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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之道:“文章写作不易,若持有章不足三成, 请静候十二时辰。” 见她往这边说话, 白秋一僵,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可是背后除了她自己的九条大尾巴什么都没有。白秋抿了抿唇, 不确定地问道:“……你在和我说话?”
对方咧嘴一笑,露出左边的小酒窝:“这里除了你我,还有何人?”
白秋:……
白秋一顿,顿时不知所措, 条件反射地想问“你如何看得见我?”,但话到嘴边,看着眼前清亮的目光, 又默默地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对方看见了她,却好像没注意到她身后的九尾,否则反应不该如此寻常。白秋虽然知道这世间的凡人也有天生奇异者会在机缘巧合中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但还是第一次碰到,着实慌乱得很,心里的震惊也难以言表。她下意识地想保险起见将尾巴收了,但又怕对方不是没看见她的大尾巴,只是单纯地缺心眼,她一收反而引起对方的注意, 故而一时纠结起来, 半天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 才勉强硬着头皮道:“我、我不是在等人,我算是……在这座庙修行的道、道士吧……?”
白秋到底不擅长扯谎,编了一半就红了脸,连忙生硬地转了个话题,问:“你要不要上柱香?香炉边的香可以自己取,不用钱的。”
那书生一顿,问道:“这里灵验吗?”
白秋答:“还、还好,要看情况。”
话完,白秋似是感到这扮作书生的女子在她身上扫了一眼,继而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道:“那好,我上一注吧。”
说着,那女子话音刚落,就暂且放下装书的书笈,取了注清香,借着狐仙庙里的蜡烛点燃,挺直了背恭敬地朝白秋一拜,然后将香插进香炉后,又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这才高声道:“提前谢过狐仙娘娘。”
话完,她又对着白秋磕了一头,这才起身拾起书筐背上,转身出了狐仙庙,只是她踏出仙庙门槛时,掌心已是满手的汗。
另一边,在对方上香的一刹那,那女子的心愿便随着香的淡烟入了白秋脑海中,白秋读懂她的愿望时,却是当场愣在原地,半晌未回过神来。
……
二人再见面已是当天深夜。偏僻简陋的旅店客房内亮着微弱的光,唯一一盏油灯的火苗在漆黑的夜中摇曳不定,屋内有一个身材瘦削之人,她坐在榻上,将低矮的桌案也搬了上来,左手拢着垂下的袖子,右手握笔,正在案上写写画画。
此时寒月未过,即使是南方,冬天仍是极冷。此人白天身上只有那一件单薄的青袍,到了晚上也没脱,只将行装里能穿得所有东西都穿到身上御寒。只是这等最为便宜的客店里着实不能指望有炭火取暖,哪怕她已将被子都裹在身上,依然被冻得瑟瑟发抖,时不时停笔往被冻得没有知觉的手上呵气。
忽然,她感到窗前有影子一慌,手不觉一颤,遂抬起头,待看清站在窗外小心翼翼往里瞧的是一只小白狐,她便松了口气一笑,自然地搁笔,抬袖恭敬地行礼道:“见过仙子。”
白秋原本还在“直接打招呼进去”和“干脆等她睡着了再托梦”之间纠结,此时见状,顿时赤了脸,心里就明白对方在狐仙庙里多半就看见她的尾巴了。不过,尽管还在疑惑自己为何会被看见,但既然已经被发现,白秋停顿片刻,就坦然地跳进了屋内,想了想,便张口老实地道:“那个……对不起,你的愿望我实现不了。”
说着,白秋就羞愧地蜷起尾巴。
若是以往受了香火后,知道的却是她视线不了的愿望,白秋也就顶多降下些仙气好让对方过得更加舒服平顺些,不会特地追过来想办法解释。只是今日眼前的人看到过她,也与她说过话,不管此人能看到她的原因是什么,可终归能说明她们二人之间有些缘分,且白秋还说过这个狐仙庙还算灵验似的话,她怕对方抱得希望太高,因而才追来道歉。
其实她在狐仙庙中反应过来以后就立刻跟上来了,只是那时这女书生已经走到了城里,周围人太多不好说话,白秋只得等到入夜。此时,在对方的目光之下,白秋愧疚地低下了头。
对方果真面露些许遗憾之色,问:“果然不行吗?”
白秋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想来想去,解释道:“也不是完全不能试试,但我修为不太高,若是将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可能你要失望的。”
“原来如此……”
对方理解地点了点头,眼眸微垂了一瞬,终是有些失落,不过这份失落只维持了一瞬,她能明白白秋的难处,复而又笑道:“无妨。我本也未曾想过要将希望寄托于拜仙叩神,娘娘愿意现身解释,我已十分感激。我许愿之事,娘娘忘掉即可,我自己之事,还该由我自己解决。”
说着,她又要行礼。白秋脸上发烧,赶紧甩尾巴道:“不必叫我娘娘,我只是个小仙……”
不过白秋终究是对对方觉得好奇的,她话说完,顿了顿,看向她,询问道:“那个……你是叫文之?”
当时伴随着愿望一起进入白秋脑海中的,还有简单的许愿者身份,以免她实现心愿时弄错了人。
对方闻言愣了一下,但一会儿后就意识到白秋是神仙,便坦白地颔首回答:“是,在下姓苏,名文之,是本名。不过我现在用着亡兄的户籍和物件,去年考过了乡试,目前正准备往长安去,参加今年的春闱。”
因她许愿之时将愿望说得十分详细,这些白秋都已晓得……事实上,她的愿望也很好猜,她既然女扮男装又要入长安,自然是希望一路上莫要出事,身份莫要被发觉,除此之外,倒未提别的要求。
白秋沉默片刻,担心地看了看她,问道:“你不怕吗?”
据她所知,眼前的女子并未离过家乡,但不知为何,只身上长安,却大胆得紧。
苏文之闻言,微愣了一下,笑着答道:“我三岁时丧母,五年前丧父。自三年前兄长又亡故后,在世间已无亲人,生也我一人,死也我一人,有何可畏?再说,比起女身赴试,我更怕死而无名。”
说着,她貌似思索地抬起自己的手。虽是一双女子之手,但却同读书的男子一般在该握笔的地方结了厚厚的茧子。
她笑道:“我家原本也算书香门第,经数代衰落,父亲生平最大的心愿便是光耀门楣,只可惜至死未能实现。后来兄长亦逝,家中只有我一人,故而……”
白秋听她停顿,忍不住接口道:“所以你是想替你父兄承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