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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北河镇换届选举以来,陆一伟一直没有时间回家,现在终于闲下来了,他先去了躺县城,给身体有病的父亲买了些药,又给家里添置了台彩电,开着自己的新车回到了南阳县谷阳乡桃源村。
桃源村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就像个“世外桃源”,到了谷阳乡还要走10多里山路,基本上与外界隔绝。近些年来,村里一些有能力的基本上都搬到了乡里,剩下的都是一些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
要说以陆一伟的能力完全可以把父母亲接下来住,可恋土情结严重的二老死活不肯挪窝,就是死也要死在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热土上。无奈之下,陆一伟只能尊重二老的意见。
回到村子里,房顶上、院子里到处都是白雪皑皑,小路上的雪很新,几乎没有走动过的痕迹,由此判断,最近一段时间既没有人进来,也没有出去。
村里安静的出奇,除了几声狗叫声和羊叫声,似乎没有任何喘气的生物。大多房屋已经被拆掉门窗,裸露在外面的土坯十分凄凉,院落里的石碾没有了昔日忙碌的景象,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似乎在倾诉着孤寂的悲戚。整个村落似日本鬼子扫荡一般,除了雪,还是雪。
陆一伟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家乡,心里十分难受。小时候,村里可热闹了,尤其是下了雪,小伙伴们穿着厚厚的棉袄,集结在后山的一个小坡上,人造出一个滑雪场。一群人爬到山顶,席地而坐,后面一人使劲一推,疯狂而刺激地冲了下来。这种简单而又枯燥的游戏却让陆一伟他们十分喜爱,往往都是从早玩到晚,乐不思蜀。
晚上回到家,首先是要接受父亲的一顿揍,长长的扁担结结实实打在磨出大窟窿的屁股上,痛得陆一伟哭天喊地。父亲暴打后,母亲又心疼地把他抱在暖和的炕上,脱下棉裤,借着昏暗的煤油灯仔细缝补着裤子。再玩得最疯狂的时候,陆一伟一天要磨破两三条裤子,甭管父亲再怎么生气,都阻挡不了爱玩的心。童年是美好的,现在陆一伟想起来,都觉得无比怀念。
快到家门口时,总算见着个人。只见隔壁邻居王老三准备出去放羊,见到陆一伟后,高兴地打着招呼:“伟子,你回来了啊。”
陆一伟从怀里掏出烟,给王老三发了根烟,直接把整盒装进了他口袋,道:“嗯,回来了,王叔你这是去放羊啊。”
“嗯,这群玩意儿一天不吃东西那成,你快回家吧,中午回来了咱爷俩好好唠唠。”说完,手中的鞭子一挥,赶着羊群走了。
陆一伟看到自家院子里已经扫了雪,提着一大堆进了家门。陆一伟家还是建国时期建的房子,厚厚的土坯墙有一尺余,显得十分笨重。但这种房子保暖性能强,陆一伟刚掀起门帘,眼镜片就蒙上了一层薄雾,看不清任何东西。
陆一伟母亲此刻正在搓玉米,看到儿子回来了,兴奋地把手中的活扔下,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伟子,你回来了啊。”
陆一伟凭着感觉把东西放到柜子上,然后把眼镜取下来用衣服的一角擦拭了一下,戴上后问道:“妈,我爸呢?”
母亲刘翠兰一边给儿子倒水,一边道:“你爸呀,自从身子骨好了以后就闲不住,这不上山砍柴去了。今天早上还念叨你,没想到你回来了。”儿女在外,母亲刘翠兰是牵肠挂肚,经常心里牵挂着,嘴里念叨着。
陆一伟埋怨道:“他腿脚刚刚好利索,你就让他上山,刚下了雪,就不怕滑到啊,他在哪,我去找他。”
刘翠兰把一杯热水递给陆一伟,叹了口气道:“你爸就是劳苦命,你也别管着他,好不容易能动弹了,就让他出去活动活动吧,待在屋子里也能憋出病来。”
陆一伟见此,也没再说什么,又问道:“玲玲最近来电话了没?她啥前回来?”
“来了,她说他们厂子今年放假迟,要到腊月二十七八了,哎!一个姑娘家,跑那么远,等她回来了你劝劝她,别让她出去了。”谈到女儿,刘翠兰又是一通伤感。
“嗯,过了年我就不让她去了,给她在市里谋个事做,这你就不用操心了。”陆一伟道。陆一伟心里也十分难过,今天的这种局面都是因自己而造成。父亲躺在床上,妹妹背井离乡南下打工,现在兜里有了钱,说什么都不让妹妹遭这份罪了。
“还有你,都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人家了,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去看看小雨?”刘翠兰又关心起自己的孙女来了。
“看了,挺好!”陆一伟道,“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最近几年内保证完成任务。”
刘翠兰看着高大沉稳的儿子,心里有一肚子要说,可又咽回了肚子。她看了看表,到饭点了,于是又忙活着做起了午饭。
陆一伟上炕,感受着家里熟悉的味道,再看看剥落的墙皮,心中猛然有了一个主意,对着母亲道:“妈,我给你们在县城买了套房子,不是单元楼,是庭院式的,过两天我就回来接你们。”
“啥?”刘翠兰停下手中的活惊讶地道:“你这孩子,你咱不和我们商量了?花了多少钱?”
“钱多钱少你不用管,到时候你二老搬进去住就行。你看看村里,都快走的没人了,你们还在这里死守着。再说我爸身体有病,万一有个什么,去医院都是个大麻烦,就这么决定了。”陆一伟坚定地道。其实房子还没影,只要父母同意,他下午就去县里踅摸一处房子,兜里有钱,也不怕买不着。
其实刘翠兰也想离开这鬼地方,可固执的老陆死活不肯挪窝,于是道:“我到好说,你要能说服你父亲,我就下山。”
见母亲妥协了,陆一伟高兴地道:“我爸那边我来做工作,他是个顺毛驴,你要顺着他,啥事都好办。”
说话间,陆一伟的父亲陆卫国已经一脚踏进了家门,道:“说谁是顺毛驴呢?”陆卫国在地上抖落了身上的雪,把火车头帽放到柜子上,脱掉大衣坐到了炕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