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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仁怀暗叹林母高义,朗声应道:“小婿昨日已在太后面前立誓,此身定不负木槿。大丈夫一言九鼎,自当遵守。今日小婿再向岳母大人和兄长表明心迹,我李仁怀得妻木槿,定会将她视为生命,任沧海桑田,唯此心不变!”复又跪下道:“小婿一定会全心全意对待槿儿,也会孝敬岳母如家母一般,岳母大人且放心吧!”
周琴心伸手抹了下眼角,点头道:“好孩子,你起来,坐下再说。”
李仁怀依言坐了,正待提议婚期,下人匆匆来报说宫里来人了,急召李公子进宫。
众人略感诧异,不知有何事。忙迎了出去,只见一个年轻公公站在院中直踱步,见众人出来,忙问道:“谁是李仁怀李公子?”
李仁怀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便是,公公有何吩咐?”
那公公忙上前拉起李仁怀的衣袖便向外走:“李公子,可算找到你了,太后她老人家不好了,你快随我回宫!”
李仁怀右手微动,将衣袖从那公公手中扯出:“公公且在前面带路。”
那公公连连称是,匆匆向外跑去,李仁怀施施然跟在后面,只见他步履舒缓,如闲庭信步,却始终与那公公只有三步之遥。
木槿在后面听得太后不好,心中担忧,顾不得讲礼,也不及跟母亲细说,跌跌撞撞急走出来,在后面呼道:“仁怀哥哥,等等我。”
李仁怀听得她喊声,回转身一个纵跃,便到了她身边,伸手将她扶住。
木槿神情担忧,回头周琴心道:“娘亲,我先随仁怀哥哥回宫去了。”
周琴心知她与太后亲厚,应道:“去了代我和你哥哥问安,好生侍候她老人家。”
木槿应了,与李仁怀一并登上车舆去了。
到得安仁宫外,正遇到刘晟睿与一年轻男子出来,那男子身材修长,剑眉入鬓、双目细长,风姿卓绝,让人一见难忘,看他身着玄色团蟒长袍,应是晋王刘晟检。
因急于去太后处,几人也不及客套见礼,只是擦身而过时,两位王爷均神色复杂的看了木槿看了几眼。李仁怀隐隐察觉背后有所异样,回身一看,果见晋王刘晟检正回转身看着他,眼神高深凌厉,见他回头,对他微微一笑,这一笑意味深长,饶是李仁怀坦荡清傲、这一瞬间也觉如芒刺背。
两人到得太后寝宫,便听见皇帝正低声咆哮:“太后怎么还没醒来!”
吴之海满头大汗,跪在一旁道:“太后此疾来势汹汹,下官已经尽力了!只怕,只怕......”
李仁怀忙一步抢入:“草民李仁怀参见皇上!”正要跪下,却被皇帝一把拉起。
“李大夫切勿多礼,快看看太后!”
吴之海见李仁怀到来,伸手抹抹额间汗水,暗暗松了一口气。
李仁怀来到床前,只见太后双目紧闭、面色青中带紫、气若游丝,心道不妙,忙示意侍女将太后扶起,自己端坐于太后身后,左手握住太后的肩稳住她身体,右手捏了个诀抵住她后背灵台穴,缓缓向上运功,行至陶道穴又从新开始。如此反复十数次,直到李仁怀额间冒出细汗,方听太后喉间“咕”地一响,随后急速咳嗽起来,咳喘几声后,复又没了动静,只是呼吸已然平稳,脸色由青紫转为青白,刘世锦知是缓过气来,不由长长吁了一口气。
李仁怀将太后轻轻放回枕上,下床便向皇帝拜倒:“草民见情势紧急,未曾向皇上禀明,便善自施为,陛下切勿怪罪!”
刘世锦抬手道:“自然是救太后要紧,起来吧!太后为何还不醒,可有大碍?”
李仁怀起身弹了一下衣摆:“且容草民先为太后问诊,再行回答。”也不待刘世锦说话,走到床边坐下,伸手为太后把脉。
众人屏息静气,全都睁大了眼看着他,他先诊了左手,少顷又换了右手,众人见他眉头越锁越紧,神色越来越凝重,心中越发忐忑、喘喘难安,都牢牢盯着他的嘴,生怕从他嘴里吐出“无救”两字。
片刻后,李仁怀方放开太后手腕,为她盖好衾被,禀道:“陛下,事到如今,草民不敢欺瞒,就直言了。”
刘世锦心中早已焦虑难熬,此时心中咯噔一下,挥挥手沉声道:“朕赦你无罪,你说吧。”
李仁怀理了理思绪,缓缓道:“太后年事已高,近日诸多劳累,以致身体虚弱,今日急怒攻心,至使气血上涌,气隔阻塞,方才昏迷不醒。我刚刚为太后运功通气,虽暂无性命之忧,但太后此时已是油尽灯枯之势,要想治愈确无把握。”
刘世锦一听,只觉心中空落落的,不由颓然跌坐椅上,呐呐道:“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母后,朕该怎么办,朕该怎么办啊!”眼中一片茫然,缓缓流下泪来。
仅一瞬间,刘世锦神色恢复清明,对李仁怀和吴之海道:“你等务必要设法救回太后,需用什么只管跟朕说。”
李仁怀与吴之海一并应道:“草民(臣)必当尽力而为。”
李仁怀见刘世锦神色疲惫,劝道:“陛下也该多保重龙体,太后这病,陛下便是日夜守在床边,也于她无助。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如若累坏了身子,太后醒来见了,也必自责难过。”
刘世锦点点头,对一众宫侍道:“好好侍候着,有什么情况及时禀报!”说完便起身,“走,去御书房!”
刘世锦到得御书房,王皇后和刘晟厚早已候在那里,见他到来,忙跪地接驾。刘世锦也不理会,寒着脸径直越过他二人,来到案前重重坐下。
王皇后从未见他如此冷脸对待自己,心里打了个寒颤,强自镇定站起身来,面带悲色道:“皇上,太后怎样了?太子已知做了错事,特来请罪,求皇上责罚。”
刘世锦冷哼一声道:“母后此时生死难料,皇后一句知错了便想敷衍过去?”
他语气颇为不善,王皇后只担心此关真不易过,拉着他的衣袍垂泪道:“皇上,厚儿真的知错了。早上他匆匆来找到臣妾,说一时言语不慎将太后她老人家气倒了,心中实再懊悔,还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走到刘晟厚身边,将他的脸抬起来面对刘世锦,“皇上看看呀,厚儿可是把自己脸都打肿了,可见真是知错了!”
原来刘晟厚见太后晕倒,再是骄狂,也知道此番闯下了弥天大祸,便急急跑到王皇后处,求母后设法庇护。
刘晟厚行事张狂乖戾,在朝野上下口碑极差,近来又接连办错几件差事,便有朝臣趁机上凑储君无德无能,只怕难担大任,暗示皇帝废嫡。那睿王、晋王表面上一团和气,但早藏夺嫡之意,朝野上下暗潮涌动。
王皇后没想到在这关键时期,刘晟厚不思如何办好差事,争取皇上信任,却为了一个女子与太后斗气,还闯下此祸。又惊又怕,更怒其不争,当下便掴了刘晟厚几记耳光,流着泪将他痛斥一番。让他在坤宁宫好好呆着,自己先去太后处打探情况。
从太后处出来,王皇后更是担忧不已,听宫侍说皇上让太子到御书房候着,又担心儿子不会说话,惹恼了皇上更加吃亏,便也前往御书房,嘱咐儿子一会儿在父皇面前不要多言,只看自己眼色,相机行事。刘晟厚此时也是六神无主,点头应了。
刘世锦抬眼一看,果见刘晟厚双颊红肿,隐隐有几根指印。当脸色稍霁,别过头沉声道:“如此大过,几个耳光就想了事?”
想到太后还躺在床上人事不醒,胸中怒气又起,走过去一脚踹在刘晟厚身上,又重重踢了几脚,骂道:“你这逆子,闯下如此弥天大祸,这些年朕让你读的圣贤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刘晟厚从未见父皇如此暴怒,丝毫不敢躲闪,生生挨了几脚。王皇后忙跪下抱住刘世锦的腿哭道:“皇上息怒,要是气坏了身子,臣妾和厚儿的罪孽就大了!”
刘世锦几番用力,但皇后用尽全力抱得甚紧,一时推之不开。拂袖怒道:“平日里都是你惯着他,才养成这飞扬跋扈的性子,如今闯此大祸,你还护着!”
王皇后涕泪交加,嘤嘤哭道:“求皇上饶他这一次吧!臣妾只此一子,就算顽劣些,但年纪尚小,臣妾定当好好管教,要是皇上把他打坏了,臣妾以后还能依靠谁啊!”
刘世锦与皇后感情甚好,见她一张俏脸泪眼婆娑,不由心软:“都二十八了,还小?朕十七岁便带兵出征了!哪像他这个样子!”
“皇上天之骄子,英明神武,自非常人能及,臣妾历来极是倾慕。”
平日里若皇后说此等奉承之言,刘世锦极是受用,此时却不为所动,沉吟半晌,抬手指着刘晟厚道:“从今日起,禁足两个月,好好在东宫闭门思过。罚抄本愿经三百遍,为太后祈福。”来回踱了几步又道,“你管的礼部事务暂交晋王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