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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
好吧,就是定州路中,户口最多的保州、定州,也搜罗不出十万丁壮,加在一起还差不多。
整个定州路的兵马数量,也不过四万而已。
定州路不比西面的真定府路,有太行山为屏,也不比东面的高阳关路,有白沟、黄河为障,山仅为太行余脉,水更只是黄河支流的支流。
四百里边界上,只有偏西的定州才有山丘起伏,东侧的保州、广信、安肃尽为坦途,些许水障,以辽国的骑兵数目,投鞭断流并非妄语。
但相较北面的顽敌,将校们更在意王厚这位主帅的态度。
王厚刚说辽军有十万之多,彭保就打了个哈哈:“太尉唬我,定州当面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老搭档苏佐跟着道:“易州、涿州也养不起十万北虏。”
彭保放开来说,“莫说十万,就是二十万鞑子,也是去真定府六七万,去高阳关六七万,剩下的六七万,才是我们定州路的。”
南京道与河北路交界地长达千里,随御驾而来的十万辽师,再糊涂的将帅,也不会将他们放在身边的百-』dǐng-』diǎn-』小-』说,.∞.∨o十里方圆之内——这不是贤愚与否的问题,而是连人带马二十多万张嘴聚集在一处,三五日就能把当地吃得精穷。
易州、涿州田土虽非贫瘠,但边境上户口远不如腹地,产出仅够自足,普通百姓家中存粮一般都并不算多。这边的真定府、定州、高阳关也是一般,甚至因潴水为塞,以水阻敌,使得边境上水患频频。尽管这些年来大举淤田,也没能让军需粮秣可以就地调集。从内地调来的军资,绝大多数都存储在坚城之中,想要攻下来,可比打破几个村寨困难得多。
只定州路四百里边界,若是涌进十万兵马,而且还是辽国那种以骑兵为主的编制,等着饿死好了。辽人又不蠢,自不会自寻死路。
正如苏佐所言,最后定州路要面对的敌人,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都是在王厚手底下做了几年工的人,王厚对辽国是什么态度,哪个心中不知?
眼下辽人就在近前,王太尉想听到什么样的回话,又有谁不是心知肚明?
尽管王厚又在说,“京保铁路过了天门寨往北百里就是涿州,北虏御帐就在那处。御帐周围,就是没十万兵马,只有一半,那也是最精锐的一半。”
彭保依然洋洋自得,这位遂城守将,第七将正将放言道,“大帅放心,定州路可是有铁遂城在。辽狗咬上来,定能崩坏了他们满嘴狗牙。”
“辽狗就跟狼一样,对上了,一定不能怕,当真横下心,一脚就能踢走。”
“说得对,如果我们看起来弱一diǎn,那辽狗肯定会得寸进尺。要是当真一棒子打过去,肯定就夹着尾巴逃了。”
彭保、苏佐开口,西军一系的将佐也纷纷跟进,表现出自己的冷静、从容和无所畏惧。
河北系的几位将校,倒是仿佛成人在看专逗小孩子的皮影戏,相互间递了几个眼色后,就冷眼看着,一句不发。
满身都是陕西茬子味的王厚,表面上是秉公行事,可立功的机会当真能给他们?想也知道,只要他在定州一日,河北系就一日出不了头。迎合他,还不如奉承南面大名府的新任制置李相公。
王厚瞥了河北系的几人一眼,直接就将他们忽略了过去。
河北军出身,投效了还是本地大族,一旦辽人入寇,由不得他们不用心。
对彭保等人的表态,王厚还算满意。临战之时,他手底下的将校,哪一个敢畏畏缩缩,他决不轻饶。
“你们能这么想,那本帅就放心了。”
王厚拿起酒杯,没有相邀共饮,就这么拿着,“韩相公昔年也说过,要为天下开太平。可太平哪里来?刀枪中来!”
“驯服了吐蕃,陇西太平了。灭了西夏,关西太平了。平了交趾,广南太平了。前几年,河东那边的熊制置,带着数万弟兄将大理、西南夷堵在家门口,一股脑儿都做翻掉了……”
王厚几句话,杀气渐次浓烈,最后却拿捏着市井里的用词,煞气顿去,引来一片笑声。
王厚也咧开了嘴,趁势举杯相邀,两巡酒后,彭保带头,领着诸将佐上前来为王厚敬酒,酒宴上的气氛也渐热闹起来。
浅浅喝了一口,目送最后一名河北系的将领回到了座位上,一波敬酒的高峰过去,王厚头脑微醺,轻拍着桌子,“现如今,西南也太平了,土人也好,发配和移民到西南的几十万汉家子也好,都老老实实的做良民。原本夔州还有些土官,胆大包天,敢捕我汉家子为奴。前两年大军一过,杀了个干干净净,田地子女都分了下去。还有谁敢不老实?也就是北方不太平!”
“要说这辽国,立国早于皇宋,国势也远胜诸夷,旧年与我中国并立,并迫得真宗皇帝只能与之约为兄弟。天幸我中国这些年有贤人当轴,国势日昌,但这辽国偏偏有了个英主,虽是篡逆之辈,却比之前的几个皇帝都要强。”
王厚轻轻晃了晃头,咬字也有diǎn含糊,显得有了几分酒意。
但下面将佐的酒全都醒了,彭保喝得比王厚还多,连打了几个寒颤,半diǎn醉意不剩。王厚这几句话,可不简单,彭保连呼吸都轻了。
“可惜这耶律乙辛,终究是老了,老糊涂了。就凭辽国的那diǎn底子,还想攻我中国?”
“两强相遇,冒进者必败。太宗皇帝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吃撑了。说句犯忌的话,那叫自不量力。太祖皇帝若在,必不至于如此。”
犯忌?现在有机会不议论两句赵家皇帝——太祖除外——那才叫犯忌。
那等忠心赵氏的将领,只要表露在外,十多年来,纷纷被调居闲职,官照升,就是不能带兵了。宰相们什么心思,大家都心照不宣。
“辽国几次入寇,都没敢贪占。这可是天赐之机,如果辽人守在边境上,我无可奈何,若他敢越界一步……”
王厚的亲卫队正掀帘而入,打断了王厚的话。他手中拿着一封贴着翎羽的信函,几步上前呈交给王厚。
王厚拆信只一看,就霍然起身,拿着信,示与众将,大笑道:“天赐良机。北虏,过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