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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叶听到这声,表情大变,再问:“不是带我们去州府,那是去何处?”
南昭未回答,她如临大敌的挡在柳叶叶身前,余光也在警觉着四周的变化。
果然没多久,就从小巷旁边快步走出来数人,皆是身手敏捷之人,一看便是早就等在这里的。
这更加证明,今日的一切就是个局!
见到这个局面,说不慌肯定有假,不过再危险的时刻,南昭也经历过了,一刹那的慌神之后,她反而从容了起来。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倒是柳叶叶和青果相互抱着,吓得不轻。
原本怀疑万凝膏有问题,南昭要到玉妆楼查看,今晚遇见的一系列事情,南昭是怀疑柳叶叶的,瞧这模样,感觉她们的害怕不像是演的。
那些人也未回答柳叶叶什么,刚才带她们来的城卫兵对后来的这些人说:“人给你们带来了,一次就三个!”
这些人里走出来一个带头的人,此人相貌平平,年轻不大,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衣裤,他给城卫兵扔出去一包银子。
城卫兵拿了银子,掂量了一下,不满意的说:“不够!”
年轻人很讨厌他坐地起价,特别强调道:“这已经是以前是三倍了!”
“这回的这几个,可以与以前那些比吗?”城卫兵丝毫不退让,就这么当着她们几人的面讨价还价道:“这个可是源潮的少夫人,我们冒着多大危险?”
年轻人听后,也不予反驳,许是怕多生事端,又叫手下拿来数倍的银子,扔给了城卫兵,打发了他们走。
柳叶叶也不傻,立刻终于看出来了,她们被这些城卫兵卖了,藏不住惊慌道:“你们既知我们是谁,还在众目睽睽下将我们带走,就不怕沈家的人找到你们吗?”
对方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回答:“这沈夫人性格怪异,只要与别人说她半路反抗逃脱,谁会知道你们去了哪儿?何况,沈家大少爷已经离开泰州城了,短时间内,谁又会发现你们不见了?”
连沈如故何时离开,这些人都掌握得如此清楚,可见,这些人盯上她们已不是一两日了!
“姑娘,我们怎么办呀?”青果吓得眼泪直掉,紧紧抱住她家姑娘。
柳叶叶也怕啊,她责怪的看向南昭,若不是她今日闹出那么一出,她们根本不会到这来,现在看她一句话不说,更是气得很。
“你不是能说会道吗,怎么这时候变哑巴了?”
南昭才不会笨到与这些处心积虑的歹人说道理,她一语不发的站在一边,等待着什么。
很快,那些人就过来抓住她们,柳叶叶与青果拼命反抗,嗓子都叫破了,最后还是被捆了起来。
而南昭没有丝毫反抗,乖乖的伸出双手束手就擒。
青果看她这个反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的嚷道:“你平时不都整天舞刀弄枪吗?怎么关键时候,什么也干不了!”
南昭倒是想打,可人家步步算计,都到了这里,周围全是人,她徒手怎么和这些人打?
难不成还没等到救兵来,先把自己打个半死?
她能给人算计,却不至于如此蠢。
就这样,她们被堵住嘴巴,丢上一条小货船,运到一处偏僻的工坊。
此刻,夜深得很了,这工坊靠近桂兰湾,正是前一日南昭与周仰第一个搜查的地方,当时,他们未在这一片,发现可疑的地方,便转而去了风月街。
到了地方,南昭发现那天他和周仰也搜过这间工坊,只记得这间工坊颇大,因为是制作香粉胭脂类的,所以味道极其浓烈,那些人带着他们继续往里面走,穿过一道门时,四周就弥漫着另一股气息,这道气息与万凝膏的气息相同,让南昭感到沮丧,低落,仿佛是无数个女子在哭喊、求救……
“美姨,人已经抓来了!”几个歹人将南昭几人扔进一间房子里,只见这房子里,不仅种着各种植物花草,还养了不少动物,白色的老鼠、黑色的猫。
有个妖娆的女子侧躺在横榻上,身上缠着一条蛇。
南昭未见过这女人,但已猜到了,这个女人就是收买那些城卫兵的幕后黑手,而且不出意外,那些女子的失踪也是此人在作恶。
“东禄。”女人给手下指了指南昭,提醒了什么。
叫东禄的年轻人,便过来将南昭嘴里塞的东西取出来,这里远离主城区,这样大的工坊,也不怕她们叫喊引人注意了!
女人看着南昭明知故问道:“你就是那个设招魂坛,为那些失踪女子招魂的南昭?”
“我是!”南昭被绑着,身上却一丝也没有阶下囚的落寞之相,那挺直的肩背,有一股随时都可插翅而飞的自信。
“年纪轻轻,你倒有些胆量!”女子手指抚摸着怀里的蛇,对南昭此刻的状态,有些不解,她问:“你既能找到玉妆楼,现在人也到了这里,当真不怕吗?”
南昭反问:“怕?怕的话,你就会放我们走吗?”
“自然不会!”
“那怕有何用?”她看了看四周的摆设,终于得到答案了,遗憾叹道:“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些女子如何在光天化日被人带走,还未引人注意,原来如此!”
若是直接派人强掳,自然引起恐慌,可若是收买城卫兵,找借口带走她们,那些女子出于对城卫兵的信任,都不会反抗,乖乖的随他们走。
连她整日与百鬼妖邪打交道,都不能免受欺骗,那些未经世事的女孩儿,哪里知道人心险恶?等她们真的意识到危险时,已来不及了!
“人们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同理,身边最可信的人,却也是最危险的存在呢!”很长一段时间,美姨都很自豪,她与那些贪心的城卫兵合作,消尸获益,名利双收,神不住,鬼不觉。
连官府全城搜捕,她都能里应外合,轻松应对,唯独这个会招魂的南昭出现,很是令她头疼!
“本来没打算节外生枝,竟让你找到了玉妆楼!”对方那化着浓妆的脸上,生起一丝阴毒来,“还好我早有准备!”
“准备?”南昭提醒她道:“我不见了,沈家人就不必说了,有个人一定四处寻我!”
“你说泰安王吗?”那女人不适都未有,很遗憾的告知她:“你派去泰安王府的马夫已经死了,谁还能替你报信?”
南昭面色一变,其实之前,周仰迟迟未带人前来,她也感觉马夫遇见了什么变故,现在得知答案,不免为那马夫痛惜,更恨眼前这女人作恶多端!
她目光一厉,并不服输道:“就算你杀了马夫有何用?我在玉妆楼闹出那样大的动静,之后就这样失踪了,泰安王很快也会查到玉妆楼,到时候,你还能这般独善其身吗?”
周仰那样聪明,她根本就怀疑这一点。
美姨冷笑,“就算他找到那里又能怎样,玉妆楼正正经经做生意,他什么也找不出来!没有证据,如何找我麻烦?”
没有证据……南昭感觉,自己离女子失踪案的真相很近了,她直接问道:“那些失踪的女人,在万凝膏里面对不对?”
“呜呜呜——”这话一问出来,还被堵着嘴巴的柳叶叶瞪大了眼睛,嘴里惊恐的叫着。
美姨听她终于问到了点子上,将身上的蛇拿起来,轻轻的放在一旁的毛毯上,就从横榻上下来,扭着那纤细的腰身来在这满是奇珍异草的房子里,来回走动。
她用一种狂热的语气道:“这世间,最香的味道,是女人的处子香,而最好看的颜,便是那未被污浊的处子发肤——”她拿起一面铜镜,那张浓妆的脸,便出现在铜镜之中,她贪恋的用手指抚摸脸颊道:“她们那么平凡,这样活一生,碌碌无为,有什么用,何不牺牲她们,用她们的身体每一寸,每一寸来为我驻颜,这所实现的价值,可比她们本身创造的多多了,你瞧瞧玉妆楼那些买到万凝膏的女人那开心的样子,难道不美妙吗?”
“你简直不是人!”南昭咬得牙关吱吱作响。
难怪,她看到唯一的那名失踪女子的魂魄,体无完肤,原来是她们被抓后,就被剥了皮,剃了骨,被碾碎成渣。
她终于明白,为何欧阳柏的卦说这些女人都还在城内,而他们翻遍了整个泰州城都找不到。
这般细碎后,被掺进万凝膏中,如何能找到她们的尸体?
沈如故那日也提醒过她,人是物,而物却非人……
她之所以解不出那道卦,便是她的重点放在人身上,而卦却指引她去寻物。
“那你现在,要如何处置我们?是像那些女人一样,将我们做成万凝膏吗?”南昭问美姨。
美姨隐晦一笑,答道:“我倒是想将你们掺进我的万凝膏中,不过,你们似乎对我有位朋友作用很大,我只能拱手相让了!”
说完,她就命令道:“东禄,将那个丫鬟带下去,剩下这两个,等到子时,我会亲自送过去。”
送过去?
不用想,南昭知道,美姨身后还有人。
万凝膏用女人的身体做料,是不可能就达到那神奇的效果的,必然有其他玄邪之术,融入到了里面。
这就应和了沈如故说的那句话,人的贪念与鬼的执念那样简单就好了!
之前南昭就知道,有人将亡者的灵魂献祭给未辩,现在万凝膏的制作者就是这个美姨,可此人虽邪恶歹毒,但却并不像真的懂道之人,所以,能让美姨将她与柳叶叶交出去的,才是背后的高人。
“美姨,那附近的城卫兵都已经打点好了,不会有人挡路的。”东禄殷勤的说。
“很好!”美姨挥挥手,东禄便过来,用力将青果朝后面的一间房间拖去。
“呜呜——”青果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遭受厄运,想求救呐喊,无奈嘴里塞着东西,只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柳叶叶看到这一幕,又怕又急,她用力挣扎,可被人摁住,不准她上前,她唯有求救的看向美姨。
南昭也看不下去了,她发狠的质问美姨道:“你已经犯下了那么多罪行了,为何还不肯收手?”
“收手?”美姨低着头,全神贯注的喂养着笼子里的小老鼠,“要走什么路,一旦选择了,就要走到底,明白吗?”
“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对方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说:“天谴?那得看这天谁说了算!再说了,做恶的那样多,就算天谴,挨个轮,轮到我的时候,都该下辈子了吧,哈哈哈!”
南昭听到这张狂的笑声,真想冲上去撕烂了她的脸,可她被绑着,能做什么呢?
柳叶叶此刻好不容易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她哭着求道:“姐姐,求你放过青果吧,不要伤害她!”
美姨转过身来,用不耐烦的语气说:“放过她,你何来那可以让你变美丽的万凝膏呢?”
“我不要什么万凝膏了,我求你放过青果吧,她皮厚肉粗,没什么用的!”可能实在与青果主仆情深,着急时,柳叶叶也顾不上其他了,她指着南昭说:“你用她做你的万凝膏吧,我听说她手上有朵厉害的灵花,没准做出来的万凝膏功效最好……”
“呵呵!”美姨冷笑着走过去,蹲在柳叶叶身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这张漂亮的脸蛋,眼里也露出欣赏之意来,她问:“你抢了她夫君,她却肯为你砸了玉妆楼,你怎么还这样盼她去死?”
柳叶叶哭得抽泣,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求你了,别伤害青果,我求你了……”
美姨回头看向满脸怒气的南昭:“你呢,她抢你夫君,你为何还护着她?”
南昭先是未回答,在她的沉默里,美姨以为她不会说话了,正起身呢,听到南昭阴沉的说:“你后面的人,要抓我还有她,我手上有灵花,他们要抓我不奇怪,可她呢?”
为何要将柳叶叶留着,独独让青果去做了万凝膏?
答案显而易见,柳叶叶和青果是不一样的。
美姨听到她的话,好奇转头打量南昭,“这时候,你这丫头还有心思想这个……你确实不一样!”
看美姨这个反应,南昭更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柳叶叶身上,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沈如故走时,特别强调让她保护柳叶叶,她当时想不明白,现在明白了,沈如故早知道有人会对柳叶叶不利。
所以,以沈如故那样将柳叶叶护在手里,又怎会让柳叶叶真的遇见危险?以她对沈如故的了解,就算他肉身不在,也必定能做点其他什么。
现在看青果被抓下去了,那丫头虽然屡次对她不敬,可终究是条生命,出于修行人的慈悲,她实在不忍,用警告的语气对她说:“你若今天动我们三人中任何一个人一根毫毛,他都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美姨一点儿都没被她的虚张声势吓道,只是好奇问她:“你的夫君沈如故吗?”
“是!”
经过了那么多次,南昭对沈如故的相信,比自己还多。
美姨却不屑一顾回答:“他此刻都自身难保,你还指望他来救你!”
沈如故自身难保?
南昭心头抽紧,不肯相信的样子,“你乱说,他怎么可能……”
沈如故那么强,只怕早就洞悉了这些罪恶,他连水草精都轻而易举被他打回原形,怎么可能自身难保?
可此刻美姨那笃定的神情,让她心中很害怕,害怕对方说的是真的,沈如故也遇见了什么变故吗?
“啊——”这时,青果被拖下去的那间房间里,传来青果的惨叫声,凄厉刺耳,吓得南昭和柳叶叶都是一怔。
“青果!青果!青果……”很快,柳叶叶反应过来青果为何会发出那种叫声,只能无能为力的叫着她的名字,最后,终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晕厥了过去。
而青果的惨叫声持续了好久,南昭每听到一声,便能感受那种垂死前的折磨,是何等痛苦,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青果不叫了!
南昭知道,青果死了,与先前那些失踪的女子一样……
这般没安静多久,又有其他声音传来。
“哐!哐!哐哐哐……”
一声又一声,那是骨肉放在砧板上,被大刀砍碎的声音,也是这人间所有罪恶,最肆无忌惮的声音……
子时到,鬼哭嚎。
暗夜中的街巷,弥漫着浓浓的雾色。
夜风吹起几片落叶,刮出一道诡异的声音,仔细听,仿佛是有女子在哭泣。
“美姨,前面就是桂兰湾的尽头了!”
能称得上湾的地方,自然就有水,而这条环绕在泰州城内的河道尽头,便被称为桂兰湾,而这里,曾经发生过许多骇人听闻的事,说来也是邪乎,这儿三天两头,便有那活得不如意的人寻短见跳进河里,更奇怪的是,这桂兰河看着不宽,却深不见底,那些跳进去的人,尸体从未浮上来过。
就有人说,这河里有只精怪,专门蛊惑那些跳河自尽好吃他们的尸体。
也有人说,桂兰河的下面,便连着地府,所以入夜之后,会听到那下面传来百鬼在地府里受尽折磨的哀嚎声,令闻者生寒……
所以这样一个邪乎地,不想寻短见的人,皆不会靠近。
而这个时候,更别提能见着一个活人了!
南昭和还晕着的柳叶叶被捆绑着放在一辆木车上,被美姨的爪牙推到了目的地,虽然很识相的一句救命都没喊,但她此刻情绪起伏很大,因为她已经知道,管美姨要她们的人是谁了!
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早就等在交易点,看到她后,便冷面走过来,唤她道:“小师妹!”
南昭眼中有恨,早已无法将那声‘大师兄’喊出口,她切齿道:“果然是你!”
美姨应该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此刻很有闲情的站在旁边看二人叙旧。
“师父是你杀的?”南昭质问道。
“大家都知道,师父是你杀的,何以赖在我身上?”风恕那陌生的样子,好像一个她从不认识的人。
“都这步田地了,你还狡辩什么?”南昭怒斥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怎会这般没有良心?暗算我们的师父,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风恕脸上满是冷意,“若真要说一个为什么,那便是他执迷不悟,要拯救你这个注定祸乱人间的煞物,我不忍看他亲手犯下大错,他老人家这般死去,被道门尊为高道,一世英名,总比他日帮你留下一世骂名的好吧?”
其实,南昭在见到风恕之前,她都不肯相信,真的是她这个正义凛然的大师兄设计杀害了师父,就算他们有关系,她都还觉得,风恕该是被人胁迫。
可是……可是为何现实这样残酷!
师父他老人家修道一世,慈悲为怀,却死在自己最得意的门徒之手,他死时,一定也带着这样的不解迷惑,最后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南昭为师父难过,想哭,但她不愿意在这种畜生面前流泪,她发誓道:“风恕,你最好杀了我,还要让我魂飞魄散,不然,我一定会找你报仇!”
“放心吧,小师妹,今日以后,这世上将不会有灵女了!”风恕胸有成竹的说。
南昭知道,能杀害师父,还算计她,风恕绝对不是一个人,与他一起的,还另有高人,此人善用茅山道术,与那鬼仙未辩,是人鬼为奸,作恶多端!
风恕准备了一艘船,他让美姨的人,将柳叶叶她们抬到船上去。
柳叶叶被抬去船上了,风恕亲自过来抬南昭,他刚弯下身子的时候,南昭突然轻轻喊了他一声:“大师兄!”
突然叫他大师兄,风恕立即狐疑蹙起眉头来看她。
南昭此刻脸上露出一丝令人生畏的笑容来,她说:“我死不了的,我注定是要做灵女的知道吗,大师兄?”
“那你去做你的灵女吧!”风恕厌恶的说。
“风道长!”这时,美姨声音突然一变。
风恕刚抱起南昭来,回头问她:“怎么了?”
“那——边好像站着个人——”
美姨指着前面的夜雾之中,风恕目光看过去,果然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那,似乎是个男人。
这个桂兰湾什么地方,他们自然知道,也正因为知道,才选了这么个地方,此刻,会是谁站在那?
风恕毕竟是有点本事的道士,他不像美姨露出惧怕,当即就将南昭放到地上,拔出背上青铜剑,面不改色问:“前方是谁,哪来的,是人是鬼?”
周围河面宽广,声音很清晰的传了过去。
也是他这道声音落下之后,那个男子迈着步子,缓缓朝这边过来,只见其一身长袍袭地,姿态如仙,还用清浅的声音话道:“桂兰湾,冤魂河,河通地府十八层,层层炼狱魂不留。本公子从那河中来,是人,也可以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