱奈本能的伸手环住自己。她目光清澈澄明,没有刚睡醒时的迷茫和惺忪。
就是样子有点呆。
威廉很知趣的坐在驾驶座上没动,盯着自己的方向盘当木偶人。迹部景吾下车绕到另一边,刚拉开车门,里面的人就跟兔子一样嗖的窜了出来,脑袋砰的一下撞上了车梁。
那么重的“咚”的一声,听上去都觉得很疼。织羽樱奈撞得有些晕乎乎的,表情快撞得有些溃散。
迹部景吾赶紧扶住她,下意识的就揉起了女生的脑袋。
他没什么安抚女孩的经验,突然这么一来还有点小紧张。
一时间脑子里能就想到的,就是,她怎么这么矮。
边想边做事,难免走神,迹部景吾的手在头顶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揉,把织羽樱奈本来就毛躁的头发揉得更乱了,蓬蓬的像一团鸡窝。
威廉坐在车里,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睛。
他家少爷平时看着还挺聪明的,怎么越到这种时候越犯傻气呢?
有点糟,迹部景吾有点心虚的收回手,郑重问候:“没事吧?”
这么一撞总算撞清醒了,她自己把手放到头顶,摸到那一头杂草满脸不高兴:“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还揉的这么用力,想把她脑浆给挤出来么?
迹部景吾轻咳:“……抱歉。”
“算了算了,”织羽樱奈又探头回车里把包拿了出来:“谢谢你送我回家,现在时间不早啦,我也到家了,你就早点回去吧。大忙人和我不一样,今天肯定耽误了迹部君你不少时间,该说抱歉的是我。”
这种拉开距离的话一向是他对别人说的多,现在自己听到,总有些不对滋味。
他嗯了一声:“没关系。”
织羽樱奈调整好背包带:“那我走了啊。”
“嗯,走吧,”迹部景吾站着没动:“我,下车活动一下筋骨。”
她耸了耸肩膀,走进单元楼张着的黑洞洞的嘴里。
原来是有灯的,但是灯坏了已经很久了,没有人主动去修。
织羽樱奈忽然站住不动,定在了单元楼门口,像座雕塑。
——有人在看她。
她猛的回头。
好巧不巧,正好对上迹部景吾的视线。
隔着一段不算太远的距离,织羽樱奈嘴角勾起,不那么明显的笑了笑。
迹部景吾脸有点烧,立马偏过头错开视线。
假作看风景,实则自欺欺人:足立区哪有什么风景给人看的。
如果迹部景吾肯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对方看的其实不是他。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织羽樱奈的一双眼睛如鹰隼,穿过薄薄的夜色精准的捕捉到猎物。黑暗里两个隐蔽猥琐的身形在她回头那一瞬就利落的躲入了黑暗之中,像永远见不得光的老鼠。
再狡猾的老鼠也会有露馅的那一天。
慢慢来,织羽樱奈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回过身,哼着小曲儿一步一步走上楼:“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
楼道里的空气骤然寒浸浸的起来。
他才刚动了这么点念头,就听织羽樱奈凶巴巴的声音。
“不准动。”
织羽樱奈横插在迹部景吾和窗口中间:“我吃的完。”
这话让一个瘦骨伶仃的女生说出来还真没什么可信度,他缓和了声音:“你吃不完。”
织羽樱奈认真回答他:“不,我吃的完。”
“……反正餐厅一直在这里也不会跑,想吃下次再过来也一样。”
织羽樱奈问:“你请客?”
他说:“对,我请。”
织羽樱奈仔细考虑,表示很心动:“那下次就你请吧。不过下次是下次,这次是这次,下次不能代替这次,两次都要吃。”
迹部景吾被她的逻辑和哲学绕的头疼,一晕就随口答应了:“好吧随你。”
见迹部景吾不再提减餐的事情,织羽樱奈又把目光放回了火上翻烤的牛排上,专注无比。
牛排是现烤现做的,不过不是什么用餐高峰期,做菜的大师傅很快把盘子端上取餐台,铁盘和大理石做的桌面碰撞发出闷响,香气一荡就散开:“小心烫手。”
“谢谢,”迹部景吾端起盘子:“你,在这里等着,做好了让我拿。”
她盯着厨师掂锅,随口答应:“嗯,那就麻烦你了。”
竟然看都不看他。迹部景吾觉得心头又糊上一口老血:至于吗?他长的好歹也算冰帝公认一枝花,现在还不如一块牛排吸引人!
大概是发现身边的人站了半天还没动弹,织羽樱奈终于舍得把头微微移动,将看牛排的目光分给他一点。
不是他敏感,迹部景吾就是觉得她脸上写着“你怎么还在这”几个字。
她疑惑了一下:“你……端不起?”
迹部景吾端着盘子转身就走。
织羽樱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理解地耸耸鼻子,忽然闻到面粉的香气。
中华小笼包。
她深深的嗅了一口香气,然后肯定的判断:“香菇肉馅。”
……
居然被人给嫌弃了。
迹部景吾生了会闷气,纠结半天又走回去。
察觉他来,织羽樱奈回头朝迹部景吾笑:“你来啦。”
笑的挺甜挺可爱。迹部景吾气势一下子像被戳破了的气球,哼了句:“……献什么殷勤。”
到底嘴硬心软,他手上的动作快了不少,来来回回好几次总算把牛排上齐了。
不是第一次为女士服务,不过眼下的情况倒是第一次。这种琐碎事情做起来也没比高消耗的网球运动轻松多少,迹部景吾活动了下有点发酸的手腕:“吃吧,下午还有课,不要耽误了。”
织羽樱奈姿势标准地拿起刀叉,在牛排上飞快地切割,吞下去一块肉之后才想起要说那句吃饭的开场台词。
于是补充:“我开动了。”
迹部景吾扶额:“吃吧吃吧。”
他姿势严谨优雅地拿起刀叉,不紧不慢地将牛排均匀切成小块,教科书式的吃起了牛排。一抬头,眼前女生已经解决三盘子牛排,刚把第四盘牛排吃干净。
叉子上的肉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真浪费,织羽樱奈停下刀叉,极度不满的眼神在看到桌上的牛肉之后就变成怜惜:“食物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
迹部景吾目瞪口呆,朝空铁盘点头:“对不起。”
想吃。织羽樱奈盯了桌上的那块肉好一会,最后歇了心思,把最后一盘牛排端过来。
迹部景吾心情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原来织羽樱奈一开始说吃的完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而是真的吃得下。
一个女生哪来那么大的胃装下这么多东西?可是要说穷凶极饿……好像也说不上。
他停下手里动作,织羽樱奈的餐刀顺牛肉的纹理轻盈的滑过去,刀舞动的飞快,依稀只能见残影,几秒过去,牛肉就被分割成均匀块状。
简直像一场完美的表演。
餐厅的餐刀虽然定时更新,但为了防止误伤其实并不是很锋利,可是在织羽樱奈手里的餐刀仿佛成了神兵利器,再厚的部位轻轻一划也能立马分割成两半。
迹部景吾一边在心里惊讶,一边又暗暗赞叹了一声,如果不是动态视力极佳,他也看不清楚这是怎么动手的。
织羽樱奈叉起肉一口一块,虽然用餐姿态是做足了,不过也不见她嚼,整个囫囵咽下去,脸上露出餍足的神色。
有这么好吃吗?
他细细的咀嚼了一下,觉得味道确实不错。
织羽樱奈放好盘子,宣布:“我们换一张桌子吧。”
她站起身,让出身后的背景。背后的桌上摆满了一层层的笼屉,正源源不断的向上散发着热气。
迹部景吾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点餐窗口,中华料理的火上原本放的满满当当的蒸笼一下子都不见了:“你该不会全买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