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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闹事情的,是杂役班子,定国侯府面积不小,杂役们日常就是做些杂活,劈柴,喂马,打扫院子,修剪花枝,清理假山等等,什么事情都得他们来做。
所以,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青壮年,吃得多,冷不丁的撤了那么多管事,头一个吃不饱的就是他们。
先前青菜豆腐虽然不好,但好歹能吃得饱,现在连豆腐都没有几块,竟然全是青菜,连吃了两天之后顿时不满了。
后来是婆子们不高兴,以前跟着主子们有酒有肉,眼下什么都克扣得严格,虽说晚上的时候还能偷喝两口,但是这肉就只能吃主子剩下的。
好在护院家丁没什么反应,若是这群人闹起来,才是真真的让人头疼。虽然新管事也有能力,但是底下的仆人有时候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跟他们商量了一下午,却没商量出来一个所以然,都是要求回到以前的标准,甚至有一些人说如果不回到以前的标准,就得到小姐们跟
前说道说道。
“你们这些贱蹄子,吃饱了长大了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告诉你们,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是没奶了你也得叫我一声娘!”说话的是傅卓的奶娘,平日里跟着傅卓的时候没少狐假虎威。
因为今日中午,没有单独给她准备什么虫草乌鸡汤,顿时掀了桌子,在院子里拉着那上菜的丫鬟破口大骂。她还清楚一些尊卑,只骂了自己的干女儿,嘴里却说的是那些小姐们。
丫鬟们三三两两的站在廊下看她骂人,春月被自家干娘骂得狗血淋头,一双大眼蓄满了泪水却不敢落下来,等到她终于骂完了之后,哭着跑了出去。
这样的事情,各院子都有,傅兰鸢和傅玉珑那里最热闹,三天前就已经骂了起来,说傅云盈看他们不顺眼,故意克扣她们的伙食。
明月堂里,难得比较安静,白露把消食茶给傅云盈送上,接着就静静地站在旁边。
傅云盈喝完消食茶,又看了几页书,才慢悠悠地起身,带着白露和紫苏往大厨房走去。
大厨房里做的是府里所有人的一日三餐,至于每个院子里的小厨房则是用来做点心和宵夜的。这会儿刚做完各个院子里的午膳,下人们的膳食才刚做好还没发下去。
傅云盈过去的时候,众人愣了一下,连忙过来迎接。
“大小姐万福,可是小姐想吃什么?差丫鬟过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过来。”新换的厨房管事姓安,见傅云盈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了过来,脸上的笑容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只是过来看看。”傅云盈淡淡地应了一声,越过他往里走,也不管这厨房之地多是油烟。
“大小姐想要什么说一声,小的给您拿。”安管事弯腰点头地跟在傅云盈身后,不懂她究竟在翻什么。
“不用,我就看看。”傅云盈看了看安管事,走到菜案之前,随口问道,“安管事,今日厨房都买了些什么菜?”
“回大小姐,果蔬各三十斤,肉类各种也是三十斤,按照每人每餐一斤肉四斤菜一斤果子半斤米的规矩做好发了下去了。”安管事将今日的单子拿出来恭恭敬敬地给了傅云盈。
“嗯,总数上确实没错。”傅云盈随意翻了翻,价格和数量都对,却在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安管事,你可知错?”
“奴才,奴才……”安管事诧异地看着傅云盈,不知道错在何处。
白露眼明手快地擦了把椅子给傅云盈,傅云盈走过去坐下,看着安管事站在那里装傻。
“厨房管事,管的便是一日三餐,如今有人吃不饱,你说这是不是你的失职?”傅云盈轻描淡写的话,让安管事顿时明白了过来,立刻开始叫屈。
“小姐此言差矣,这规矩可是定国侯府建府的时候就定下来的,有人吃不饱,那也……”
“安管事今日午膳可吃了?”傅云盈懒得听他废话,直问道。
“还没,厨房刚做好。”厨房虽然是重地,却也是归属于杂事之上,所以用午膳的时间要比主子们稍晚一点。
“既然如此,白露,去把午膳给安管事端过来。”傅云盈摆了摆手,让白露去端过来。
安管事看着白露端过来的白花花的米饭有点为难,不是他不饿,而是吃不完……
一斤肉四斤菜一斤果子半斤米,寻常人根本就吃不完。定国侯府开始定这种规矩的时候,是考虑到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伤残士兵,一个个都是能吃的,特意定得多了些。
至于杂役,乃是因为先前的杂役大部分都是在家庙之中干活的,家庙之中吃素,所以饮食不同别的地方。
这么多年过来,定国侯府的人员早就不是原先的那些,职能也发生了变化。单说下人们,已经不是以前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而是一些训练有素的仆人。
杂役也不简简单单的只照顾家庙,也变得有别的活计。
若是按照以往的规矩,早就不合适了。实际上,规矩是早就改过的,不过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写下来而已。
按照先前的惯例,低等的丫鬟和粗使婆子,在一起吃饭,多出来的会送到杂役和护院那里,保证所有人都吃饱。可现在完全平均,倒是撑死了一些不挑食的,饿死了原本就规定不好的。
“小姐,这……”扫了一眼那饭菜,又看了一眼傅云盈,安管事满脸苦像。
“安管事是不想吃么?”
“不,只是……”
“平日里吃这些,安管事想必是吃腻了,紫苏,换些清淡的来。”傅云盈瞥了一眼那一锅青菜,让紫苏盛了端来。
看着一大碗白米饭上面冒着尖的青菜,安管事擦了擦汗水,连忙认错,“小人的错,小人的错,小人不该如此……”
“安管事,不懂变通,可不是一个好管事。”傅云盈意味深长地看了安管事一眼,丢给他一个帕子,上面赫然一滩水渍。
“太懂得变通,也不是一个好管事。”虽说账面上漂亮了,可傅云盈在厨房不过转了一圈就看出来问题所在。采购上的虚头虽然少了,可买回来的东西却不如先前好了。但是那些挂在架子上的肉,虽然没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可傅云盈一捏,却
冒出来了满满的水珠。
后面的垃圾篓里面,便是这么多饭菜,也不会有十个半人高的篓子装满了菜叶果皮在那里放着。
显然,这是安管事以次充好了。
“安管事,你自己去祖母那里领罪还是我带你去?”傅云盈看着安管事,面无表情。
“哎呦,给你个鸡毛你倒是号令的挺顺手。”安管事叹了口气,苦着一张脸道,“大小姐算得倒是清楚,可我是个粗人,只知道为府里省银子,若是有什么错处,我也是为了府里好。”
“若是你本事不行,倒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刚提拔上来,有些错漏也是可以理解。可你错的不是本事不够,而是人品不行。我且问你,你家床下红木匣子里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傅云盈似笑非笑地看着安管事,忽然从安管事的身后钻出一个人来,手里捧着一个描金绘喜鹊的红色木盒子。
“安管事,这盒子您不会不认识吧?”那人叫穆易,刚从庄子上调过来,四十多岁的年纪,却精神头极好,每日从早到晚的干活,从不喊累。
“我不认识,这不是我的东西!”安管事看也不看盒子一眼,慌忙摇头。
“今年夏天,你姑娘成亲,陪嫁了一套漆了红漆的桐木家具,上面绘的是喜鹊报春,和富贵牡丹可对?”傅云盈拿过穆易手里的盒子,丢给紫苏,紫苏取下头上的发钗,三两下捅开了上面的小锁。
“是,可这也不能说这盒子就是我的。”十家嫁姑娘的,至少得有八家做这样花样的家具,总不能随便拿一个盒子就说是他的吧。
“给你做家具的是吴老二,他做的家具不管大小都会篆刻上自己的名字。”傅云盈翻开印记给安管事,“这你可认识?”“大小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承认我死脑筋了些,可是我怎么会贪没银两?采购的单子可是清清楚楚的,菜肉这些东西,本来就会有一些……”安管事见傅云盈从盒子里拿出一摞银票,一张张的翻过去,
眼睛都直了。
“有一些耗损?这个我懂,不用你教。我只是好奇这些银两究竟是谁的。”傅云盈抖了抖那些银票,笑容无害,好像安管事只要不承认,那么她就会相信他一样。
眼神瞟了瞟那些银票,想了想以后一家人的生计,安管事的心仿佛在油锅里面过了几遍似的。
那些银票是他一辈子的积蓄,若是说不认识,傅云盈拿走了,他能悔得一头撞死。可若是承认了,这些银子和活计都得丢。
咬了咬牙,安管事道,“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是谁的!您说这东西是从我的床底下拿出来的,可有人证物证?”“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娘打死你!”傅云盈还没找人证物证,就听见有人一路哭嚎着冲了过来,看到安管事之后二话不说,脱了鞋就往他身上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