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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丽娟, 你端的饭呢!”许丽娟刚推开他们家院子大门,霍平茹就上前,直冲冲的问道。
说完, 她才发现许丽娟身后还跟着许老太太, 许老太太以一副严肃到极点的表情, 瞅着霍平茹。
霍平茹下意识地边咽着口水, 边往后退了一步, 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许丽娟的头上。
“你个死丫头, 你胃口咋那么大, 我们家的粮食都让你给吃光了,你赶紧滚……我们家没你这么一个人。”
既然许老太太带着许丽娟找上门,那她干脆就不要这个女儿算了。
省得什么都没捞着,反倒惹一身骚。
许老太太就知道霍平茹会耍无赖, 不肯承认是自己饿着许丽娟,让许丽娟跑他们家蹭吃蹭喝。
她也不跟霍平茹争论什么,直接站在他们门前,一口气都不带大喘地骂了半个小时。
那分贝大的, 无论霍平茹怎么用东西遮掩自己的耳朵,都能听得见。
就算她想出门去躲一躲, 这许老太太也会跟着她寸步不离。
真真是把她羞辱惨了,心里不禁埋怨许老太太越来越无情,连自己的亲孙女吃他们几顿饭, 都要计较。
不过她也没办法, 谁让全家的担子都在许宝兴一人身上, 一天挣得粮食,也只够她和聪聪吃的。
那为了省粮,省钱,只能委屈许丽娟少吃一顿,到别人家里去蹭饭。
只是许老太太他们顿顿都吃得那么好,那让许丽娟天天去他们家吃饭,也没什么大碍,又不会吃穷他们。
咋还特意找上门来,给她撂脸子,侮辱她是一个不旺夫的女人。
看来,还得这个老家伙死了,她才能想办法去算计许添海和柳珮琴。
好歹和他们生活了五六年,知道这许添海和柳珮琴是最容易心软的,不像许老太太,心肠硬得要死,不讲道理,比泼妇还泼妇。
而许老太太骂了个淋漓畅快,把什么气都出在了霍平茹头上,满身放松,正要抬脚和一块儿看热闹的村民一起回家时,这许宝兴就带着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跟乞丐模样差不多的男人,走到了许老太太跟前。
向许老太太介绍道:“太奶,这是柳文昌,就是我妈的隔房兄弟,你还记得不?”
“柳文昌?”许老太太默默念了这个名字,随即眯着双眼,指着许宝兴和柳文昌,放声指责道:“许宝兴,你个鳖孙儿,你忘了是谁害得你爹妈被抓起来改造,还有你做梦都想要的那些东西,全被你身边的柳文昌拿走了,你现在把他找来,是个啥意思?是不是嫌你们家还不够穷,让他继续给你们霍霍光,你们才高兴。”
许宝兴听后,连忙摆手和摇头道:“太奶,不是我找他来的,是他自己来洵水村找你们,说要给我爸和我妈赔礼道歉,认错磕头,我才答应把他领回家,准备让丽娟去给你们说一声。”
柳文昌也赶紧跟着许宝兴附和道:“是……是,是我自己找来的,我就想和添海还有珮琴道个歉,是我对不起他们,是我害他们无家可归,搬到这里来。”
“哼,你现在认错又有什么用,看你这模样,怕不是没钱,没处可去,才想找到我们,好让我们可怜你,给你一碗饭吃。我告诉你,没门,你甭想,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就当好你的乞丐,少来打我们的主意。”许老太太没有那么大度,她自诩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谁对她不好,她心里都有数,有些也许因为是一时糊涂才犯错,但有些是真打心眼里的坏。
再说,他已经造成了对他们的伤害,哪是道个歉就能弥补的。
别说她这半个局外人不会原谅了,就是许添海和柳珮琴两个当事人,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原谅,要不是柳文昌心里不忿,暗地里对许添海和柳珮琴使坏,他们能吃那样的苦,还让许宝兴没爸教,没妈管,养成了一副自私自利,小心眼到外人都看不过去的地步。
柳文昌被许老太太戳破他心底的实际想法,不由面色微变,想要争辩几句。
可惜,许老太太都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对还站在原地看热闹的村民,提醒道:“大家都听好了,这个柳文昌是真正的资本主义派,他举报了很多无辜的老实人,现在他遭到报应了,你们也要小心,他上你们家讨饭的时候,说不定看你们不顺眼就在背后做些什么。”
话落,村民都交头接耳,四散开来。
显然,对柳文昌这人的第一印象都不怎么样。
一是他是个讨饭的乞丐,长相并不憨厚,反而有些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一个奸诈小人。
二是许老太太是个爽快人,虽说别人招惹了她,会被一顿大骂,但是许老太太又不是疯子,见谁都骂。
相反,谁对她客气,她就比别人更客气。
自然是比她的儿媳柳珮琴更有人缘,村民也大多都喜欢凑上前,跟许老太太聊几句。
那么许老太太讲得这些话,他们肯定得听。
这下,许宝兴和柳文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瞪大一双眼睛,看许老太太边走,边对那些村民,传播柳文昌的事迹。
不到半天,洵水村的村民都知道他们村来了一个狡诈无比的大坏蛋。
许添海和柳珮琴这两个曾受柳文昌迫害的人,得知这个消息后,虽然面上一片平静,可眼底到底是起了一层波澜和愤怒。
他们没法忘记在柳老爷死后,柳文昌气势汹汹地带着族里的一帮壮劳力,跑到他们家,威胁他们把家产交出来。
还说许添海是外人,不配继承柳老爷的财产。
跟他们纠缠了三四年,直到革命快要顺利的时候,许添海就跟自己好友联系,把家产全部上交。
让原本还有些胜算的柳文昌,突然大受刺激,几次三番地对许添海和柳珮琴两人进行打击。
如今,他倒了,沦落到讨饭,他们压根就没一点同情,反而觉得这个报应还不够,根本就对不起他们这些年受到的苦难。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搬离这里,毕竟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一直惦记他们那点东西,也不安全。
就提前让许宝荣去上海看看,实在不行,就在上海买一栋房子。
许老太太也同意许添海和柳珮琴的做法,还叮嘱许修鹏和许诚毅他们,别把这事儿说出去,要守住自己的嘴。
不然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急眼了,还真有可能赖在他们家门口,求他们带着他们一起离开洵水村。
到时,还要想办法甩掉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那多麻烦的。
所以许老太太就让夏古元帮忙,说许宝荣被他派到外地,去买种子,起码要三四天时间,才回得来。
许宝兴和霍平茹知道这事儿后,心里怀疑得很,准备找时机去许家看看,没想到柳文昌这个无赖,骗他们说自己还有宝贝藏身,暂时借住几天。
结果真到了他们家就赖着不走,还顿顿都想吃肉。
让他拿宝贝出来,他就找借口,说自己没带在身上,放在了另外一个地方,必须要路费,才能回去,把宝贝给挖出来。
那他们就算再傻,也知道不对劲,便故意跟柳文昌杠上,把粮食全都藏起来,不给他饭吃。
一两天过去,柳文昌饿得不行,想跑到许添海和柳珮琴那里要些吃的,可是许家大院一直紧闭,许老太太见了他,甚至还要给他泼一盆洗脚水。
想上门去其他村民家讨饭,然而村民都不待见他,并且只要一看到他的身影,都会用木棍或者锄头赶他,他根本没机会靠近。
无奈之下,柳文昌就拿出一个小玩意儿,先让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尝尝甜头。
免得他们又不给他饭吃,饿着他。
这么一来,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就暂时忘记许宝荣外出那件事。
专心想着怎么从柳文昌身上捞钱,关键是柳文昌这人太狡猾,不给他一点苦头,他还不晓得厉害。
只是他们从柳文昌身上尝到了甜头后,对洵水村的村民颇为不友好,走起路来都是头抬到天上,一副瞧不起人,自以为特别厉害的模样。
连许丽娟和许健聪都学着他们的样子,看不起他们的同学和老师。
大大地影响了村里人对他们的看法和评价。
却不知柳文昌找上他们,只是为了躲避曾经的仇家。
谁让洵水村那么偏僻,除了离城镇有些近以外,压根就不出名,不然他不会花了好几年时间,才找到这里。
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这也是因果报应。
从前,是许添海和柳珮琴想方设法地带着孩子躲到这里 。
现在,轮到柳文昌孤身一人,东躲西藏,下场不可谓不落魄。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直到柳文昌拿给他们的古董,变卖得来钱的花光后,许宝兴和霍平茹才想起这许添海和柳珮琴藏着的古董宝贝,肯定要比柳文昌的要好,说不定他们能卖不少钱。
而且心里正美着,正幻想着怎么过好日子的时候,却听说许添海和柳珮琴他们前天晚上就搬家走人,什么都没留下。
许宝兴和霍平茹瞬间像疯了似的,跑到许家大院门前,狠狠砸了砸门,谁知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一气之下就翻墙进入院子,没料到,每个屋子里真的都是空荡荡,要什么没什么,只剩下破烂家具,还摆在那里。
便马上想到许添海和柳珮琴他们回到了城里,而且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们一家人。
顿时心气不顺地把留着的那些烂家具,砸得四分五裂。
他们想不通许添海和柳珮琴干嘛要做得那么绝,他们难道真的不配做许家人?非要让自个儿跟他们决裂不成。
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他们都没办法追上许添海和柳珮琴他们。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柳文昌,盯着他身上藏着的那些宝贝。
实在不行,他们就把柳文昌给关起来,不准他离开他们家一步。
而许添海和柳珮琴他们搬进的是一幢半新不旧地老房子,花了他们不少钱才买下来。
以至于他们身上都只剩下一百块,维持生活。
幸好许添海有很多老相识,经人介绍在一所大学教书,每顿都能从食堂打饭回家吃。
许宝荣和夏美月也都积极地找了一份工作,准备攒点钱,做些小生意。
许老太太都快八十多岁的人了,也不愿待在家里没事干,就跑到街道办事处那里,跟办事人员聊了几次,彻底跟他们混熟之后,正式成为居委会大妈一员。
专门负责解决每家每户的家庭纠纷问题。
别说,她年纪大,经验足,办起事来,比谁都利落。
谁家要是闹矛盾,解决不了的,一找许老太太,许老太太就给他们掰扯清楚。
没到一个月,许老太太就成了这附近有名的厉害人。
许诚毅跟以前一样,还是保持着全年级第一名,从未掉到第二的位置上。
要知道他接受的是双重教育,上辈子的知识,以及许添海这几年给他灌输的认知,足以让他随便应付。
而闲暇之余,许诚毅就带着许修鹏到处溜达,从废品收回站或者摆古玩的地摊里找东西。
不曾想,还真让他找到了明代时期的一套瓷器,不过花掉了他所有积蓄。
毕竟别人不是傻子,你要买这玩意儿,要是不狠狠宰你一顿,哪能算做生意吗?
也幸亏他跟许添海学习了很多关于古董方面的知识,对于怎么掌眼和分辨,他还是很有信心。
而柳珮琴在知道自己孙子涉足古玩这一行业后,忧心忡忡,特意把许诚毅叫到自己跟前,实话实说道:“诚诚,你别怪奶奶泼你冷水,实在是这行不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你要知道,你曾外祖父继承家业那么多年,都吃了很多哑巴亏,想找人说理都没地方。”
这谁都有走眼的时候,特别是遇到那种能把瓷器做到以假乱真的人,你根本没辙,你可能要花上好长时间,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因此,这柳珮琴才不想让小小年纪的许诚毅涉足这行,怕他被人骗惨了,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名堂。
况且这行学问大着呢!
一个不小心,把所有家底都能赔进去。
许诚毅知道柳珮琴再担心什么,安慰她道:“奶奶,你放心,我涉足这行,只是想捞一点本金,日后好早做打算罢了。”
“本金?诚诚,你该不会是想和你爸爸妈妈一样,将来大学毕业做生意吧!那行,奶奶支持你,不过你要淘宝贝,还是把你爷爷带上,他那眼睛比你好使。实在不行,奶奶给你钱,你就别掺和进去,踏踏实实地上你的课,明白吗?”柳珮琴对许诚毅的想法,一直都很看好。
她就知道这孩子跟着他们回到城里,总是要自己捣鼓一点什么东西,才肯罢休。
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放手,多让许添海看着一些。
或许等他吃到了苦头,他才晓得厉害。
许诚毅点点头,表示自己都听进去了。
他早就想到自己有赔本的时候,但是能大赚就大赚,趁早把本钱攒够,免得到时东凑一笔,西凑一笔,多为难。
抱着这样的想法,许诚毅的确是心理负担减少,每次在淘宝贝的时候,一点压力都没有。
就算押错了宝,他也不会后悔,反倒是长经验和长记性,连偶尔给他意见的许添海都吃过一次亏,劝他就此收手。
而他直到考上大学,对这行完全失去兴趣以后,才转战房地产生意以及炒股行业。
对房地产生意,他并不完全是外行,相反,他还投资过,大赚过。
他很明白这时期的房地产生意,是最容易起家和入行,一旦错过这个大好时机,那未来就算想涉猎也晚了。
再者,他这些年,认识了很多人,交了许多朋友。
有自己特定的交际圈子,完全不用担心人情往来。
更别提,他还认识了两个铁哥们儿,一个是他爷爷许添海好友的孙子梁洛平,另一个是他的同桌孙家豪。
孙家豪从初中到大学,都跟他是同一所学校。
他们三儿都有各自的志向和圈子,时常互助和帮忙,靠谱得很。
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于是,他在大学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都快成为了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传说。
迅速让一批接一批的学妹们,成为了他最忠实的粉丝。
“老大,有时间不?上我们家吃饭去,正好让我跟你取取经,听听你这第一个房地产项目是怎么拿到手的。要知道那块儿的竞争,起码有三家公司,是瞄准了它,所以说,你太牛掰了,不得不让我佩服。”孙家豪说着,还对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的许诚毅,竖了竖大拇指。
许诚毅却是一边看着公司文件,一边抬头对坐在沙发椅上的孙家豪说道:“听你这意思,你刚刚是被人放鸽子了?合作没成功?”
“哎呀!还是老大懂我,我跟你说,我到了他们公司,我还没跟那经理见面呢!人家前台就把我给拦下,不准我进去。啧啧,你说我是不是太低调了,让人那么容易就落我的面子。”孙家豪做的是玻璃生意,才刚起家,公司规模,其实比许诚毅创办的公司还要大,然而并没有许诚毅那么顺利。
可以成功快速地引起别人的注意,和人合作成功。
何况他家底殷实,父亲有官职在身,母亲又是国家一级演员,从未受过什么挫折,自是满肚子火,想要发泄,又没处可发,只能忍着。
许诚毅打趣道:“你这孙公子的名声,还算低调吗?要我说,你还是换个合作对象。”
孙家豪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坚定地摇了摇头,“老大,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他们越不愿意和我合作,我越要和他们磨蹭,看他们最后会不会服我。”
许诚毅闻言,没说什么,只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文件。
“老大,你还没说到不到我家去吃饭?我可告诉你,今天是我妹妹第一次下厨,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尝尝她的手艺。你也知道,我妹妹的心意,对吧!”孙家豪隐晦地暗示了一下许诚毅。
许诚毅听后,没什么犹疑地答道:“可以,我下班就去。”
得到许诚毅的答案后,孙家豪立刻吹了一声口哨。
这下,他妹妹应该心满意足,不会可劲地折腾他了吧!
毕竟那首曲子,他都听腻了,搁谁都受不了,尤其是听他妹妹天天弹那首《命运交响曲》,他想死的心都有。
许诚毅在答应孙家豪之后,还不忘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不用给自己准备晚饭。
许老太太却怕自己小曾孙在别人家里吃不饱,等他回来,还要亲手给他做宵夜。
虽说她都是九十四岁的人了,但她依旧精神抖擞,不驼背,耳朵也灵敏,不会经常听不见别人说什么。
并且她不喜欢闲着,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
若是实在找不出事情,她就把目光对准柳珮琴,上下打量她穿着的一身黑色旗袍,以及她常常戴着的老花眼镜,故意嘴炮道:“我就说,你还忘不了你从前的资本主义作风,瞧瞧你穿的都是啥呀!这穿出去,不怕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