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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谁敢……“李老爷话没说完,一眼看到了敞开在老太太面前的衣料箱子,顿时舌头打结,声气低落到地面之下不知道哪里去了,“老太太,您当时晕船,难受的厉害,我就没敢打扰您,这是那府里老大……也就是几件衣服料子,我想着五哥儿要进学,总得……”
“天哪!”老太太听明白是李家大老爷送来的,猛一提气,这一声天哪响彻云天,“那一家门坏种啊!他们日日夜夜盼着你死啊!你还没被他们害够?他们这是看你好了,这又找由头要来害死你了!你怎么这么傻啊……啊呵呵……我这心得操到什么时候啊……我不活了!啊呵呵,我活不下去了……”老太太哭声震天,大腿拍的啪啪响。
李老爷耷拉着肩膀,垂着头一声不吭,徐太太脸色灰白,靠在已经进来的李冬身上,不停的咳嗽,李冬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明哥儿啊,从小到大,我怎么教你的?这做人,什么都没有,也得有骨气!咱做人,这骨头就是得硬!那帮坏种……他有钱那是他的,咱不要!这东西……你如今是堂堂县太爷,你更得有骨气啊!这东西,你说!你说!你说话啊!”
李老爷勉强抬头,看了眼老太太,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山哥儿穿他的旧衣服,被人取笑时,他的心象被刀捅了又捅……
“我那可怜的妹妹啊……”老太太一拍大腿,哭声更加凄惨了,“我的……妹妹……哎哎……啊……你怎么就一伸腿走了啊……啊……老天爷啊……怎么不让我替她死啊……”
“姨母……我……我没……没打算……没……不要了,这两天忙,没顾上,我知道,我都知道,哪能要他们的东西,我这就……”李老爷听她这么一哭,顿时眼圈红了,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
“叫梧桐进来,把这些阿物儿扛出去,扔了!一把火烧了!全扔了!全给我烧成灰!咱穷归穷,可咱有骨气!咱有骨气!”老太太顿时不哭了,气势震天的拍着李老爷的肩膀。
李夏目瞪口呆,眼看梧桐应声而进,关了箱子,叫了两个粗使婆子抬箱子就走,李夏一跃而起,跑出两步才想起鞋子没穿,急忙回身拖上鞋,拖几步提上,飞奔出去。
“阿夏!阿夏!快去看看你妹妹!”徐太太被李夏吓着了。
李夏盯着梧桐,跑的飞快,刚追出二门,一头撞在五哥李文山身上,李文山一把抓住李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
“那一箱子东西,大伯给的,那个老太太让梧桐抬出去烧了,你赶紧跟出去看着,悄悄儿的,别让梧桐发现,看看他烧没烧,要是没烧,东西去哪儿了!”李夏脸色难看之极,却条理分明。
李文山叹了口气,“又是……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现在就去,你赶紧回去。”李文山推了一把李夏,一路小跑去盯梧桐。
李冬追上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事,还是追李夏太急,脸色灰白,“阿夏,你……”
“姐姐我没事。”李夏回身扑到姐姐怀里,难过的嘟囔了一句,“阿夏心疼姐姐。”
李冬喘着粗气,没听到李夏那句嘟囔,抱起李夏,“阿夏舍不得那些好东西?阿夏,那不是咱们的东西,不是咱们的东西,咱们就不能要……”
“姐姐,我懂。”李夏抱着姐姐的脖子,脸在姐姐肩膀上蹭了蹭,她不在乎东西,她只心疼姐姐,这一辈子,她一定一定要拼尽全力保护好姐姐。
没多大会儿,李文山就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悄悄叫过李夏,两人蹲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咬着耳朵:“出了县衙,他就自己扛着箱子,我一直跟着……”
“真烧了?”李夏屏着气问道。
“烧个屁!”李文山错着牙,粗话都出来了,“他扛着箱子进了八字街最头头那家当铺,我没敢跟进去,在外面守了不到一刻钟,他就出来了,箱子没了,换了个重的不得了的褡裢!王八东西!”
“出来之后呢?去哪儿了?银子给谁了?”
“呃!”李文山呆了,“还能给谁……你是说?老太太?他是她干儿子!”李文山这一回反应极快。
“干儿子?”李夏眯缝起了眼睛。
“都怪我!这点事都办不周全……”李文山懊恼的拍着额头。
“五哥,老太太真是阿爹生母的姐姐?亲姐姐?”关于这位老太太,李夏能想起来的实在太少太少了,她对她几乎没什么印象。
“说是堂姐,你不知道?姨婆后来也……那个了?”一个’死’字,李文山没说出口,李夏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阿爹坏了事之后,我印象中就再也没有她了,后来,咱们俩谁都没想起来她,也没去查过她后来怎么样了。”
“阿爹坏了事就没有她了?”李文山拧起眉头,“阿夏,这话我不敢跟别人说,我总觉得,老太太不怎么像个好人,对阿爹和咱们……那不是好。”
“就看今天这件事,肯定不是个好东西。”李夏目光阴沉,看这样子,她们这个家,是被这位老太太捏在手心里的,就看刚才的事,这老太太是个贪婪恶毒没有下限的,那阿爹坏事,以及抄家时家里穷成那样,会不会跟她有关系?
“这样的事不是一回两回了,京城每次送东西来,老太太都要大哭大骂,然后让人烧了砸了什么的……照这么看,那以前那些,其实也都进了当铺?”李文山一边回想,一边不停的拍着额头,以前那么些回,他怎么就从来没想起来跟着看看呢?
“……要是从前在伯府,老太太也是这样……”李文山越想越远,“阿夏,伯府对阿爹不好,只怕也跟这位老太太有关……”
“先别想那么远。”李夏冷声打断了李文山越来越远的回想,“阿爹生母是带着身契进府的奴儿,她必定也一样,也是带身契进伯府的奴儿,这样的奴儿,伯府若不放纵,她敢这样?她能这样?各有因果,没有谁是干净的。”李夏声调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