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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他们来了。”白笑紧走几步,走到桌子前面,躬身说道。
在体型和神情明显不如自己的大哥面前,这个大个子看上去恭谨得出奇。这让毕晶略感奇怪,也不知道他们家规矩就是这样呢,还是这个白迪确实有让亲弟弟都为之惧怕的能力。
他当然不知道,这双胞胎兄弟俩自打在道上混第一天开始,就一直是白迪护着这个弟弟,后来俩人越做越大,所有主意,也都来自白迪。而白笑,说白了就一直个冲锋陷阵的猛将兄。但就算是这样,白迪也一直没有亏待过这个亲弟弟,所有产业,都一直分给弟弟一半,这让白笑如何能不越来越尊敬?
不过白迪的反应,就有点让毕晶不怎么爽了。听见弟弟回话,这家伙只是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随口说了句:“来了就好,先坐下吧,等我写完这幅字。”居然眼皮都没抬一下,全神贯注在手里的纸笔上。
这是在写字儿,不是在画画儿?可老大您是混道上的好不好,又不是书画家,又不是当官的,学人家附庸风雅?何况既然早就联系好了,非得这时候写字儿?不就是为了装逼?毕晶直翻白眼。
好在并没有等多长时间,不过几秒钟之后,白迪抓着笔杆子,从上到下长长画了一竖,还学着某些书法家,手腕子抖啊抖的抖了半天,才慢慢搁下那根足有一寸粗细,二尺多长的大管子。这还不算晚,放下笔,端详着桌上那张黑乎乎一片,左看看右看看,微微点点头,一副满意的德性。这才抬起头来,装作惊讶的样子道:“咦,怎么都还站着?”
“不忙作,不忙坐。”倪才见萧峰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才跟白迪打个招呼,“白总你好。”
白迪似乎对倪才的态度还算满意,点点呵呵笑道:“既然还没坐下,那不妨一起过来看看这幅字,批评一番如何?”
毕晶这个不耐烦啊,还有完没完了,谁有那耐心批评?
倪才急忙摇摇头:“谁不知道,白总的字儿是全城道上头一份?我粗人一个,哪有这个资格批评呢?看我都看不懂啊!”
毕晶心说,这就是话里有话了,那意思,我们就是一混黑道的,没事儿欣赏啥字画啊?真瞧不出来,倪才这家伙还有这水平呢?
“看看也无妨嘛!”白迪仍然坚持道,“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又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
妈的,那是俗话么,那是孔夫子他老人家说的好不好?欸不对啊,这家伙不是正学习初中语文呢吧,好像初一课本里头有这句来着?不过这老家伙——嗯——其实也不老,自打自己三人进来之后,就没正眼敲过萧峰一眼,这是啥意思啊?难道他是故意的?毕晶心里一阵嘀咕,萧峰那么大一坨就站在那儿,到啥地方也是最引人注目的啊,就不信你瞧不见。
不过见老家伙坚持,终究忍不住好奇,心说这满怀信心的,莫非真写得不错?跟着倪才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桌子前拿眼一扫。
我靠!一直到很多年之后,毕晶都在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那么作死,怎么就那么忍不住好奇心,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么?偌大一张宣纸上,又粗又黑的墨色,枝枝叉叉地躺着,中间还有好些游丝——如果还能算游丝的话——缠绕在其间,就跟木柴上被猫狗淋了一泡似的,又好像好多人在一块堆打架似的,乱七八糟不可开交。其实就算写的难看了点也不要紧,关键足足瞧了半分钟,毕晶楞没认出一个字来!
毕晶差点当场就吐了,白迪还在那儿问呢:“怎么样?”
倪才愁眉苦脸道:“这个……实在是,实在是太高深了,我一个粗人,看不懂,看不懂……”说着居然往后退了两步。
白迪微微蹙眉,稍稍转头来看着毕晶:“这位小兄弟看起来斯文得很,不知有何高见?”
我斯文?居然有人说我斯文了?毕晶差点憋不住笑,随即摇摇头正色道:“呃……这幅字,粗犷豪放,结体独特,章法不拘一格,不同于任何一代书家,”心说就是一个字儿都不认识、你这叫神马玩意的意思,顿了一下又道:“我觉着,拿出去能跟现在某位全国书协副主席媲美了……”
说到这里,倏然住口,悄悄擦了把汗,心说再说下去真要吐了,老子这辈子还没说过这么恶心的话呢,得亏大学选过一门书法美学课,楞能生生把骂人的话说成这样……老师,弟子对不起你啊!
白迪目光大亮:“这话当真?”
“真,真,在真也没有了,真能跟那位书协副主席相提并论的。”毕晶拍着胸脯保证,心说哥们这话可真不是瞎说的,某书协副主席写字儿的第一大特色,可不就是谁都不认识么?
“好!好!”白迪连连点头,满脸笑容。过了好半天才缓缓敛起笑容,双眼盯着萧峰,阴森森问道:“这位兄弟一直不说话,不知有什么意见?”
那冷冷的语调,那阴森森的目光,就算身在旁边的毕晶,心里都不禁猛地一突。但随即释然,妈的,这眼神跟别人“照眼儿”还行,跟萧哥?您还是省省吧!
“我没意见。”萧峰神色丝毫丝毫不为所动,目光不变,平静地与白迪对视,坦然道:“我看不懂,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看你的字儿来的。”
白迪与萧峰目光一触,不禁为之一缩,脸色微微一变。那边白笑就忍不住了,大声喝道:“你特么怎么说话呢?给脸……”
“老二!”白迪脸色一沉,轻喝一声,“上门都是客,别对客人这么没礼貌嘛!”
白笑登时闭嘴,儿白迪这两话说完,脸色也已经恢复正常,又对白笑道:“去给客人泡杯茶。”
转头看了看倪才,又看看毕晶,却没再看萧峰,点点头道:“都坐吧。”说着离开那张惨不忍睹的字儿,径自走到茶台边,找了个树墩坐下。
那边白笑走到旁边的酒柜,看了一眼,道:“没茶了,喝酒吧!”说着从酒柜里掏出三瓶啤酒,胳膊一甩,嗖嗖嗖三声,三个瓶子带着一阵风声,朝萧峰三人猛甩过来。
卧槽想砸死人啊!毕晶吓了一大跳。但见萧峰猿臂轻舒,在半空中轻轻滑过,也不知道怎地,三个离得远远的酒瓶子,一下子就全到了他手中,而且碰斗没碰一下。萧峰也不说话,把三个瓶子夹在左手四根手指之间,右手拇指轻弹,丁丁丁三声轻响,三个瓶子自瓶口一下一寸处齐齐断开,远远飞出去,轻轻巧巧落在那幅字儿上,竟然只发出当的一声响,随即直立在桌上,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功夫?要想把快速飞来的三个瓶子都捞住,也许有不少人能做得到,但指头一弹就把是瓶子弹断,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了。要知道,这三个瓶子不是那种薄薄的啤酒瓶,而是厚厚的红酒瓶,上面还写着弯弯曲曲的洋文,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便宜货色。更难得的是,三个瓶子断裂处,没有一点瑕疵,就好像快刀斩断豆腐一般,光滑无比。最难的在于,三个瓶口先后飞出去,却在同一时间落在桌子上,只发出一声响,还能直竖在桌子上!力量、速度、角度,都必须达到最顶尖的水平,才能够做到这一切!而这样的人,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所不同的是,毕晶只是惊讶了一下就恢复平静了,毕竟他知道萧峰是什么人,这样的功夫,只怕连他的百分之一都没用出来,真的只是随手而已。倪才则是震惊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望向萧峰的目光,越发狂热起来。而白迪白笑兄弟,则偷偷交换了一下眼光,神色骇然一变。
萧峰也不说话,右手举起一瓶酒,一扬脖子,猩红色的酒液如瀑布般奔流,直入喉头,几秒钟时间,一瓶酒竟然就已经瓶干底净。喝完一瓶,紧接着就是第二瓶,喝完第二瓶,马上就是第三瓶。就在不到半分钟时间里,三瓶至少两千毫升红酒,就被喝得涓滴不剩。而萧峰脸色丝毫未变,好像连气都不需要换,甚至还微微摇了摇头:“多谢了,只是味道不佳,还不如二锅头!”
白迪白笑脸色本来已经逐渐恢复正常,一听这话,当时就又是脸色一变。只有毕晶在一边愤愤然,不好喝你还喝这么多?您哪怕给我剩个底儿呢?一瞧那包装就不老便宜的!不过再瞧瞧白迪白笑两兄弟,心里登时就平衡了,换了谁拿酒砸人,不但没砸着还被人说不好喝,也得被噎死吧?话说我们萧哥就是这么耿直!
三瓶酒喝完,萧峰随手一甩,三个空瓶子飞起,就像被什么东西托着,看上去很缓慢,但转眼间就到了桌子上,同时落在桌上——还是只发出一声响,就稳稳站在三个瓶口旁边,正好一一对应!
白迪眼角又是一跳,还没说话,就见萧峰径直走过来,在对面树墩上大马金刀坐下,然后倪才和那个胖子才坐下。
“既然味道入不了这位兄弟的法眼,那老二,”白迪又跟白笑交换了一个眼神,道,“你还是去找人泡杯茶吧。”
白笑答应一声,出门去了,也不知道是泡茶了,还是招呼人手——很明显,今天这大个子不怎么好惹。妈的你出去找人找个好点的理由成不成?你这茶台下面不就有茶叶,屋里还能没水?就不信你们平常摆着茶叶干瞧不喝的。毕晶心里鄙视,萧峰却只是看了白笑一眼,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就这么任他去了。
乘着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儿,白迪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上又是那种笑眯眯的样子了:“倪总,你说今天找我有事,你终于想通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老弟是个人才,只要你肯上我这来,财务总监,年薪百万起步,位子给你留好了,怎么样?”
毕晶心里一惊,这家伙,感情以前就想着挖倪才过来了?可是这个倪才貌不惊人的,左看右看也不像个人才的样子啊?
“很抱歉白总,我不是这个意思。”倪才摇摇头,“其实我过来,并不是这件事,而且……”
倪才话没说完,白迪就不悦道:“不是?以前我几次要你过来,你每次都说不能撇下唐老大,虽然有点迂腐吧,但讲义气不是个坏事,我佩服你!可是现在,唐老大都进去了,你还守着你们那个摊子干什么?那个破摊子能挣几个钱,更别说,现在你们丐帮群龙无首,自己就乱成一团,这形势我说一句风雨飘摇不为过吧?”
毕晶算是发现了,这位白迪白老大,说话总是喜欢端着个架子,还爱用两句成语,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回场子被人砸了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这时候门一开,白笑从外边进来了,毕晶往他手里一瞧,差点背过气去。这厮这次倒是没拿酒,可他居然提了几瓶绿茶饮料!妈的这么大一个帮派你们就给老子喝这个?哪怕你弄瓶营养快线呢!
不过白笑这回倒是没弄什么花样,直接拧开瓶盖,倪才、萧峰、毕晶三个人面前各放了一瓶,该自己大哥也放一瓶。自己从旁边拽过那张皮椅子来,气哼哼坐下。毕竟看他一眼,这才明白,这屋里为啥有这么一件不搭调的家具,合着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倪才抓起绿茶来却没喝,攥在手里轻轻转动着,抬眼看着白迪:“我很感激白总的看重,你说的也对,我们丐帮全龙无首,确是风雨飘摇。不过,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不能离开……更何况,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丐帮,已经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白迪眼神微微一凝,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