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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燕看看面前的酒又没了,回头道:
“伙计,再来一坛。”
他见伙计站着不动,才意识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对,银子没了。”
他抓起桌上的刀,刚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知道知道,你们要刀没用。”
依依从身上摸出两个银锭,“啪”地拍在桌上:“银子我有,快拿酒来!”
伙计不理她,悄声朝宇文燕道:“公子,你确实不能再喝了!”
依依柳眉倒竖,啐了一口,骂道:“给你银子,你就拿酒,一个劲地罗嗦什么!”
说得兴起,呛地抽出桌上的刀:“你再罗嗦,我索性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
田原急道:“依依!”
依依瞪了他一眼,骂道:“臭小子,你罗嗦我也一样割你的舌头。”
宇文燕看到依依俏丽的脸胀得通红,没想到她看似文文静静,却似凶神恶煞一般,忍不住大笑起来。
依依也破颜一笑,朝宇文燕翘翘大拇指:
“还是你这个在下好。”
伙计早已吓得脸色灰白,哪还敢再说什么,急忙添碗倒酒,眼角小心地瞟着依依,心道,今番哪里来这么一个母夜叉,苦了来,今番肯定要喝出人命。
宇文燕脖子一仰,一碗酒咕嘟咕嘟倒下去。依依依样也是一仰脖子,一大碗酒也是咕嘟咕嘟吞下去。
田原见状连忙制止,依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臭小子,我出的银子,我怎么喝,你管得着么?”
她看看田原面前的酒盅,做了个鬼脸,呸了一声:“什么臭小子,我看你倒像个臭娘们。”
田原和宇文燕相视苦笑。
田原把目光移到窗外,不去管她,心道,让她吃些苦头也好,免得日后纠缠不清。
田原心里一惊,他看到窗下的街旁,站着两个丐帮弟子,阴沉着脸注视着这里。
田原的目光与他们相遇,他们赶紧走开,过了一会又走回来,仍旧盯着这边。
田原警觉地察看着他们的动向,心里暗道,看样子麻烦又要来了。
他转过头,看到那两个人正你一碗我一碗喝得起劲,伙计哭丧着脸,一坛一坛搬着酒,两个人不知已喝了多少。
依依的脸红扑扑的,说话舌头已然打卷,宇文燕也有六七分醉意。
田原不露声色,啜了一口酒,慢慢地品尝着。
依依用手指指桌上的陶埙,嘿嘿嘿嘿傻笑,笑了一阵,她才问道:
“在,在下,这是什么?馒头一样的东西。”
宇文燕解释道:“埙,用来吹的埙。”
“用来吹的?”依依睁大眼睛,“哇啦哇啦吹的?你吹给我听听,我看有没有我们街上的傻瓜吹得好听。”
宇文燕笑道:“自然没有。”
依依抬了抬手:“吹吧,吹吧,不好听的话,我也不会怪你的。”
宇文燕手持陶埙,吹了起来,他此时吹奏的正是那首《寒江独钓》,依依初时还嘻嘻嘻嘻笑着,到了后来,她听得入迷,双手托着下巴,眼睛呆呆地盯着宇文燕。
埙声也勾起了田原的心酸往事,他觉得这曲子好象在哪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也就懒得去想。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从曲子里,似乎看到自己在雪地里走,一个人,孤零零的,雪下得越来越大。
田原看到这个画面,清晰地闪现在自己眼前,吓了一跳,心道:“我是不是也喝醉了。”
他晃了晃脑袋,发觉脑袋并无异样的感觉,这才放了心,不过,他连一口酒也不敢再啜了。
他垂着头郁郁寡欢地听着,他脸朝着外面,看到街上,丐帮弟子越来越多,他们在酒楼前并不停留,看一眼就匆匆而过,留在对面,盯着酒楼的,始终是那两个叫花子。
田原把头转回窗内,吓了一跳,他看到依依早已泪流满面,神情凄楚。
田原又想起那夜火边的情景,心里顿起怜悯之心。
田原轻轻地唤道:“依依,依依。”
他叫了五六声,依依都没有反应,两眼呆呆地盯着宇文燕手中的陶埙,泪水一个劲地流着。
一曲吹完,宇文燕轻轻舒了口气,放下陶埙,三个人呆呆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过了良久,依依叹了口气,神情肃穆道:
“在下,说真的,你比我们街上的傻子吹得好听多了。”
说完这话,她意识到自己满脸的泪水,赶紧别过头,用衣袖擦去,嘴里嘟囔着:
“臭小子,你干什么把酒洒到我脸上。”
宇文燕怔怔地坐着,猛然间身子一震,发出一连串激烈的咳嗽,田原关切地问道:
“宇文兄?”
宇文燕摇了摇头:“不碍事,不碍事。”
他突然从座位上跃了起来,落在桌子与桌子之间的空地上,身影晃动,手指在空中划动,过了一会,他叫道:
“依依,给我刀。”
依依把桌上的刀扔给了他,他呛啷一声拔出刀鞘,在空中舞动起来,劈、抹、撩、斩、刺、压、挂,走势灵活,刀光闪闪,田原看了暗自心惊。
宇文燕身形一变,刀光倏地收拢,凝滞在空中纹丝不动。
稍顷,刀又慢慢走动,点、横、撇、捺,在空中书写起颜真卿的《多宝塔裨》帖,田原惊叹:
“这不是以刀施展悬书功法么?”
一招一式,竟已威不可挡。
依依连声叹道:
“好!好!在下,你写的这是什么字?这个呢?什么,我没听清,你说是什么字?”
宇文燕收刀立定,怔怔地想了一会,叹道:
“田兄,你看我这刀中,到底有甚么古怪?”
确实,田原也看出来,他这一路刀法,虽威不可挡,但比之悬书功法,却又有较多破绽,世上没有破绽的武功是没有的,武功的高低,就看谁的破绽更少。
田原试想自己以悬书功法与宇文兄过招,极有可能十招之后就破刀而入,点中他的要穴,他这路刀法与悬书功法相比,显得更为浮躁、做作,似乎是有意为之而少浑然天趣。
原因究竟在哪里,田原也想不出,他想此刻要是倪兄或黄兄在的话,自然能够看出,自己比之他们,自然还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