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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庆予大获全胜,满腔喜悦,先君的诏书给了他法理上的支持,这次外朝大会,则给了他真正意义上的力量。
七十三甲对十八甲,如此巨大的声望,几乎可以支持他做绝大部分想做的事情。
庆予激动得浑身颤抖,为国人拥戴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专程而来的耆老们端着酒盏,于鼓声中载歌载舞,送至庆予面前,表示对结果的认可,向庆予表达国人的爱戴。
公子成双脸色煞白,同样在颤抖,却是恐惧的颤抖。
庸藏、卢芳和钟固则各自默然,一言不发的看着庆予将一盏盏美酒饮下。
无论在任何一国,国人对于国君的拥戴与否,都不会作伪,喜爱就是喜爱,会“奔走相告”,谈不上是否喜爱的,也许会随大流,跟着其他国人“翩翩起舞”或是上前致酒,但如果厌恶国君,打死也不会虚言以饰,顶多“道路以目”,不说话就好了。
国人的态度,对士有巨大影响,而士的支持,则是卿大夫力量的根源,从这个角度看,刚刚袭爵的庆予,已经坐稳了庸侯之位。
庆予举爵,向众大夫邀酒,来到成双这边时,司空卢芳、司徒钟固、典令庸藏不能再沉默了,国人已经作出了选择,他们必须服从。
三位重臣向庆予拜倒,齐呼:“恭贺君侯!”
庆予哈哈大笑,将三位重臣搀起:“今后有赖众卿相助。”
这三位都是国中少有的炼神境高手,庆予之所以下定决心召开外朝大会,很重要一个原因,便是想将他们收为己用,否则打到最后,只能君臣离心,直至失去他们,以及他们的门下士,对于已经孱弱无比的庸国来说,将是巨大的损失。
三位重臣却不起身,卢芳恳求道:“公子成双,为先君血脉,君侯胞兄,臣等请君侯宽恕,允准出外。”
庆予沉吟不决,环顾左右。
易朴上前道:“今天下不宁、战乱不休,大公子出外,恐有性命之忧,君上受先君之命,欲待振作,正需兄弟协心……再者,传到郢都去,岂不是让外人以为,君上寡恩,不能容人?卢司空安心,君上并非夷吾,大公子想必也不会作重耳,晋惠、文之故事,当不至现于上庸。”
成双闻言,更加惶恐。
三位重臣对视一眼,卢芳再道:“北方争乱,道路不靖,臣愿侍奉大公子南出,至百越择地隐居,有生之年,绝不过芒砀山半步,若违此誓,绝子绝孙!盼请君侯怜惜,君侯仁善,必为天下传颂。”
庸国之南为百越连山部,连山部之南,有山名芒砀,距上庸城近二百里。卢芳的意思很明白,请庆予放心,他陪成双流亡,绝不会去郢都求告,甚至不越芒砀山半步,只求保存性命。
话说到这份上,又起如此毒誓,许多卿大夫都坐不住了,国老庸子夫带头向庆予求情,请赦成双之罪,请准卢芳所请。
眼前黑压压拜倒了一大片,都请庆予放人流亡,因为大家都明白,成双如果留在上庸,庆予必然如芒在背,难以安睡。过上三年五年,也许就会意外丧命,不,或许连三、五个月都用不了!
一大半卿大夫都在求情之列,实在令庆予恼火,却又很是无奈,于是向吴升问计。
吴升道:“既然是去百越,生活必然十分艰苦,我恐卢司空家眷打熬不住,公子仁厚,臣请公子关照,允准卢司空家眷仍留城中。”
这回庆予终于准了:“申卿之策很好,寡人准了。”又叮嘱卢芳:“卿去国之后,多与家小书信相通,有何所需,有何难处,只管告知,寡人当竭力相助。”
卢芳大为无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若再不答应,恐怕庆予改口,到时候成双就真是坐困愁城,慢慢等死了。
众大夫见庆予同意放人,都称君侯仁慈,到了这个时候,成双也只能上前,向自家胞弟表示感激。
庆予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放成双流亡,心中略有不甘,可就此彻底收拾人心,收获也不小,至少钟固和庸藏两位炼神高手是保住了,而放成双远行,却又留了后手,将卢芳家小扣在手上,随时可以揉搓。
既然要走,当然是越快越好,成双当即回府,清点家资,收拾行囊,匆忙间拿不走许多,只装了三车细软。
他做公子时,对待门客还是非常优容的,此番流亡,哪怕去的是百越,依旧有八位门客愿意追随,再加上卢芳这边也带了两名门客,一行十余人于天明前匆匆出城,逃离上庸。
连夜奔行至南界,成双停驻车驾,登马头坡远眺,回望上庸。
卢芳劝道:“臣知故土难离,但眼下尚未出离险境,臣请公子登车。”
成双却道:“再等等。”依旧伫立于此,向北遥望少时,又向东、向南张望。
如今是黎明之前,天色越发黑暗,能看见什么?
卢芳劝道:“公子莫非还想着回到上庸?万万不可,快走吧,若是君侯后悔,派人来追公子,那就悔之莫及矣。”
成双冷笑:“吾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不能就这么回去,就算要回去,也需等待鱼君,这才好回去。”
卢芳怔了怔:“等待鱼君?关鱼君何事?就算如此,也不能去鱼头城,臣向君侯起誓,须陪公子南下百越,不得越芒砀山之北半步。”
成双抚掌笑道:“我知道一个办法,无需违誓,即可返回上庸——我们等庆予死的时候。”
见卢芳依旧不解,愈发自得:“知道为何昨夜让卿等彻夜召集门客么?吾已和鱼君议定,娶鱼君之女由姜为妻……如今,鱼国大军应当快到了……”
又自顾自四下张望:“怎的还不来?”
卢芳一颗心如坠深渊,喃喃道:“公子向鱼国借兵了?”
成双冷笑:“不错,吾早看出,庆予有谋反之心,欲待楚使又怕等不及,故此借鱼兵入城……惜乎鱼兵还是来得晚了,否则焉能如此……”
正说时,忽觉背心一凉,呆了呆,低头看时,只见一截剑尖长剑从自家胸口前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