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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怔怔看着她,心里晕染着浓浓的悲哀,几番张口欲劝,却又想起她如今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千言万语无从劝起,只觉得眼睛酸涩,一埋头,泪水悄然滴落。
无心神情极是倦怠,挥挥手道:“你们去吧,以后不必再来了。”说完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赵林躬身应了,带着木槿退了出来。木槿心下戚然,跟在赵纬林身后默默而行。
出得庵来,转过一个弯,观音寺便在眼前。赵纬林指着前面道:“在下不便现身,姑娘自行前往吧。见无心师太之事,还请姑娘勿向外人言。”木槿点头应了。
赵纬林从脖子上扯下一条玉坠,递到木槿手中:“今日实是对不住姑娘,日后姑娘若有需要,将此玉坠送到京城长风镖局,在下必定万死不辞!”
木槿知他也是忠义之士,心中颇为感慨:“你无非想要尽忠,只是找错人而已,我两并无相欠。”
赵纬林低叹一声道:“我知道姑娘心善,况且李仁怀本事不小,有他护着,必定没人伤得了姑娘。这只是在下如今欠了姑娘一条命,还请姑娘收下,也让在下心里好受些。”
木槿不再推迟,接过来小心收入囊中。
赵纬林见她收了,长吁一口气,挺了挺脊背,振作精神道:“你我就此别过吧!”
木槿见他神情间有伤感、悲凉、决绝之态,小心亦亦问道:“你还要报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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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纬林苦笑道:“报仇之事我已尽力,不但连仇人是谁也未查出,还令不少兄弟枉自送了性命。唉!如今师太已有明令,以后再不提了!”
木槿放下心来,转身向观音寺行去,刚走得两步,听得赵纬林在身后喊道:“木姑娘。”
木槿回头,见他双眉微蹙:“在下想起一事,想提醒一下姑娘。此次姑娘行踪,是有人暗中告知在下,在下觉得姑娘应该提防身边之人。”
木槿问道:“谁告诉你的?”
赵纬林摇摇头神色茫然:“在下也不知道。前几日,我与几个兄弟议事时,从窗外射进一枝袖箭,我等追出去却未见人影,回来见袖箭上钉有一纸条,写着‘十月初六林府女眷观音寺祈福’。我等也不知道此讯是否属实,报着一试的想法,踏勘了线路,在此埋伏,果遇姑娘。试想若非是你身边之人,如何能得知你等行踪?”
木槿点头称谢,心道嫂子怀孕也不是什么秘密,怀孕三月到观音寺祈福乃平昌风俗,告密之事未必便是身边之人,当下也不在意。
赵纬林见她深一脚浅一脚走进观音寺,不多时,寺内升起一支响箭,在空中炸开红色烟雾。知是李家联络之法,她已然平安,心中既宽慰又微微有些失落,转身向山上行去。
过了半柱香时间,李仁怀匆匆赶来,早有家仆迎了出来:“小姐独自回到这里,已安顿在禅房休息,请公子放心。”
李仁怀令家仆带路,见到木槿之时,一把将她拉起上下打量,连声问道:“那人可有伤你?”
见木槿摇头,方放下心来,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一把拥入怀中,将头埋在她的颈间,真切感受她的气息。木槿感受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只觉安心,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少顷,李仁怀在她颈间闷声道:“槿儿,我好怕!”
木槿听她话音微颤,不由心中柔软,温言安抚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李仁怀道:“都怪我疏忽,没多派几个人跟着,才让歹人有机可趁。还好你没事,要不我,要不我.......”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木槿只觉颈间温热湿濡,平日里见惯了他成竹在胸的沉稳之态,见惯了他风流温雅的潇洒之姿,何曾见过此时这种荒乱害怕之情,心下感动,嘟囔道:“仁怀哥哥,我饿了。”
李仁怀从听闻她被掳时的惊怕、到搜寻不得的忧虑、再到看到烟火讯息时的急切,最后见到她时的欣喜,犹如经历了漫长的轮回炼狱,此时便如重生般喜悦,早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听得木槿如此说,方才想起自己也未用午饭,当下抬起头咧嘴道:“你看我都糊涂了,竟然忘了此节,我马上带你回去,吃顿好的压压惊。”
木槿见他双目微红,抬手抚着他的脸颊,轻声道:“仁怀哥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李仁怀见木槿灰头土脸,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笑道:“小花猫,都听你的!”取出巾帕,沾了水给她擦拭干净。
李仁怀将木槿抱起,施展开轻功下山而去,木槿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只觉见山峦树影向后飞奔,片刻便来到驿站,牵过大黑,两人共乘一骑直奔京城得意楼而去。
李仁怀点了此间招牌菜松鼠桂鱼和四喜丸子,配了几道爽口小菜,木槿见到满桌色香味俱全,抬头拿眼斜斜看着李仁怀笑道:“今日小女子有口福了,可让李大公子破财了!”
李仁怀见她眼中全是狡黠,双眸点漆般无比灵动,心中一荡,不由嘴角上翘,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如此调戏,小生若是把持不住,做出非分之事,小姐可不能怪罪小生。”
木槿见他嘴角噙着浅笑,眉眼间生出一丝邪气,竟是俊美无双,听着他低沉磁性的声音,也不由心神荡漾,红了脸啐道:“谁调戏你了!”只顾低头吃菜。
李仁怀见她不胜娇羞之态,面如朝霞般明艳,低叹一声:“槿儿,我一日也等不得了,只想今日便娶了你过门。”挑了一筷子鱼,选净鱼刺放入她碗中。
木槿头埋得更低,声音低如蚊蝇:“猴急什么,迟早都是你的。”
李仁怀听得真切,心中喜极,也不再言语。
饭后,李仁怀送木槿回到林府,两人刚回到房中,林夫人和林翰轩便都赶了过来,苏翠菡却因动了胎气,吃了安胎药在房中歇着。
玄月受伤不轻,此时听得少主和木槿回府,也强撑着过来。见到李仁怀上前单膝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力,未能护得木姑娘周全,还请少主责罚!”
林夫人见她面色苍白,眉头紧蹙,想是极力忍着疼痛,忙亲自上前搀扶:“玄月姑娘这是说哪里话,若非你拼死护着,我等早就遭了毒手。你也受伤不轻,快起来回屋歇着吧。”
玄月只垂着头一动不动,林夫人普通妇道人家,如何扶得起来?
李仁怀见状,略一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礼,你就听夫人的,下去休息吧。”玄月方起身退下。
林翰轩看着玄月离开的方向,笑道:“仁怀兄弟真是厉害啊,连手下的丫头也有这般本事。”本来李仁怀比林翰轩长两岁,却因与木槿有了婚约,是以林翰轩到成了兄长。
李仁怀应道:“兄长过奖,玄月幼时一家遭匪徒所害,我父亲恰好遇上救了她,请师傅教了她武功,也算不得是丫头。本来只是想让她陪着槿儿解闷,没想到今日却立了大功。”
林夫人想着日间情况,兀自心有余悸:“是啊,那三个劫匪来势汹汹,我家四个护院两个打一个都吃了亏,全靠玄月姑娘击毙两人。”
林翰轩听母亲说自家护院无能,只觉面上无光,岔开话题:“妹子,你被那蒙面人掳走,是怎么脱的身啊?”木槿一愣,却未立即回答。
李仁怀本来也是满腹疑问,但又不想她回忆那一段无助的经历,是以从相聚之时便只说些令她开心的话。此时林翰轩问出,见木槿神色一滞,以为她害怕,便伸手握住她的:“槿儿别怕,我们都在呢。”
木槿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回眸对李仁怀一笑道:“我没什么。”
木槿沉思着似是回忆当时情形:“那恶人杀了何妈,我心里害怕极了,想着嫂子有了身孕,万万不能让她受伤,便挡在她身前。那人伸指在我肩下一点,我便不能动了,他掳了我向山林里逛奔。奔得十余几步,只听他一声闷哼,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随即继续奔跑。我吓得迷迷糊糊,又被他脸朝下夹在腋下,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他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坎,直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了一个山洞,一进洞他便将我扔在地上,自己也扑倒在地不动了。”
说到此处,木槿看了一眼李仁怀,面露不解:“他武功那么好,总不至于带着我跑了大半个时辰便脱力死了吧?”
李仁怀和林翰轩对视一眼,轻笑道:“傻丫头,那人奔跑之时闷哼一声,便被玄月掷出的匕首伤了,他身上负伤,还能带着你跑那么久,也算是个狠角色。”
木槿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玄月姐姐真厉害,隔那么远也能伤人。”
“我趴在地上,万般难受,心里非常害怕,却丝毫也动不了。所幸那人也一直未动。山洞中一片昏暗,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一身酸痛,想要伸伸腿,没想到竟然能动了。我又惊又喜,忙爬了起来,也不敢去看那人情况,便立即出了山洞。那山洞周围尽是陡坡,没有道路,我不识方向,只想着向山下走总是对的,便指着下坡的方向行去,心里只想着逃命,见那些陡坡也闭上眼睛往下跳。那山上没有道路,处处荆棘,我累得不行,可又不敢休息,只怕那人追来,也不知走了多久,方才看到了一条山道,顺着山道走了一会,便到了观音寺。”
木槿的裙摆被自己撕下来吸水给那人喝,此时看来,到像极被林中荆棘划破,李仁怀想起见到她时的狼狈模样,心中颇为后怕,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道:“还好没遇到豺狼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