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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城停留了两天, 一行人重新启程到相省。期间叶家二舅和叶遂买了一些小巧精致、体积小价值颇高的商品, 两人准备带回川省售卖, 主要是顺路。
穆子清见状, 也用自己的私房钱购买了几个机械手表, 他自己不好出手,倒是可以让叶家帮忙转手卖出去, 赚一点零花钱。
“我以后可能会继续做这个, 趁着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 我就先做一行, 赚点路费和差价。”在轮船上, 叶二舅笑道, “我还没老呢, 不到养老的时候。”他问过穆家人了, 知道如今大夏的境内, 等军队犁过一遍后,民间的土匪都会少很多,有些地方甚至是没有, 这样的话, 路上就会安全。
他这么一说, 穆子期想到唐晖, 就准备询问他,如果可以的话, 找人帮忙给叶二舅办张亲友卡, 让他以后坐船能便宜一些。他和唐昕他们早就办了, 尽管他几乎没用过,毕竟每年回明州府一次,他是算探亲假,路费是可以报销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穆子期觉得和叶家人相处还是比较舒服的,对方自有分寸,不是那种仗着有靠山胡来的人,所以可以恰当帮一帮。
当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和穆子清没有成长到能成为别人靠山的地步,只是人都是有志向的,他就不能为将来做打算吗?万一有哪一天,他们兄弟俩在官场上走得更远一些呢?
“大表哥,那你呢?不继续读书?”穆子期转头问叶遂。
叶遂逃难到川省后还继续读书,就指望考个秀才功名出来,可惜当时时局太混乱,官场黑暗,叶家的钱财不多,无力支撑他继续进学,虽说一直坚持读书,但想靠自己考出来还是太难。
“读书?”叶遂脸上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反应过来,知道他说的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读书,就道,“我看过学堂里小孩的课本,字体我是认得差不多了,可其中一些内容还是无法理解。”比如什么格物之类,让他自诩读了大半辈子圣贤书的男人都看得一头雾水,深觉无用。
“没关系,只要你识字就行。”穆子期笑道,“如今各省重建,需要的吏员很多,你识字就有优势,可以先在镇衙或县衙做个一两年,再被推荐到管理学院进学,等结业出来就是正式的吏员编制,以后可以往上升。”
他把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许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大表哥还年轻,又熟读诗书,如果不想进衙门,还能找机会参加培训,这种培训班是针对你们这种有一定学识的文人,等培训合格,做一个小学或中学的国文先生也是可行的。”他是教育部门的,对这种政策最为熟悉。
能在大金国这种科举制度下考出来的人,如果不是科举舞弊,或者读死书的人,大部分人的脑子都是极为聪明的。大夏为了稳定和谐,也因为有自己培养的人才,不怕他们策反或搞出乱子,于是为了不浪费资源,就把他们一股脑地扔到各种各样的培训班,先把自己的执政理念给他们洗脑一番再放出来,其中有不少是可以继续做官的。
当然,还有一些人是深陷无尽的学海里,一直游不出来。
叶遂虽说一直是童生,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可那不意味着他没有学识。
见他有些意动,穆子期又补充道:“我和三郎手中各有一个推荐名额。”穆子清和穆圆圆的母族早在逃难前就不和穆家来往了,所以穆子清的名额还剩着。
这件事穆子期和穆子清暗地里商量过。
叶遂一听就沉默下来,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儿,半晌,终究还是决定接受这个培训的名额。至于到衙门做临时吏员之类的,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性子不适合待在衙门,倒是他之前做了不少年的私塾先生,有经验。
叶二舅见他们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定下来,很是高兴,就想着去船家那里多点两道好菜来庆祝。
穆子期忙问他二表哥将来的打算。
叶二舅摇摇头:“要是你二表哥能读书,我早早就压着他读了,他不是读书的料,还是不要浪费什么名额了,不如跟我行商。”他早就看透了,之前家里未曾败落时,家里条件好,能请得私塾先生来教,就这样,儿子也不能学好,更别提现在都这么大年纪了,想让他重新捡起书本谈何容易?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孙子身上。
长辈既然这么说,穆子期自然从善如流,也就不再提。
没过几天,他们就回到嵇城。穆子期见到唐昕和女儿,心里欢喜得很。
久别胜新婚,两人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令他郁闷的是,好日子没过几天,他就得回县城上班了。
再一次,穆子期觉得自己是一位家庭主义者,对仕途的野望并没有强烈到让他忽视家庭的地步,女儿的每一点变化都让他百看不厌,就是皱皱眉头,努努小嘴,动动小手,还有脸上无意识露出的笑容……这些都能让他看得津津有味,每次离开来县城,心里的不舍更是浓烈,恨不得立马能调到府城。
知道了这些,他对自己的未来就有了安排,知道该如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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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新占领的地区被进一步消化,大夏基本能把触角深入到各个村庄后,整个大夏的疆土纷争终于平息下来。就在这时,等待已久的百姓一看到报纸上宣传的消息,就不约而同地准备回乡。他们中,有些是大夏一建国就跑过来的,也有些是近几年才来的。到了这时候,想回乡的念头极为强烈,一波接着一波,很快就掀起了一股回乡的热潮。
趁此机会,穆家人也要回湖省宁安县了,中途他们还要到其他族人埋骨的地方收殓骨头,让亲人们合葬在一起。
这是第二年的阳春三月,考虑到叶氏的尸骨还在地窖里,老叶氏年纪大了,不能长途跋涉,穆子期身为穆家二房的长子长孙,自然是义不容辞,就和大房的大伯穆怀麦、大堂哥穆子贤、三房的穆怀山等人一起返乡。
就在上一个月,穆子期的职务发生调动,成为县里财政部门的一把手,同时也是县里的副知县,算是接替安景然的职位。至于安景然本人,自然是成为知县了。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有才能,能办事,能吃苦,再有一点人脉,自然能升得快。虽说教育和财政都算是实权部门,可掌管钱袋子的肯定更重一些,而且还是县里一把手的心腹。所以穆子期调任后,众人都是面露欣羡。
事实上,他的心里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他刚下定决心,准备一直在教育线打转,转眼间就调任岗位。就好像严日初,对方就是打算一直在税务系统干,去年年底调任到府城,如今正和穆圆圆过得蜜里调油呢。
当初吏部的人找他谈话,他终究还是没有反对,决定再试试。最主要的是,这时候的安景然刚上任,急需安插自己信任的人在财政部门。
这位师兄对他一向很好,他不好拒绝,而且他学过财政的有关知识,不觉得为难。
如此一来,穆家人不知内情,自然为他高兴。包括大爷爷穆多粮他们,对于穆子期的调任是极为自豪的,再考虑到刚进入官场不久的穆子清,大家都很是兴奋,自认为能在大夏站稳脚跟。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这次回乡,和其他想回乡的人聚在一起,队伍就显得浩浩荡荡了。
一路沿着当初逃荒的路往回走,在瘟疫中去世的族人,他们的尸骨当初早就被焚烧为灰,这个暂且不必说。单说路上死去的族人,虽然人数没有几个,可要找到也很难,因为地形环境发生了改变,而且当时逃难,人心惶惶,不敢耽搁路程,都是随便在路上挖个坑埋了,现在要找到尸骨,难度很大。
令穆子期惊讶的是,尽管是如此艰难的环境,大伯穆怀麦他们竟然也找得七七八八,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辨认位置的。
等回到老家宁安县,穆子期第一时间回到老宅,发现这里只剩下残垣断壁,对比周围在大兴土木的场面,那野草丛生的模样显得很是荒凉。
他静静地在门口站了很久,思绪翻飞,唏嘘不已。
“大郎,不进去看看吗?”穆子贤见周围的行人朝他们这一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就忍不住碰碰他的胳膊。
“待会再进,大哥,你们先回竹沟村看看吧,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望一望,等到明天,我再去拜访当地的知县。”这里的知县是他大学的师兄,兜兜转转间,大家都能扯上关系。他之前就是通过对方的关系,把老宅的宅基地买下来。
这是老叶氏的念想,他自然会为她达成。正好地方刚打下来,又是他们家的祖宅,酌情考虑之下,价格很便宜。
他知道,大夏有他这样行为的人很多。
“行,那咱们晚上在客栈见。”穆子贤和其他人对视一眼,点点头,他们也着急回村看看村里的情况,干脆就兵分两路。
等穆子贤他们离开后,穆子期终于按耐不住了,他迈开脚步踏入倒塌的大门,他一路前行,走得很慢,过往的记忆不断地浮现在脑海里。
这是堂屋的大厅,当初穆怀恩就是在这里去世。这是叶氏住的正院,这是他住的小院子……这座三进的四合院不知经过多少人的糟蹋和搜刮,值钱的砖瓦、木材等东西都没有了,只隐约留着一截截断壁,地面上都是一堆堆泥土和无用的杂物,让他能勉强辨认出当初房屋的布局。
至于穆怀恩的尸骨?理所当然的,早已失去了踪迹。
穆子期终于走到藏着叶氏尸骨的地窖面前,走了一圈,发现似乎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考虑了下,他没有贸然去掀开地窖,打算等找到风水先生再做。
他一直在这座残破的宅院里待到日落西山,等到倦鸟归巢,他收回思绪,准备离开这里,返回放着行李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