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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健看着凌文斌的背影，喃喃地问着：“那是后院的凌文斌吧？”三妮不应声。二妮说：“是他。早上取钱的人多，我和老三实在没办法，正好遇着斌子，他今天可帮了大忙！”贺健看了眼低头不语的三妮，说：“我跟老三说了我明天串休，我可以来帮家里去买东西，咋这么急？”母亲说：“现在家家都在抢购东西呢，连咱们家老二也坐不住了。看来怕是要出什么事啊！他大姐夫，你天天在外面上班知道的多，你给妈说说这到底是咋了？”贺健脸色缓和下来，说：“没事妈，就是有些东西涨价了，人们担心自己手里的钱不趁早花出去就贬值了。一个抢两个抢，就渐渐成了气候……”母亲问他，“那你怎么看啊？贺健说：“保证老百姓手里的钱还是钱，这是最低限度，我们这几天也在议论，国家不会看着不管的。”母亲一听这话，心里踏实了，说二丫头刚才也这么说。
天光乍亮。又是新的一天。
凌文斌家门前的胡同摆满各种东西，大到电视，小到食盐，应有尽有。董强和两个兄弟来回巡视。显然都是一夜未睡。凌文斌睡眼惺忪地从家里走出来。凌文斌看着满院商品，打着哈欠。董强迎过来，说哥，你醒了？凌文斌说：“你一会拿点钱带他们出去吃点啥，一定要吃好吃饱，今天怕是得忙呢，别亏了兄弟。”董强说：“我知道哥，你放心吧！”董强说完看了看凌文斌的脸色，凑近身前小心地问着凌文斌：“哥，我有一点不大明白，咱干啥要帮周家？”凌文斌笑了笑，说：“周家是我们这一片出了名的好人，我小时候也受过周家大娘的恩惠，现在我们帮了他们，我们是啥？”董强有点明白了，“那自然也是好人啦。”凌文斌说：“这是做人，是报恩。男子汉大丈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董强还是有点不能认同，说：“哥，说句不该说的话，我们就算帮了她们，她们也未必就把我们当好人，昨天二姐还像看贼似的看着我，像是怕我趁乱偷她家东西似的，她们根本就不信任我们。”
凌文斌笑了，“你是有名的三只手嘛！这片儿除了我谁还敢信你？信你不都成傻子了吗？”见董强尴尬地低下头，凌文斌拍了下他的肩膀，说：“我知道她们不信我，因为老三的事，她们甚至还把我当仇人。呵呵，那我也帮她们，为的就是不让她们猜到我们到底在想啥。”董强瞪大了眼睛，“哥，那你到底在想啥啊？”凌文斌说：“说心里话，我既不想她们把我当坏人，也不想她们把我当好人，我就是我，我只想无拘无束的活着，不需要别人给我好和坏的评价……”董强显然没听懂，一脸地茫然。凌文斌又笑了笑，说：“就知道你不懂，明天没事多跟我去看看书。”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董强：“周家的东西拿来了吗？”董强说：“还没有，不过我昨天就通知过了，我专门去的。”凌文斌抬头看一眼天色，说：“也应该送来了。”董强说：“就说呢，该来了。”
正说着，只见二妮和周明推着那台冰箱和电扇走进了胡同。三妮和傻强各自手拎肩扛着大包的商品跟在后边。周明走到近前，还不忘抱怨说：“好不容易才抢到的东西，咋就要卖了，这不是瞎折腾吗？”二妮看了眼远处的凌文斌，说：“我也说不大准你那个好朋友在想啥，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不会白忙活，我猜他是想趁这个乱劲先把自己稳住喽，说到底还是投机倒把那一套，不过现在不比以前，改革开放了，商品价格放开，我还真说不准他就是错的。”周明打心里十分艳羡地说：“大斌哥就是有一套！”
一张显然是从小学校借来的破旧课桌。课桌上上立着一块牌子，上写“为民服务”四个歪歪扭扭的黑字。牌子旁是一台“八个喇叭”的收录机。收录机中播放着摇滚音乐。凌文斌站在桌后，看着身旁满地商品，冲后边屋里叫着：“准备好了吗？时间差不多了。”屋子里有人应一声“来了哥”董强和刘二喜穿着一身旧军装从凌家走出来。见周明和二妮已经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了，董强走过去，问周明，要不要一起玩？斌哥说了，今天主要卖你家东西，不能少了你。说着从刘二喜手上接过一只军用书包，给周明挎身上。
凌文斌见他们已经准备停当，上前把收录机的音量开大。然后转身从上衣口袋里拽出了一根红布带。凌文斌把红布带系在头上，抄起接在房门口“落地式”上的麦克风，随着收录机放出的音乐嚎叫着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董强等人随着音乐一边舞蹈着，一边跟着凌文斌南腔北调地咐和着大叫：
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
有的说，没的做，怎知不容易
埋着头，向前走，寻找我自己
走过来，走过去，没有根据地
想什么，做什么，是步枪和小米
道理多，总是说，是大炮轰炸机
汗也流，泪也落，心中不服气
藏一藏，躲一躲，心说别着急
噢，一、二、三、四、五、六、七……
这里音乐声震耳欲聋，嚎叫声更是惨烈惊人。自然引起来了不少邻居和路过的人闻声挤进胡同。何叔和何婶又没抢着先。不过这回倒是有经验了，何婶担心地问道：“老头子，你药带了没？听这动静，肯定是后院谁家出事了，你见不得血，受不得惊吓，咱还是回去吧！”何叔说：“听着不像，八成是谁家弄了头驴要杀。咱快点去，说不准还能弄口驴肉吃吃……”
转眼间，几百号人就把院子站满了，不时扬起一阵阵的哄笑。凌文斌见人来了不少，走上前关掉收录机。何叔挤过来问：“大斌子，你们这是招的哪路神啊？”凌文斌说：“哪路神也不招。”说着把手往桌上的牌子上一指，说：“我们今天这是为民服务，叔，你就瞧好吧！”何叔瞪大眼睛，新鲜，咋个服务法？凌文斌说：“现在大伙都在抢购东西，商店里的东西都快卖没了，可还是有不少人想买买不到，我斌子明人不做暗事，咱有路子，你们也看到了。”说着把手往后一扬，引着大伙看向身后堆积如山的各色商品，接着说：“这囤了不少货，今天我想把这些都卖给街坊邻居，一件也不留。当然，我斌子不是雷锋，白忙活的事我不干，这所有的货我都加了点辛苦费，你愿意就买，不愿意就算我赔本赚吆喝，领着弟兄们给大伙唱段跳段儿，咱就当一乐！”何叔终于听明白了，说：“这是好事，大斌子，这真是好事，如果价钱合理，你这也算是帮了街坊四邻了。你那两桶油咋卖？”凌文斌说：“谁居家过日子也得吃点油，这油我不加价，但桶是我个人的，你就把这桶钱给我加上就行。叔，你要不愿意，我送你一桶，前后院住着，想吃点油没问题。”何叔说：“你送我我不能要。但你这真是为民服务……”说着，回头看向何婶。何婶上前捅了何叔一下，说：“还傻愣着干啥？这都送到家门口了，价钱也公道，这油我们买了！”何婶说着掏钱给凌文斌。有人带了头，顿时引起起哄抢。人们纷纷掏钱抢购各自所需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