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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着那片竹林深处走来,两人倒独成了一片风景。
正如都城中大家闺秀说的,司徒身材挺拔却又沾染书生气,发冠极为规整,尤其是那一身银白色的青竹长衫,更为贴衬,那双眸之间流转的淡漠,更加摄人心魄,这么一位俊俏公子混迹在朝野老臣中,的确算是埋没,也难怪皇帝会这般宠着又护着。
只是那身旁的男子不同,身材瘦弱反倒穿了一身不贴合的袍子,肩上的药箱一荡三晃,不知是轴突劳顿,还是体虚无力。
扫落残渣,又命宫婢端上了新的。无论医术如何,好歹也算是希望,司徒总要比宫中太医院强上太多,更胜于民间大夫私说宫闱,对于我这个皇后也多少照拂,这般想着,便又觉着司徒府是来对了。
抖了抖裙摆,拂稳了凤钗,一手由宫婢搀起,才算齐全。
只是这之后却不是我全然料到的。
那男子走路才至一半便突然顿住,一面看向四周指尖不断掐算着什么,我远远仔细听着也却没听出个子丑寅卯,只能将将站在原地僵笑。
未等司徒率先开口,啊那男子看见我时,好似被吓了一跳,登时猛步跑过来,一手抓起我的手却被宫婢拦隔在外,冷声呵斥。诚然我这皇后有规矩时不多,但好歹也算一国之母,此番自在司徒府被人轻薄了去,岂不是打了皇帝颜面,更让司徒大人如何自处,可见宫婢行为果断,值得嘉赏。
那男子仍不死心,站在宫婢面前探出头眼巴巴看着,全然不顾何时摔在地上的药箱,我那才刚升起的希望,也瞬间落下大半。
司徒见机将那男子拉回至身后用力扼住,明明没开口说过任何言语,男子却规矩异常,我在一旁瞧着,那份气场却要比皇帝还要威严上几分,让人臣服。
扼住了疯魔的男子,司徒才上前揖手行礼解释道:“此前娘娘为皇上求医而来,可微臣的确是不通医术,无法为皇室效力!”继而又想了想说:“可今日十分凑巧,微臣那远方精通医术的弟弟来,不知娘娘可愿让他进宫为皇上医治?”
闻言恍然大悟,要说他推荐来的医师奇人,无论皇上还是我都深信不疑,只是这人方才的举动实在是异于常人,免不得让人多想,这医术又如何。
见司徒俯身一直等候着,我犹豫半响说:“既然是司徒大人开口,那本宫自然不会不信,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还望令弟能够多加费心,病愈之时必有重赏。”
此后我才晓得那男子名唤冥帝司,乃是个不知名的医师,家道中落,才投靠了司徒。
医术了得,却因生性过于活泼好信儿,一路才落魄狼狈至此,正逢皇帝病重满朝文武百官纷纷上奏请命,这才算趁机谋份差事做,也算自食其力不白受司徒照拂之恩。我将将听冥帝司一句句说完,又觉此人不仅活泼好信儿,还能言善道,单单这张嘴皮子的功夫便了得。
眼瞧着日头渐落,我便领了宫婢自行回宫,嘱咐明天一早便进宫诊病,不可耽误。
冥帝司答应得也爽快,起身一拍桌上的药箱子兴冲冲答应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司徒便带着冥帝司侯在宫门口,直至宫婢领路才进了后宫,相比昨日那副狼狈懒散的模样,今日麻布衣加身却是正经不少。
皇帝的寝宫不必周遭宫殿宏伟,内饰却极尽繁华。冥帝司才刚走进便觉十分熟悉,在心间回想一番,才明白过来这原就是凡界人皇的寝宫,因仲灵那是在宫中住久了,此时幻境也应了,他揖手笑道:“启禀皇后娘娘,小人虽是一介布衣,但每一位医者行医都有自家的规矩,而小人家中便早有祖训,行医时不能有外人在场,一会儿为皇上诊病之时,可否烦请娘娘避退他人,只留小人与皇上两人?”话毕眼珠一转,看向了不远处的龙榻。
碍于司徒在场不好讲条件,但到底这人来自民间,正如宫婢所说万一朝堂之中来什么变故,派个不知名的杀手冒充医师,本宫如何自处?
可看那司徒的神情,也不容反对,左右皇帝寝宫四周早已布下天罗地网,那群太医院的官员就侯在偏殿,让他试试,也未尝不可。
我抬手将寝宫内部所有的宫婢太监撤下,随后同司徒一同也退了出来,看着那朦朦胧胧的纱窗,却连半个人影都瞧不清,心中一时间慌乱无比,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司徒在一旁瞧着,不禁出声直接说出了我的那份担忧。
被人当众戳破了心事,我面上有些挂不住说:“本宫是皇上的发妻,自然要时时刻刻惦念着。”
他面上一顿,黑了三分。
我不禁一面用余光打量着,脑中又想起七嘴八舌后宫的传言,那做女儿之时风花雪月下的才女佳人,被硬生生拆散。
也不知是我真的太过忧心皇帝的病情,还是这一连几日没有休息好,这才刚想到才子佳人,脑中一抹倒影晃过,好似心口也跟着疼了起来,我抵不住那阵晕眩匆忙扶着墙壁下滑,陷入黑暗前,又闻到了那股子龙涎香气。
待见我彻底昏睡过去后,昭华抬手封了所有人的意识,整个寝宫中唯有冥帝司和他两人清醒。一手横抱起直直走进寝宫,因那处本就没了旁人,冥帝司一手探寻魔君元神,猛地被他这厢惊扰,抽身之时连带踢翻了一旁的香烛,溅起一阵灰烟。
而就在那烟中,冥帝司晓得这一遭昏睡,幻境怕是又要变了。
也正是因有了这一时半响的空档,昭华才算有机会静静看着,指尖滑过眉眼处,原来她不曾认识他,也可以这般欢乐。
冥帝司在一旁瞧着,又想起从前帝君所言,心口一阵酸涩。是以三界之中,人人都想做九重天的天君,一统东周大地,可谁有能懂常人所不能的痛楚有多痛。
他曾说,那便是为君主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