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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师尊。”几个徒弟一同站了起来。
虞楚的目光则是一直在李清成的身上。李清成像是被猫盯上的耗子,他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这,这个……算命是看破天机,一天不能看得太多。”青年干笑道,“我,我看不了了,仙子大大,求您放我走吧。”
虞楚不动也不说话,就站在原地看着李清成。
李清成额头薄汗更多,他从怀里掏出零零碎碎的钱,都递给虞楚,可怜巴巴地说,“我来云城赚的都在这里了,算,算是赔礼道歉,我不该招摇撞骗,对不起。”
“什么?!”沈怀安抬高声音,萧翊睁大眼睛,沈怀安不敢相信地说,“你刚刚在骗人?”
“他没骗人。”虞楚说。她注视着面前这个青年,挑眉道,“我看你目标明确,就是为了找我而来。如今我出面了,你怎么退缩了?”
“啊?”沈怀安和萧翊都迷茫了。
李清成坐在椅子上,他低头不言了。
青年的眸子泛着冷泽,他抿起嘴,不知道心中在挣扎什么,表情很凝重。
虞楚收回目光,她淡淡道,“走吧。”
徒弟们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准备跟虞楚离开。
“……等一下!”
众人的身后,李清成抬起头。
他的喉结蠕动,而后干涩地开口,“虞仙长,可否让我一探?”
虞楚转过头,她看向这年轻人。
餐桌上的东西被撤走,虞楚和李清成各坐一边,其他四个徒弟则是站在一旁,都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们。
虞楚伸出手,将手腕向上,放在桌上。
李清成似乎到现在都还在自我挣扎,他注视着虞楚的手,额头的冷汗一直没有停过。
他深深呼吸着,伸出手,搭在了虞楚的手心之上,闭上了眼睛。
虞楚注视着李清成,她的目光闪过光芒。
李清成并没有看多久,仅仅是几秒钟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睛,身体下意识地紧绷站起,他身后坐着的木椅都倒在了地上。
“你,不,这怎么可能?”李清成捂住头,他似乎既是惊愕又是痛苦。
“怎么了?”陆言卿蹙眉道。
李清成晃了晃头,他睁开眼睛,看向虞楚。
白衣女子坐在那里,目光淡然平静地注视着他。
可是在李清成的眼里,虞楚的周围尽是解不开的迷雾,只是探那几秒,李清成便仿佛忽然被拉扯到强劲的漩涡里。
青年喘息着,他的口鼻都流下鲜红的血。
“喂,你没事吧?”沈怀安抬高声音道。
李清成仿若未闻,他只是注视着虞楚,虞楚也抬起眼眸,淡然地看着他。
青年脚步晃荡地迈步,他来到虞楚身边,忽地双膝跪下,将头深深地埋低。
“……求您收我!”他咬牙道。
虞楚垂下睫毛,她注视着脚边的青年,开口道,“理由。”
李清成抬起头,他欲言又止,而后又垂下头。
“我知道我没有理由提要求,可是……”李清成有些恳求意味地说,“仙长,能不能让我们二人单独谈谈。”
虞楚微微颔首。
“言卿。”她道。
“是。”
陆言卿向着师弟师妹摆摆手,示意他们跟他离开。
等到徒弟们都离开之后,虞楚将一符箓贴在桌上,刚刚因为谷秋雨解除阵法而嘈杂的酒馆,瞬间又安静下来,形成了只有虞楚和李清成二人之间的空间。
虞楚看向他,“你现在可以说了。”
李清成这人身材够,长相也可以,就是人看起来总是没精打采,现在更是如此,他几乎弓着背坐着,看起来极其没有精气神。
虞楚也是被自己那些好徒弟给惯习惯了。她当师父也有十年,从没见过这么坐没坐相的徒弟,简直是在她忍耐底线上摩擦。
“是这样的,哎,说起来真麻烦。”李清成低声说,“我呢,是帝城李家后裔,您听说过吗?……可能您没听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虞楚细细思索,虞楚楚过去的记忆里,似乎还真的知道这李家。
帝城便是他们所在的这国家的都城,人类皇帝所在的地方。而帝城有三大家族,分别是李家、陆家、孙家。
在四五十年前,帝城最鼎盛的一家便属李家了。虽然三家都在朝廷当官,但陆家是户部,孙家则是武将,只有李家是当丞相的,所以权势最盛。
但是……虞楚楚年幼时,李家就倒了。新皇登基,铲除异己,以动了李丞相一脉来震慑达官显贵。
李丞相被处死,李家财产被封,男人流放边疆,却放过妇孺儿童,甚至没有把他们赶出帝城,而是在帝城附近乡下的村子给他们安置下来。
年幼的虞楚楚为何记得这事呢?因为当时不少人都在私下感叹新帝手段狠毒。
把李家搞倒不算,还把人家老人女子孩子留下来,放在眼皮底子下,硬生生看着他们从云端跌落泥土,过着比平民还不如的日子受辱。
要知道如果非要选,大部分名门世家宁愿去死,也不想活下来受这罪,还要被人侮辱。
虞家也是北方一大富商,所以对这种事情心有戚戚,害怕不已。虞楚楚听了很多大人们私下忧愁的谈话,所以印象很深刻。
虞楚蹙眉道,“你家前辈以前是宰相?”
“是我爷爷,您知道?害,也都些过去的辉煌,和仙长们比都不算什么。”
李清成挠了挠头。
“那您也一定知道我家倒台的事情了。外人都以为是因为我家权势太盛,先帝才要杀我们。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他说,“我爷爷之所以当丞相,除了因为他本人的能力之外,更是因为他能看天命,推测个人命运未来,甚至是国运。”
虞楚蹙起眉毛。
“所以,那一届皇帝杀他也是因为这个事情?”
李清成点了点头,“先帝想让爷爷与他合作,靠预判未来的方式征战九州。爷爷拒绝了,他又怕爷爷泄露天机或被他国所用,所以才对我们李家动手。”
这也有点太惨了。
李清成说的轻描淡写,可李家遭受的这一切磨难千百倍更甚。
虞楚都不知道能安慰这年轻人什么,李清成看到她的表情,连连伸手拒绝。
“您可别安慰我,我来不是卖惨的。我是想说,其实先帝和先帝他爸都想错了。他们以为只有我爷爷会算命占卜,但其实他们错了——我们李家所有人,或高或低,都有这个能力。”李清成说,“虽然李家没落,但小辈还是有几个的,都没忘了家传本事,而我是这其中最优秀的。”
“但其实呢,我那没见过的爷爷才是最厉害的大师,他在先皇登基之前便算到了这一切,他甚至算到了我出生的生辰,也预言道我是接替李家衣钵的人。”
虞楚蹙眉道,“李丞相看到了李家支离破碎,却并未动手阻止,是因为看到了更要紧的事情?”
“您说对了,就是这样。”李清成轻描淡写地说,“我爷爷看到的事情太庞大,导致一个家族的没落如此微不足道。他看到三界将会迎来一场大战,那会是灭顶之灾,生灵涂炭。”
虞楚神情严肃起来。
看起来,不论是那位已经得道飞升的白浩真人,还是这位李丞相。
在小说变成活的世界之后,这些书中出现的未出现的各位大拿们,都预言到了小说结尾那被当做背景板的三界大战。
“爷爷看到的未来都是死路,可是有一天,他看到了黑暗和火光中的一丝光明,一线希望。”李清成低声道,“他给我父亲留了遗嘱,告诉他,让我在十八岁这年启程前往南方云城,寻一位最特别的女仙长。
“他还说,只要我见到她,必定知道是她。而后……”他深深地叹气道,“而后让我务必拜她为师,如果做不到,死了也不要来见列祖列宗……仙长,您说他多狠,真不愧是我亲爷爷。”
虞楚明白了。
这位李丞相和白浩真人一样,他们先是看到了既定好的毁灭路线——要知道,如果真的按照原著下去,并不仅仅会发生原著里的生灵涂炭便结束了。
而是在这一切之后,因为主角能量过强,会导致这个宇宙平衡被打破,最终导致整个小说衍生出的这个宇宙毁灭。
人和人之间,人和星球、和宇宙之间的能量都是平衡的,都有固定的大小平衡。像是男频种马小说那种抬手可灭星球的能力,就会导致打破这种结构而失衡,放在女主角的小说里也是一样。
所以,这些大佬们都看到了整个世界毁灭的结局,所以才会感到绝望。
而后在某个节点时,白浩真人和李丞相忽然看到了无数毁灭中的唯一希望,便是系统派来维护世界稳定的虞楚。
所以,他们都选择了托孤。
李丞相的做法更决绝一些,他看到了唯一一个出路,为了不影响这个可能性,他甚至没有插手改变自己的家族覆灭,自己死亡的命运,就是为了保存这个能拯救苍生的未来不被影响。
这……这真的令人感慨不已。
每当有先人托孤,他们的孩子都必定和原著有关。看来李清成也是书中被牵扯的一个人物之一。
虞楚思考片刻,她道,“我明白李丞相的用意了,其实你并不是唯一一个这样情况的人,我那个被你蒙骗的弟子萧翊,也和你情况想当。”
“我知道,我摸他手的时候看到了。——还有,仙长,我真的没骗人!我算的都是真的,就是故意给了他一个假的辟邪链,好让你们来找我……”李清成无奈地说。
虞楚笑了笑。
“我可以收你为徒。”虞楚笑容渐收,她轻轻地说,“可是你自己怎么想的呢,李清成?”
“啊?什么意思?”李清成在椅子上盘着腿,他疑惑地问。
虞楚注视着他。
李清成从小到大都扮演着在人群中最清醒、最能看穿其他人的那个神棍。
可是此时此刻,当虞楚那双淡泊漂亮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时,李清成仿佛有一种那双冰凉的眼睛直接看穿他灵魂的窒息感。
“你不想走这条路,也不想修仙,不是吗?”虞楚开口道。
李清成一怔,随即他无奈地眯眼笑了起来,“确实这样。我从小心无大志,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的烂人,娶几个老婆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可是……”
他睁开眼睛,轻轻地说,“我李家满门为了搭建如今的未来而死,我不能对不起列祖列宗,我没有选择。”
“那我便给你一个选择!”虞楚高声道,她的一字一句犹如重锤般砸在李清成的心脏上,“如今我已知晓如何对抗未来厄运,我更不需要你!李清成,我给你一个做凡人的机会,你有魄力选这条路吗?”
瞬间,李清成瞳孔紧缩,像是被一盆冷水泼下。
他怔怔地注视着虞楚,胸膛不断的起伏,似是与自己斗争。
过了几秒,李清成目光逐渐清明,他咬紧牙关,扶着桌子再次跪了下来。
“人各有命,都有自己心之所向。可人生在世,也各有职责。”李清成沉声道,“我李家的职责就是守护万物苍生,如今到我已经第二十三代。这是我的职责,我愿意接受它,而不该如此用不情愿来侮辱它。”
他抬起头,恳求地说,“虞仙长,我知错了,求您收我为徒!”
虞楚注视着他。
“你想好了?”虞楚淡淡地说,“如果我收你为徒,又见你表露纠结难受之情,我一定会打你。”
李清成只觉得阴风阵阵,他缩了缩脖子,赔笑道,“我,我真的知错了,我也想好了,真的,您收了我的吧,我一定好好孝敬您。”
“孝敬免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虞楚说,“拜师前有个测试,你来试试。”
李清成疑惑地站起来,便看到虞楚空手一掏,从衣袖里拿出一铜色的小玩意。
“寻龙尺?”李清成迷茫地说,“修仙门派还要修盗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