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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颜,你没事吧?”楚离歌有些担忧,还有很深的歉疚。
“没事的离歌。”就是有种莫名的恶心。
曾经最亲近的人,一旦走上歧路,带来的那种恶心绝对和平常不一样。
唐曦颜的胃纠结成一团。
“颜儿,有我在。”夜飞白轻声的在她头顶说,相处这么久,他知道她其实是很重情且很念旧的人,和陆子瑾走到现在,想必她的伤心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唐曦颜在他胸膛蹭了蹭,心里渐渐回暖,“幸好有你在。”她下意识的呢喃,反握住了夜飞白的手。
夜飞白的手宽大、温暖、有力。
她还有他在。
车子爬上了山路,考虑到唐曦颜怀着孩子,楚离歌把车子开得很慢很慢。
唐曦颜趴在夜飞白的腿上睡着了,夜飞白抚摸着她的长发,心里在想着,要不要给陆子瑾一个教训,叫他不要老出现在唐曦颜的面前,叫她这样不高兴……
……唐家,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气氛,起因是昨日的法院之行。
昨日,十一个长舌妇的丈夫都见识到了夜飞白和唐曦颜的强悍,纷纷达成一致:法院判决的事情,还不是夜飞白和唐曦颜说了算,只要把这两个祖宗给伺候舒服了,自家被带走的媳妇儿也就放出来了,于是乎,都按照红崖子的习俗,十一个人牵着一只羊,带着糖茶烟酒来请罪,还请上了老成一把骨头的唐汉成。
一群人,在唐家的正厅里面坐了一堆,把唐汉生堵在炕上下不来,吧嗒吧嗒的只抽旱烟。
“老二,你看看这都赔礼道歉来了,你就说句话儿吧,谁都知道,曦颜这些年就和你亲,你只要说句话儿,曦颜还不都听你的……再说,你看看这都拔麦子的时间了,家里都老老小小的,这媳妇儿一被抓走,劳力少了不说,连个做饭的都没有,这十一家呢,都怎么过呀?”
唐汉成多少有些倚老卖老的意思,今日被云秀英闲话的帮凶丁香香的丈夫毛新贵请来,心里还打着办成了这事儿叫毛新贵撮合一下丁香香的妹妹和自家小儿子的婚事呢。
你说他老来得子,偏偏这个儿子不成器,愣是一点书也念不进去,现在种地不想种地,当官当不了官,教书教不了书,三十岁了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在这样下去,等老婆子一死,家里还真的连个刷碗的都没有。
你说他这教了一辈子书,教育了一辈子人,老了老了,却还要求着人了,还要操这么一门子心,也真是……
正思想之间,就听唐汉生慢悠悠的道:“我说大哥啊,我都老了,什么事情都不管了,你说你也一把岁数的人了,还操这些闲心干啥啊……”
“……”唐汉成顿时有种撞在棉花上的感觉,憋气儿却发泄不出来,是呀,老了老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十几年前你唐汉生家穷的叮当响,全庄子上人都欺负你,我唐汉成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种的……
十年后,你唐汉生要什么有什么,孙女儿还当上了大官儿,如今日子过得滋润,不愁吃不愁穿就等着悠悠然老死了,我却家道中落,八十岁了还操心这儿子娶媳妇儿的事情……
唐汉成不吭声了,皱起了雪白的眉毛,满脸愁容。
他是真的老了,操不动这个心了啊!
而毛新贵一看唐汉成不说话,顿时急了。
“唐二叔,你就看在唐大伯的面子上,跟孙女儿说一声吧,你也知道的,我家里四个娃儿呢,最小的一个才两岁多,这香香被关了班房子,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了,这农忙时候的……我知道,香香这婆娘嘴贱,被关了班房子也是活该,可是这人么,总是有糊涂的时候,唐二叔,你看着关了关了,香香也知道教训了,她以后保证不敢再乱说了,你就行行好……”
毛新贵还真是朵儿奇葩,说着说着就跪了下去,抱着那瓶五粮液,就跟抱着金元宝似的。
身后,剩下十个八婆的丈夫,除了刘然实在太老,拉不下这张脸之外,其余九个有样儿学样儿,竟都弯着膝盖,有跪下去的趋势。
唐汉生这下急了,胡乱的掐灭了老旱烟,蹿下炕来拉毛新贵:“起来起来,你这是干啥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曦颜五岁开始大人就管不了了,现在是国家干部,解放军,有句话那叫什么来着……唉算了,想不起来了,总之就是,她现在不归咱平头老百姓管,我这个当爷爷的,也管不了……你起来,你这是在折我阳寿啊,我老头子还想多享几年清福呢!”
拉不动毛新贵,唐汉生郁闷了,拄着拐杖扭头出门,边走便碎碎念:“惹不起我还躲不起……我晒太阳去……晒太阳……”
一会儿工夫,唐汉生进了敞圈,躲在草垛背后把自己藏了进去,惬意的闭上了眼睛,嘴巴里小声嘀咕:“叫我去说情,想得美吧你,说闲话的时候咋不想着这档子事情呢……不过说起来也还真奇怪,这说闲话把自己说进了班房子的还是头一遭——”
“唐二叔人呢?”背后,一句话叫唐汉生的碎碎念戛然而止,他闭上眼睛,晒起了日光浴。
找到就怪了。
毛新贵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进屋去了,一群人面面相觑:“现在咋办?”
屋里直接没人了,唐永胜和白梅珍都去了集市上,回来肯定也到晚上了,祁阳和唐曦雨带着一群小屁孩子都去苏烈家玩去了……
“唉,说不动,我也回去了,人老了啊,就要认老。”唐汉成觉得没戏了,起身颤巍巍的往外走,心里愣是忘不掉唐汉生刚刚那“拽”劲儿。
想当年哪,唐汉生太老实,总是被欺负,他这个当大哥的,就在一边儿上看着,唐永胜就老是跑来他跟前求着他,跪下求着他去帮帮唐汉生。
还记得那一次啊,唐汉生被村里的坏痞儿给倒挂在浮梁上三天三夜,最后用尿泼醒,唐汉生一口牙齿,打那次之后就断断续续掉光了……那一次,唐永胜四兄弟在他唐汉成的炕头前面跪了整整一个晚上,他唐汉成装作喝醉了,干脆没理……
那时候,唐汉生家穷的啊,连吃的都没有,蒋玉兰就老是来他家蹭饭,他们最烦她了……
想当年哪……
唐汉成一边摇头一边走,内心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前些年,唐家的小孙女儿突然就成精了,紧接着就是种百合,挣大钱,然后就接连四个孩子都学习好,再后来,大闺女嫁给了在北京当大官的夜家人,小闺女攀上了同样在北京的祁阳……到如今,庄子上人说个闲话,都要被抓进班房子里去。
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了啊,当年和现在,也不一样了。
现在是唐汉生躲着他唐汉成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二房头起来了……唐汉成想着想着就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