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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骸心下暗叫:“玫瑰以为这是玩闹么?怎能如此轻率答应?”
玫瑰见众人皆望向自己,面如朝霞,对孟轻呓道:“祖仙姐姐,我错啦,不该偷偷摸摸....”
孟轻呓笑道:“好机灵的丫头,你可满意了么?”
玫瑰心想:“我不可太兴奋,以免丢藏家的脸,却也不可若无其事,以免惹公主生气。”于是敛容躬身,大大方方说道:“与行海结缘,确是我所愿,既然祖仙姐姐也已许诺,玫瑰心满意足,此生无憾。”
形骸闻言,霎时一股暖流涌遍心窝,心想:“玫瑰当真愿做我妻子?我这般古怪人物,她到底看中我哪点好?莫非她是瞧我可怜,起了怜悯之情?若真是如此,我该如何报答她?”他此前已有过两段“情缘”,一段是息香,一段是安佳,结局皆不圆满,他由此于情事本看得极淡,如今又遇上这等好事,实不知该如何处置。
孟轻呓也道:“小丫头,我家行海若真娶了你,也是心满意足,此生无憾。不过他已欢喜的傻了,说不出这等话来。”
形骸忙想开口,可突然风门、灵台**上一麻,只能张嘴,不能发声,他心知定是孟轻呓点了自己的穴,暗道:“祖先姐姐怕我说出蠢话来,惹恼玫瑰?我形骸一贯谨言慎行,出口成章,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玫瑰嗔道:“他一贯傻里傻气的,不过我也挺欢喜....嗯,不算讨厌。”
孟轻呓点了点头,遂离了两人,众人忙向她恭贺道喜,孟轻呓笑着答谢,但总是一句话将人打发。众人畏她权势,知她喜怒难测,不敢巴结奉承。
玫瑰面对形骸,忽然极为害羞,道:“师兄,我先走了,不然祖仙姐姐可要骂我啦。”
形骸道:“她很看中你,怎会.....”话音未落,玫瑰已匆匆跑远。
蟠桃会后临近天结之时,四十天内海法神道教并无课业,众弟子可留在门中苦读修行,亦可随岛上门派外出历练,师长不再管束。天结是年末,据传天上神仙也都赋闲在家,无所事事,世间灵气活泼,元灵小妖可逍遥放肆。
声形岛是龙脉汇聚之地,本就灵气浓厚,到这段时日,更是乱作一团,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现于各处,危害百姓,海法神道教与其附庸门派恰好趁此时机捉妖降魔,大显身手,收取佣金,赚的盆满钵满,不过却也忙的不可开交。门中弟子大多随师门、随别派出门远行,穹隆六塔变得冷冷清清,只余下不足二十人。
形骸与玫瑰定亲之后,倒也相处如常,依旧早上相见,至晚间分开。玫瑰偶尔提及此事,显露羞涩,立即岔开话题,不愿多谈,只与形骸探讨天脉法则,冥想仙法,渐渐悟得新奇手段。
形骸见她忸忸怩怩,优柔寡断的模样,暗想:“她怎地变得与我一样了?莫非是近墨者黑,被我带坏了么?”殊不知此既是少女与生俱来的拘谨,也是龙国新娘间不成文的规矩,所谓“提亲不见面,见面不提亲”。
他与玫瑰一同去雷府探望缘会,见她安好,自也放心。缘会听说形骸定亲之事,奇道:“爹爹,她今后就是我妈妈了么?”
玫瑰奇道:“小缘会,你怎地叫他爹爹?”
形骸这才说出在西海救了缘会之事,这小姑娘虽仅比他小四岁,却执意私下如此称呼。玫瑰本就有些离经叛道,倾向邪奇,闻言反而高兴,笑道:“乖女儿,半点不错,你今后就叫我娘亲好了。”
缘会道:“爹爹,娘亲,我看你二人这般美满,好替你二人开心。”
玫瑰心细,听缘会语气略有停顿,问道:“乖女儿,你有什么心事么?”
缘会低头片刻,道:“雷伯伯....似有意将我许配给雷小弟。”
玫瑰看形骸一眼,形骸轻叹一声,无可奈何,玫瑰遂低声道:“你若不想,我有法子回绝他们。”
缘会摇头道:“我并非不想,只是....只是有些害怕,我怕此事太好,我...生受不起,心里会乱。”
玫瑰哑然失笑,啐道:“傻女儿,有什么生受不起的?他们还未必配得上你,你若嫁到他们家,他们必欢天喜地,将你当做宝贝一般。”
缘会想了想,似终于想通,露出灿烂笑容。
过了数日,玫瑰得藏家宗主书信,答应这门婚事,孟轻呓派人来找形骸、玫瑰,邀两人于三天后至青鸟山幽羽居一聚,算是定亲宴。
形骸奇道:“我父母与你爹娘都不来,这亲事也能定下么?”
玫瑰笑道:“你还自称遍览群书?这事也不知道?咱们龙火贵族觉醒之后,已是女皇直属,此生已非父母说了算。”
形骸登时想起曾读过这事:自龙火贵族十五岁进入四大派后,至由门派出山,皆极难再与父母相见。而出山之后,也不会返回父母身边尽孝。若能成亲,则夫妇同住,偶尔回家探望;若不成亲,则暂居于同族大官长辈家中,为那长辈效力。父母由于养育有功,得朝廷照顾,无需子女挂怀。故而称‘觉醒之后无父母,忠孝难全报皇恩。”
他又问道:“藏家有长辈来么?东山将军呢?”
玫瑰道:“听说军情紧急,咱们藏家忙得脱不开身,不过这岛上原本就有两位藏家远亲,也是龙火贵族,在岛上为军官,三天之后,他们陪我去见祖仙姐姐。”
形骸道:“其中定有四法派的藏恩方师姐了?”
玫瑰摇头道:“不,那两人我原先也不认得,不过打听了一番,听说这两人都不成器,吃喝嫖赌,油腔滑调,至今也不过在龙火功第二层而已。”
形骸愕然道:“若派这二人去,祖仙姐姐岂能不知他们底细?定会以为藏家故意对她不敬。”
玫瑰叹道:“你别瞎操心啦,祖仙姐姐雄才大略,不拘小节,也知道如今前线战事紧急,非但不会在意,反而定会谅解。”
形骸暗想:“她怎地对祖仙姐姐变得如此钦佩?是了,上回在皇城时,祖仙姐姐提起玫瑰,也夸她棋艺了得,她们两人惺惺相惜,自是好事。”
如此至第三日清晨,他与玫瑰来到山门外,见一辆马车停在路旁,马车旁站着两个胖大汉子,穿藏家青袍,衣帽倒也规整,挺胸拔背,一脸肃穆,见了形骸、玫瑰,说道:“少爷,小姐,我二人藏青、藏红,恭送二位出门。”
形骸心想:“玫瑰不是说这二人油腔滑调么?怎地如此正经有礼?”
玫瑰早见过两人,点头道:“多谢两位叔叔。”于是同形骸步入车厢,藏青、藏红并肩驾车,疾驰出去。
形骸小声道:“这两位叔叔倒没你说的那般不堪,看来可靠敦厚。”
玫瑰笑道:“是啊,我早先来岛上是见过他们一回,可比眼下浑多了。”
形骸忙“嘘”了一声,道:“别让他俩听到了。”
玫瑰叹道:“你就是瞎担心,咱们是夸他们改邪归正,改头换面呢。”说到此处,蓦然连声轻笑。
形骸奇道:“又有何事这般好笑?”
玫瑰频频眨眼,捂住嘴唇,似有些难以启齿,凝神半晌,才道:“那次,我听说这二人住处,一大早就去拜访,结果推开屋门一瞧,这两人各自躺在床上,搂着个光溜溜的姑娘,屋子里满是酒气,睡得像死猪一般。”
形骸道:“这两人非被你吓死不可。”
玫瑰嗔道:“我才被吓了一跳,上去就踹两人屁股,把这两人踹得.....鸡飞蛋打....”说到此处,笑开了花,脸已红成了大苹果。
形骸暗忖:“鸡飞蛋打,果然不错。”叹道:“师妹,都说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这哪儿是大家闺秀所为?那‘吓了一跳’四字,更是无从说起。”
玫瑰低声道:“轻点儿,轻点儿,他们不知道是我干的,我踹完人就溜走了。”
形骸也不禁莞尔。
玫瑰又道:“所以啊,你下回也给我小心点儿,你我定亲之后,若本姑娘回到家中,瞧见你床上躺着个姑娘,可就不是鸡飞蛋打那么简单啦。”
形骸忙道:“师妹何出此言?本人清心寡欲,古今罕有。莫说定亲之后,就算定亲之前,我这床也绝不容女子沾躺。”
玫瑰心想:“偏偏本姑娘已经尿过了。”娇叱道:“你说的在好听也没用,我半年后回天兵派,可也管不了你,但我在此定会布下重重眼线,替我通风报信。”
形骸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在下本就一尘不染,你眼线再多也无用。”
玫瑰笑了笑,道:“什么叫一尘不染?你还是离那位裴若师姐、费兰曲师姐远些为好。”
形骸吃了一惊,心道:“她消息果然灵通,不错,不错,我已是有妇之夫,从此以后,一言一行,更当慎重。”
沿山路行了数个时辰,渐入深山,但见青山连绵,翠叶漫天,薄雾散开,殿阁隐现。那宫殿迎风望天,临谷瞰渊,金窗而紫柱,屋檐如雄鹰振翅,甚是雄伟壮观,富丽堂皇。
临近日暮,空中层云如血,为这宫殿染上黯淡的血色,形骸遥遥望去,只觉得有些不安。他心想:“你这是去幽羽居与玫瑰定亲,不是去春天崖斗盗火徒,为何怕成这幅模样?嗯,书上说,婚者,女令至昏,方而成亲。若是神智清醒,还是莫要成婚为妙。古人之言,虽难言对错,却也不得不防。”心中乱糟糟的,仿佛又站在了那门中仙之前,等待审判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