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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颜可可没开电脑也没开电视。她蜷缩在沙发上,抱着怀里的小贝,一直都很不安。
一直盯着那沉默几个小时了的手机屏幕,犹豫要不要按下那个之前只要一看到就觉得很烦的号码。
颜可可明白,产生这样的心境,只源于白天俞佳对她说的那些话。俞成瑾有那样过去,这着实让她颇为震撼。
想起两人认识以来的点滴过往,一年半多不长也不短。颜可可还以为自己有多了解他呢。现在想想——除了无数次洗脑一样地对她灌输着抵死不放弃的追求决心以外。其他的话,自己统统都没有往心里去过呢。
这个混蛋,明明需要那么多年的疗愈,却希望自己可以在楚天越走后的半年多就走出阴霾...怎么会有那么不讲理的人呢。
颜可可觉得脑子有点乱,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了通话记录里的那一串数字。
熟悉的手机铃声在门外响起,毫无违和的巧合着实把女孩吓了一大跳。
“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你...”颜可可猛地拉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俞成瑾。他头发上,围巾上落满了雪花,深蓝的眸子写着不明所以的惆怅,脸上却没有挂着如往常那般温柔的笑容。
“下雪了么?”颜可可放下怀里的猫,伸手掸去男人身上的雪花。
俞佳送她回来那会儿只觉得天空有些灰蒙,这半晌过去,也没有意识到外面已经焕然一白了。
“雪不大,只是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罢了。”俞成瑾摘下大衣,很疲惫地落座在颜可可的沙发上。
“你怎么了?”女孩凑到他身前,回忆起来,确实是很少见到他这么沮丧的一面呢:“看起来很糟糕的样子,出了什么事么?”
“如果我说,是因为跟我爸吵架被赶出来了,你愿不愿意留我一晚上啊?”俞成瑾佯装着笑意,带着点无可奈何的苦涩。
“只能睡小贝的房间。”颜可可当然是在开玩笑的。那间儿童房里除了个猫窝以外什么都没有。
“你在发抖。”颜可可无意中碰到了俞成瑾的手,冰冷的感觉让她觉得很陌生:“我给你倒杯热水吧。等下要着凉了。”
突然手腕上一紧,颜可可被他攥住了:”你突然这么体贴是怎么回事呢?整整一个学期都没给我好脸色看。跟俞佳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不一样了?
你们女人之间的感情也太奇怪了点吧。”
“跟她没关系。”颜可可起身泡了一袋红茶给俞成瑾:”只不过,有点事想问你。”
俞成瑾哦了一声,飘忽的眼神似乎已经在告诉颜可可自己知道她要问什么:“如果是不开心的事,今天能不提么?”
“哦。”颜可可悻悻地坐回到沙发上,与男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话题再一次僵硬,直到俞成瑾突然侧下身子,出乎她意料地躺在女孩的大腿上。仰面带着乞怜的眼光,角度暧昧正好。
颜可可想:就当他只是个被父亲责骂了的大孩子吧,偶尔需要点开导与安慰就算是报答他这么久以来的陪伴和坚持了。
“你是要……听故事还是要听催眠曲呢?”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跟我爸吵架?”颜可可的调侃反倒叫男人先一步不淡定了,他侧过脸,仰视着女孩。看起来就好像是在幼儿园里犯了错,回来满心等待着妈妈的责问,却只等到了一句‘今晚想吃什么’的傻孩子。
颜可可转了下眼眸,很认真地对他说:“俞成瑾,跟我比起来,你已经幸福好几个次方了。
首先,我已经不知道我亲生的父亲到底是谁了。其次,我究竟是被我哪个父亲杀死的我也不清楚。
最后,我楼上的灵堂里供了两位父亲,第三位……我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再见他,如果见了……应该要说些什么。呵呵,外i连想跟父亲吵架的机会......都没有呢。”
大概是没有想到颜可可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而更意外的是,俞成瑾自己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好像……真是这样的……”男人叹了口气:“倒好像我很矫情似的,话说……我能躺在你身上抽烟么?”
颜可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很讨厌烟味,但她终于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啪得一声打火机响,就像点燃了圣诞来临的前奏。
其实颜可可一直都知道俞成瑾的烟瘾没有那么大,至少不像楚天越那么夸张。
他曾说过,只有在专注思考和专注放空的时候才会习惯吸烟。可是颜可可却无法判断此时的他属于哪一种情况。
“以前特别讨厌我爸那种唯利是图的商人,花他的钱都觉得是一种俗气的罪过。后来想,以为自己长大了就会多少能理解他的价值观,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彼此看不上呢。”
就在两个小时前,俞成瑾开车回到家,就那不知是否成交的高额贷款跟父亲激动地理论了一顿。
结果自然是同之前的每一次争吵一样无果。
俞刚的意思是,既然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管家里的生意,那就索性让你老子替你把天下打差不多。别指手画脚的让人看着就来气。
颜可可听到这里对他说:“如果你还不能理解你父亲,说明你还没有长大呢。至少我象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学会怎样淡定地面对与自己的人生观背道而驰的财富观了。
一家人,不需要在什么地方都保持一致,就算是一个人的思维也经常会徘徊在矛盾之中。
我想,其实你和你父亲都明确各自在这个家庭里的责任角色吧。就已经比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家庭都要幸福了——”
颜可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初那不共戴天的相遇:“就像俞佳犯了事的时候,你和你父亲的决定,我相信绝对不会有任何差异的。”
“可可,”俞成瑾将剩下的一截烟尾按进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一抬眼看到那只白猫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茶几上看着自己。尾巴尖轻轻地落在两条前腿上,又淡定又好气,似乎还带着点挑衅。
“它干嘛这样看着我?”
颜可可哦了一声:“因为你躺在它专属的位置上。它希望你走开。”
“凭什么!我斗不过你心里的人难道还争不过一只猫?”俞成瑾理也不理小贝,把身子朝里面移了一下,耳畔贴近了颜可可的胃部:“难得你今天还算温柔,让我走开,做梦去吧。”
“俞成瑾你是不是喝酒了……”其实从进门的时候颜可可就感觉到了他的状况有点不对。大概是心情不好,自己站在外面的雪地里灌了点用来麻痹胆识的酒精。
可是她却不知道——因为张莲的死,俞成瑾的自责不敢对任何人说。
那个女人,坚韧,伟大,重情重义,更重要的是——她还是齐念的母亲啊。
当初那场车祸过后,自己消沉了足有大半年,后来直接出国念书了。他没有想过去找齐念的父母,因为他不敢去碰触与那件事情相关的任何一点现实。
有些话一旦说开了,有些忏悔一旦祷告了,有些责任一旦肩负了——那就真的成了事实,不可逆又悲伤满溢的事实。
“如果我说……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恐惧,你会不会觉得不可思议?”俞成瑾看着女孩,带着些许朦胧的醉意说。
“你害怕像我一样,身边所有的人都死了……是么?”颜可可突然笑了起来,腹部微微一颤,差点把俞成瑾给推下去:“好啦,人生中的福祸都是有概率的。我身边死过这么多人,没来由轮到你那里的。又不是在拍死神来了,还讲究先后顺序么?”
俞成瑾抬起修长的手指,沿着颜可可的肋骨一点一点划上去。
“很痒,别动呀。”颜可可抽动了一下:“再闹我把你推下去了哦。”
“这里是心脏么?”
“你家心脏在右边啊?”颜可可按住他的手,只看到男人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不明显的湿意:“俞成瑾,你怎么了?”
突然侧起身来,将女孩纤弱的腰身揽在臂弯里。俞成瑾附耳在颜可可的左胸膛上,贪婪地聆听着。
“你……你在干什么?”颜可可浑身一震。
“让我听听你的心跳。”男人没有放开她,专注的神情就好像在听胎动的父亲一样幸福。
但是很快地,颜可可就意识到自己的衣襟被洇湿了。这大概是自己第二次看到他流泪了吧。
“对不起,我知道你是颜可可,不再是柯颜……但至少,还有一颗心脏里住着你们同样的灵魂。”
俞成瑾突然说着让她好难明白的话——可是有些时候,你不需要明白所有人遭遇的细节,只需要明白那糟糕的心境就足够了。
颜可可不说话也不拒绝,就那样默默地任由着他抱着。
直到午夜的钟声从远处的大厦敲起来,俞成瑾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在颜可可的腿上睡了一觉。对于自己之前脆弱的表现有一点点赧然,刚刚发生的那一点事,那一点低落的波折,都不是他的风格。
如果给别人知道那雷厉风行花丛寻蜜的金牌律师竟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女孩的腿上撒娇流泪,估计让他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颜可可此时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红红的脸上挂着轻松安静的神情,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动一抖。
俞成瑾叹了口气,将她抱回到卧室,然后关上了门离开。
“Johnny,你刚才打我电话了?”翻出手机,俞成瑾看到了两个未接来电。大概是从进到颜可可家里后,他习惯地关上静音因而错过的吧。
“你在哪里啊?这都几点了!”听得对方似乎还在睡梦中,俞成瑾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时间,你找我有事?”俞成瑾抱歉地说。
“你一定要现在说?”对方懒懒地不耐烦,看那样子是要挂电话,俞成瑾好说歹说才把他彻底给劝清醒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你之前不是要柯起航的全部案卷宗么?”
“恩,有什么问题么?”俞成瑾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关于柯颜的一切细节他都不想要放过。
“卷宗整理的差不多了,你走以后我都给你放在办公桌的文件夹里。但是关于柯起航受审以后,走入狱流程的一切书面记录——也就是存放在监狱档案室里的……”
“什么叫做不见了!”寒冬的凌晨最是冷,尤其是下过雪以后。俞成瑾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他依靠在车前,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颜可可的窗前。
“就是消失了,空缺了。”Johnny打了个大呵欠:“包括他是否上诉的各类申请,医疗诊断的病例,保外就医的手续流程备案,甚至是尸检报告——”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丢失?!”俞成瑾当场就不淡定了:“那是监狱,又不是居委会,难道档案都不是密封保存的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Johnny没好气地说:“说起来,柯起航死亡的那天你不是也在现场么?当时怎么不想着要找什么东西。现在可倒好,监狱那边推给医院,医院那边又推给社工殡葬处,反正就是找不到了。”
俞成瑾也明白人家帮了自己那么多忙没捞到一句感谢反而大半夜的被自己逼成这样,也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了:“那我再想办法吧。辛苦了,回头请你吃饭——”
“吃饭就免了吧。”Johnny苦笑一声:“我说,自己当心点,我可不想去吃你的……咳咳……豆腐饭。”
“闭嘴吧你!”俞成瑾笑骂一声:“要死也轮不到我先死。”
挂了电话后,俞成瑾把车开了回去。路过小区门口的时候似乎看到那里有一辆停靠已久的车看着有点眼熟,但也没有多在意——车么,横竖长得也都差不多。
等到俞成瑾的车彻底开远了,楚天越才慢慢摇下了车窗。
“俞成瑾已经接近真相了,不会出事吧?”凌犀问。
“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同学是狱警,当时柯起航保外就医的时候,是你打过招呼放颜可可和俞成瑾进去的对么?”楚天越道:“麻烦你再找他帮个忙。”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凌犀摇头。
“就让俞成瑾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楚天越回答。
“可他如果为柯颜的案子翻案,一定会扯出T药业。”凌犀不能理解楚天越的用意:“那不就把你这里全盘的计划格局都打乱了?”
“所以我会亲自见他一面。”楚天越依然面无表情地说。
“你信任他?”
“有些步骤是靠计划的,而有些只能靠赌。凭他对颜可可的心意,我选择信任他。”楚天越望着那黑漆漆的居民楼,近在咫尺的女孩大概在梦境里也想象不到——她心心念念到肝肠寸断的男人,此刻竟能如此狠心地坐在她楼下的车子里而不肯与她相认。
“在中启和楚氏的挤压下,俞信产业已经无可避免地沦为了第一个牺牲品。楚先生,你一点都不担心俞成瑾最后会与你成仇么?”
“他不喜欢他父亲这般贪婪的唯利是图。说不定,会感谢我给他们一家人退休天伦的机会……”
“你利用了颜可可来控制俞成瑾,利用了林洛紫来控制林殊——你跟那个人的区别,就如楚天启先生说的那样,真的微乎其微。”凌犀在启动车子之前通过倒视镜看着楚天越的眼睛:“能否告诉我,你用来利用我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一叠薄薄的牛皮纸袋被从后座扔上了驾驶位。
凌犀打开前灯,狐疑地展开里面的内容。只一瞬间,他惊到目瞪口待!
“这是真的……你告诉我,这是真的么?”
“凌先生,其实被人利用,也并不一定是坏事,对么?”楚天越向那扇漆黑的窗子投射过去最后一瞥,慢慢摇下了车窗,靠在后面沉默着沉思。
多少人可以坦然面对从生到死,他想。所谓视死如归波澜不惊。
可却没有几个人能够如是坦然地面对从死到生——柯颜不行,他也不行。
如果颜可可是柯颜的本性使然,那么如今的楚天越难道就不是他自己的本性使然么?
所有的人都贪婪,第一次有过的遗憾,第二次,就算步步为营也要全部弥补回完美。
可惜贪婪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如那个孤苦无依的女孩一样——求之而求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撕心裂肺的。
————
颜可可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外面白蒙蒙的一片就好像是圣诞老人提前降临,带个了自己一份至纯至真的礼物。
“俞成瑾?”颜可可推开隔壁的房门,发现压根就没有人躺过的痕迹存在。回头看看客厅,烟灰缸里的烟头去还是清晰地存在过。
上回帮楚天越买的那只烟灰缸已经被殷勤想要帮自己打扫房间的笨男人给摔碎了,这一只……应该算是专门为他买的吧。
颜可可打开手机,里面有俞成瑾凌晨发的一条短信【THX,forget it!】
哈,他还会觉得昨晚丢人么?颜可可心里暗笑的同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脏处。
昨天晚上,他分明就像个失控而贪婪的孩子,抱在自己的心脏处,哭得那么无厘头!
他是在想那个女孩了吧?颜可可说不出来自己此时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也许滋生了某种自我怀疑,也许坚守了更强烈的怀念与矜持。
她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愿意跟这个男人一起,把旧爱各自从心里那一半上切除,再把剩下的一半血淋淋地拼合在一起。就那么……旁若无人地过下去。
想想看,也许……也不会太差劲吧。
三天后,颜可可结束了本学期的最后一门期末考。看着那些提着行李大包小裹往火车站和机场赶的同学们,颜可可明白他们大多都是外地来此求学的。
虽然远离家乡,辛苦异常——但至少,还有远方的亲人值得牵挂着。
而她颜可可,虽然有着一间舒适的房子近在咫尺,却连一个能给她倒一杯热水的人都不存在呢。
看看时间表,她记得明天是岳子凡回国的日子。应该要去机场接他的吧?然后一块去岳家的聚会——
“可可!”远远就看到那辆红色的,很熟悉的,也很令她恼火的车。俞佳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冬装大衣,看起来比她那辆车还血腥。
“你怎么来了?”颜可可狐疑着向她走过去。
“我哥让我来接你的,说你今天结束考试,放寒假了。”俞佳拉开车门让颜可可上去:“明天子凡一早的飞机,他说让你今晚干脆就住我们家去。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
我爸说,之前你在我们家养过伤的,好久没见到你,也挺惦记的。”
“啥?”颜可可惊愕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世上还有更狗血的事么——今晚在俞家吃饭,俞家的老人把自己当未来媳妇;明晚去岳家吃饭,岳家的伯父伯母也把自己当未来媳妇!
“怎么了可可?你还有事?”
“不是——我……”颜可可语塞老半天:“俞成瑾去哪了?”
“在公司忙呢。”俞家一边开车一边说:“也不知道他整天都忙啥,按理说临近年关了,没有人要在年前打官司的好不好。”
这个颜可可相信,遥想去年圣诞节,自己跟着凌犀躲子弹的时候还遇到了俞成瑾那一众闲来聚会的同事们呢。听俞佳这么一说,颜可可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这段时间俞成瑾真的有点奇怪的样子,也不再跟自己说那些关于正科啊楚氏啊之间的事。即便她问道,他都好像是有意在回避。
不会是背着自己在查些什么东西吧?颜可可这边自顾自嘀咕着,那边那个没大脑的俞佳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喂喂!你想好了么?到底是打算跟我哥在一起,还是跟子凡在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