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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想出了这么一桩有失体统的事,皇帝老怎么也要发脾气,却未曾想抱起了我,与众目睽睽之下离开祭天殿,丝毫未理会一旁的皇贵妃。我探头看了栾溪,自知日后嫉恨我的,大抵远不止皇贵妃和皇后两人了,只是可怜栾溪跟着我受罪,在这三宫六院中树敌无数,白白失去了往日里那份清宁。
直至走到天禄阁软塌时,皇帝老才松手将我放下,一点点给脸颊上的伤口抹药。我轻声问:“世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么,为什么你还对我这样好?”
皇帝眼中映出倒影,说:“因为是你,所以才会想许十里长情。”
这番情话委实让人受不得,我调笑:“是长情,还是六宫滥情?您这颗心装的太多,也太大,单单贵妃和皇后还不够。”
皇帝眼眸黯然,转了身:“难许一生一世一双人,便成了滥情负心郎,那又可曾去相信过有人会赋予你这些?”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点了头:“信过,所以才不信!”
起初遇昭华时未多想,只是感觉此人好看,是那种天上地下都难得的那种好看,便想破开那层层疏离之下,探清他心中那份情。
可浣纱殿一别,却叫我凭空明白了何为情和为苦楚,当初的誓言多美,之后便有多痛苦,不该动得心,原本便不该去奢求。
皇帝见许久都未能听到回话,转过身便发觉我眼眸中渐渐染上了一层雾气,伸手揽入怀中:“若是曾经拥有,那便也算是拥有,纵使最后未得善终,当时的真心亦不假,他会在暗处看着你幸福。”
说到了心坎,我抵在皇帝老肩头顿觉他这人很不错,识人心思的能力高于常人,甚为讨喜。
诚然昭华是百年里的一桩烂情事,不值一提,我对着铜镜看了伤口,问:“我这人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在祭天殿前大打出手,失了仪态,与洛才人毫无干系,全是我一人所为,你若要惩罚,我悉听尊便!”
皇帝老抬眸,像是很诧异我会自己认错,嘴角留笑,走向了远处圆桌旁。
从果盘中挑了个最大的给我:“为何要惩罚你,贵妃的脾性我清楚。”
我咬了一大口:“这可是你不护内的,那我也随你意不再理会了!”
梨子吃完便睡了。
因不想龙榻分出半块,我便占据所有,使得皇帝老没了位置,也不知今夜天禄阁内宫女放置的是什么熏香甚为香浓,只一会便令人昏昏欲睡,见了周公。昭华坐于榻旁静看佳人,忽而眉头一滞,抬起袖便关上了小窗。
随即冷声道:“既是回来了又为何要在暗处偷看,躲躲藏藏,还不快从正门走进来跟我复命!”
冥帝司看了眼鼻尖后,继而眼眶中泪水便要溢出来,他好歹历经万死而归,天君不给嘉奖或是一句好话,也不该用窗户夹了他,还落了一身压抑许久的埋怨。本就相貌一般,如今红了鼻尖,定要被仲灵笑上几日,拂袖暗暗抽泣着,方才敛去身形,化作一股清风,进了天禄阁内见昭华,又碍于龙榻前的层层纱幔,看不清躺着的是不是仲灵,少不得要被昭华瞪上两三眼,方才知道收敛,眼观鼻鼻观心后,抽泣着说:“此番大战拉回了局势,敌军虽败,却未能有我方损失的严重,但帝司尽力了,毕竟敌营不好混。”
经此一提昭华眼角抽搐想起大战之赢,全是因冥帝司在敌营。
也亏得是命好,担了个东海归墟清闲的仙职,倘若是圣战帝司,九重天战无不败,还皆因冥帝司临阵脱逃扛着军旗迷失方向,此番不知因何英勇了,率兵上场,可若非有仙气相护怕也早做了马革裹尸还了魂,每每想到此处昭华便叹息。
但好在此番将凡界运势扭转,即便受天劫所致凡界也定然无恙,这样想着昭华还是伸手又拢紧了纱幔,而后才领着冥帝司走向后方,抬手摊开美人卧榻图,径直交给冥帝司代为保管。那上面星星点点流动着的仙气却让人一愣,竟是以赤金血灌以灵力所绘,只为缅怀画中人。
冥帝司接过垂眸,又不知说些什么,只默默跟在昭华身后,风花雪月,最难断于此,一头愈爱愈深,一头却已要弃了。
那一日你等我小憩在浣纱殿前,待霞光陨落月满当空时,我终是回来了,借着落花坠下,却突觉睡梦的你极美,碍于身边未能有笔墨纸砚,便借余落霞光,绘制,想要做你生辰礼,却未料那日奉天诏已成了后话。
若爱到了深处,便会像那书中所说一般,至死方休不忘。也是那日我动了妄念乱了修行绕了三界的安宁,如今只剩这一颗为你而起的心,却也是从你那处夺来的,从不晓得红尘之中纠缠之人谁会欠了谁更多些.......
这一觉睡得甚安稳。
却耐不住头顶时不时被吹起的纱幔,我迷蒙着抬手拂开了,那纱幔却又像不死心般再次依顺过来骚扰,几次三番下来,我生了气意欲扯下来。
指尖微凉,却并非是纱幔那种柔软轻薄的触感,我心中一惊猛然直起身查看,龙榻旁竟被人施了术法,目的正是破坏了晨间的美梦。
冥帝司坐于小案前剥桔子,见我一脸诧异轻笑道:“仲灵,你近来愈富态了,睡到日上三竿!”
被昨日那皇贵妃设计连累,这一夜竟睡得如此沉将冥帝司都给忘了,委实有些愧疚。
双手猛的一拂开纱幔,我便赤脚走过去抢了橘瓣,继而笑嘻嘻:“你这回来得甚不凑巧,我才大战结束!”
许是冥帝司见到了伤口,一只手不上不下僵在半空,嘴巴张张合合也听不清楚半个字音,我未去理会,他这人历来如此,遇到不可接受的事,便会惊愕的结巴说不出半句话。
我抛了个飞眼过去。
冥帝司讪讪指了指脸上伤口。
那模样竟比我还小心,仿佛毁容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