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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博砚被李叔的猜测吓了一跳, 看见文字就下意识反驳:[不不不!不是女朋友, 是兄弟。]
怎么可能是女朋友, 姜博砚侧头瞥了苏华晔一眼, 恰好对上苏华晔抬眸看他的目光, 姜博砚抿唇将视线移开。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男人, 但他就是很想和苏华晔做朋友。
出奇地想。
等车的时间, 李叔的短信就过来了:[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吧?我上学时也这样, 和朋友闹别扭, 最后也和好。小年轻的友谊真好啊, 那时候我们十来个男生关系都特别好, 恨不得干啥都黏在一起。唉,砚砚啊,被你弄得我都忍不住追忆青春了。]
[那……]
姜博砚迟疑了很久,才将想问的话语打完:[那李叔会希望朋友只对自己很好吗?]
李叔是姜博砚家的司机,他从十九岁时就在姜家工作。他本来是姜博砚父亲的专职司机, 后来姜博砚到了学龄后, 李叔就成了接送他放下学的人。
李叔, 在姜博砚心中不只是一位雇员,更是一位长辈。尤其是在那对不称职父母的衬托下, 李叔更显得有长辈的慈祥。
想到那对父母, 姜博砚不禁垂下眼帘, 眸色更冷。他不在意, 根本不可能,只是他早已不是用哇哇哭叫来吸引父母注意力的人了,总有一天他会完全抛却父母对他的影响。
血浓于水,简直笑话。
过度沉迷自己的思绪,直到手机屏亮起来后,姜博砚才发觉李叔回消息了——
[当然会,我肯定希望我最好的朋友也把我当最好的朋友。以前有个哥们,人挺好就是内向得很,不爱说话,后来他看到我和其他男生打打闹闹,竟然还会吃醋!其实吧,男人交朋友啊和女人好像也没多少区别。咋了,我们家的小砚砚,和朋友吵架啦?说出来给李叔听听,李叔帮你分析看看。]
[他朋友很多,对我和对其他朋友没太大区别。我总感觉自己最近特别奇怪,老是生闷气,却总忍不住想对他好。]
[你喜欢他哪一点?]
喜欢他哪一点?
姜博砚在心底念着这六字,脑内蓦地闪现出第一次见到苏华晔时的场景——少年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像个瓷玉娃娃一样。
大概是他好看吧。
*
公交来后,四人照旧刷卡上车,其余三人围着苏华晔站。三个高大的男生仿佛三面高墙,彻底隔绝了其他人看向苏华晔的视线。
没过多久,又是一个转弯,傅景斯扶住了苏华晔,得到了一句道谢。
他轻嗯了一声,手却没松开。傅景斯看向窗外,风景从他眼前快速逝去,眸光却毫无波澜。
傅景斯不傻,其他二人的心思简直是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在意,他当然在意,只是总有种满级玩家看着新手小打小闹的滑稽感。上天在某些方面对他一直不薄,天时地利人和这三点,他几乎都齐了,没有人会比他更有竞争优势。
就像参加竞赛般,没有充足的准备,傅景斯不会答应去比赛。但他一去,肯定得第一。
傅景斯这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对待感情,亦是如此。
*
车开了几站后,苏华晔小区那一站就到了。苏华晔和学弟下车后,一起走向小区大门。
走了一小截,共同的路走完了,苏华晔不得不和学弟分开准备各回各家。
当苏华晔说再见时,学弟却根本没动,只是盯着他看。苏华晔这才发现,夏晞嘴角常挂着的那抹笑容不知何时敛去了。
“学长。”夏晞忽然喊他。
“嗯?”
“有个问题想问你。”
霞光遮满天际,余辉朦胧了夏晞英俊的轮廓,他的声音与晚风融为一体,随着草边微弱的虫鸣飘进了苏华晔耳底。
“什么问题?”
“就是有一点小苦恼。”夏晞笑了,“我怕说出来学长会笑我。”
“笑啥?”苏华晔佯装生气,微沉脸色,“喊我学长,在心里却觉得学长是个小气的人吗?”
“那倒不是,学长很大方,人也很好。只是我……”
夏晞又盯着苏华晔看了许久,眼底的情绪太复杂,复杂到苏华晔看不懂。许久,他才道:“只是我很小气,小气得不行。”
“啪——”
苏华晔锤了一下夏晞肩膀,动作很轻,是男孩子开玩笑时常有的打闹,“小气又怎么了?再说我根本不觉得你小气,朋友间有啥不能说的?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他说话时,淡红色的泪痣在光线下似乎会发光,整个人好看到令夏晞根本移不开眼。
夏晞轻笑了一声,有点无奈:“学长的朋友很多,但我只有学长一个朋友。我把学长当最好的朋友,可学长最好的朋友,却不是我。”
他顿了顿,状似不经意道:“所以,我有点吃醋呢。”
夏晞表情很认真,语气也很认真,一切都太过认真,导致苏华晔听得猛然一怔,神色也不禁严肃起来。
“开玩笑。学长竟然当真了起来。”
“……”苏华晔桃花眼微挑,“所以我的学弟最近在烦恼什么,莫不是恋上某个小女生?”
“不告诉你,保密。”
夏晞忽然低头,凑近了苏华晔,英俊的脸庞离苏华晔极近。他伸手,揉了揉苏华晔头发,细长的眸眼微眯,果然和想象中手感一样好。
苏华晔下意识问:“我头发上又落了脏东西?”
“没有,就是觉得学长很可爱,所以想摸摸学长头发。”
“……”
夏晞扬起笑脸,微弯膝盖,眼睛与苏华晔视线平齐。
“我记得有一次,学长想摸我头却没摸到,这次满足一下学长?”
苏华晔玩笑式地推了他一把,夏晞装作受伤的样子,捂住胸口,往后退了几步,“学长对我好凶。”
“不凶?你胆子就要上天了。”苏华晔抱肩,微挑桃花眼,看着他,“居然敢对你学长动手动脚了,小子能耐了啊?”
他向前迈了几步,嘴角弧度更深了,漂亮的少年气势令人无法忽视,“来,低头,再给学长敲下脑袋我就原谅你。”
夏晞乖乖低下脑袋,贴心地弯了膝盖,谁知下一秒他身体彻底站不稳了——
苏华晔将手搭在夏晞肩膀上,一把将他身子拽到怀里,搂着脖子,在他耳边低念:“学弟不乖喔。”
玩笑时刻意放低的声音随着温热的呼吸进入耳内,夏晞耳垂部位灼烧得厉害,即便微促了呼吸,他面色也未有丝毫改变。
他顺其自然地搂住了苏华晔脖子,笔直了身子,苏华晔几乎整个人都被他搂入怀中。
夏晞笑容灿烂:“我对学长明明就很乖。”
随后,又装作不经意地问:“学长想考哪个学校?”
“哪个学校?你真想知道?”
“嗯。”
“秘密。”
“学长是不是不愿意告诉我?”夏晞低眸望向苏华晔,黑色的眸里带了一丝委屈的味道,“果然学长还是讨厌我了。”
苏华晔胳膊肘轻捣了一下夏晞,“这么大个人了,还装啥可爱?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还没想好。”
“那学长想好了,一定要告诉我。”
“嗯,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分开,苏华晔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其实他早已有了心仪的学校,他也自信能考上那所学校,只是现在不适合对外公布。
告诉了其他人,他想考某所学校,他会得到什么呢?加油、担心、还是嘲笑?或许都有吧,可他现在不太想应付这些罢了。
虽然知道学弟肯定会温温柔柔地对他加油,但苏华晔还是不准备告诉他。到了合适的时机,苏华晔自然会说出来学校的名字。
不过他想考哪所学校,其实也并不重要吧。问高三生想考哪所大学,就等于问今天天气如何,问你吃了吗这种问题。
学弟也不只不过随口一问,苏华晔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行至拐角处,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苏华晔下意识想回头看看夏晞,却发现夏晞还站着原地,因为距离略远,苏华晔看不太清夏晞的面容。
“学长,再见!”
他听见夏晞对他喊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如果学长有想考的学校,一定要告诉我,一定呦!”
加重的语气显现出少年的认真,阳光将夏晞周身染上淡淡的光泽,英俊的少年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
一如暖阳。
“好,一定会。”等苏华晔想说出来时,他会第一个告诉夏晞。
继续往家里走,没走多久,就来到了自家住的那一栋。爬楼,来到门前,掏出钥匙,自打重生以后他就有了带钥匙的习惯。
将钥匙插.进锁孔,刚向右转动,门就被从里拉开,缝里露出母亲的笑脸。
“我一听这门响,就知道晔晔回来了,快进来吧,今天你小舅一家也来了。”
“小舅也来了?”他下意识问。
“是啊。”苏母往后退了几步,将门拉得更开,方便苏华晔进来,“我们有点事情要商量。”
这些日子,苏父苏母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苏华晔几乎只在晚上见过他们。每次父母回来时,神色都很疲惫,但每次看见苏华晔,都会对苏华晔笑一笑,问句晔晔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家里的情况,苏华晔又不是不知道,父母定是在为还债的事情奔波。他一边想着,一边进入门内,家里小小的客厅因为又加入了一人而被挤得满满当当。
舅舅一家三口和他的父亲正坐在桌旁看他,桌上摆着鸳鸯锅,锅内红白汤互相映衬,锅旁是一碟碟蔬菜和肉食。
“晔晔回来了啊,最近是不是学习太累了,怎么感觉又瘦了?”小舅说着喝了一口酒,眼睛微眯,看起来颇为享受。
“哪瘦了,我倒是感觉我又胖了一点。”
这倒不是虚话,父母虽然忙,但每次回家都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他父母的那个手艺,就没听说过有人说他们差,要不是苏华晔自制力强,体重也很难保持。
“来来来,哥坐我附近。”
表弟给苏华晔腾出一个空位,苏华晔放下书包,就在表弟旁坐下了。
“人齐了,吃饭吧。”苏父开口,随后将一盘牛肉卷放入红油汤中,“晔晔最爱吃这个了,等会一定要尝尝爸爸手艺。”
“好。”苏华晔点头答应。
狭小空间里,老式空调呼呼地输送冷气。悬挂在头顶的白炽灯,向周围漾开一圈又一圈的光芒,苏华晔余光瞥见周围熟悉的脸庞,内心瞬间被某种不知名情绪充盈。
“晔晔,牛肉好了,可以吃了。”父亲的声音穿过锅上飘浮的热气,来到了他耳底。
锅里嘟哝嘟哝地滚着,香味萦绕在苏华晔鼻间,彻底勾起了他的馋意。本来不饿的肚子好像突然饿了起来,胳膊控制不住地从锅里向碗中夹着食物。
被筷子夹起的牛肉卷呈现褐色,薄薄的一片向外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轻咬一口,辣麻的口感瞬间袭上味蕾,就连脑海都被刺激得兴奋起来。
爽!
好吃!
食物的美妙或许就在于此,能让人释放疲惫的肉体,从而得到愉悦。
“味道咋样?”苏父问道,声音里除了期待竟然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特别好吃!”苏华晔毫不吝惜地给出评价,“比我吃过的所有火锅店的火锅,都要好吃!”
他这话完全出自真心,完全不带儿子的亲情滤镜。苏华晔爱吃火锅,也吃了不少火锅,然而舌尖最贪恋的味道还是父母做的火锅。
鲜香、麻辣,汤汁入味极快,光是闻着火锅味儿,就令人食欲大开。
天赋这种东西很难说,哪怕只有一点儿,也胜过普通人许多。在苏华晔看来,他父母就是很有做菜天赋的那种人。
听了儿子的话,苏父像是受到鼓励般,爽朗地笑了,随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渐渐逝去,眉眼也染上几丝沉重。
周围其他人的交谈也停了下来,客厅内只余下火锅汤翻滚的声音,气氛蓦地冷凝下来。
“怎么了?”苏华晔问了一声,扫视其余五人,却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踌躇和不自在。
“咳咳。”苏父轻咳了几声,手指摩挲着杯身,“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有关我们家的事情。”
“什么事?”
“我想做生意,开火锅店。”
苏父盯着儿子,等待着儿子回答,明明开店这个意见是儿子提出来的,但他依旧感到紧张。他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开店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绝对不能失败。
因为他们承担不起失败的代价。
“那就开,资金够吗?店面租金一月多少钱?在哪里开?”
苏华晔一下子连问了三个问题,问得苏父始料未及,在他印象中孩子一般只会支持或许拒绝,哪里还会如此细致地思考?
一时之间,他竟然颇有一种身为老父亲的自豪感,觉得这果然是他的亲儿子,和自己一样聪明又帅气。
只是想到儿子刚刚问的问题,心又彻底地沉了下来:“在你学校附近,我和你妈已经选好了铺子。铺子也不需要太多的装修,原店家留了很多东西,基本等于换个店牌就行了。至于钱……钱……”
说到钱,苏父顿了顿,没说下去。
钱对他们来说,永远是个大难题。很多时候 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而对苏父来说,他的问题正源于他破产带来的贫穷。
他们家,不仅没钱,还背负了很多账务。打工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清,苏父苏母年纪又大,许多岗位都已不招收他们这种年纪的人了。
想要快速还清钱,想要重新过上好日子,他们只能顶住压力,承担风险。
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下,苏华晔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苏华晔和父母打了一声招呼,随后拉开椅子,走到放书包的地方,从包里掏出手机。
他看了看屏幕,发现电话是姜博砚打过来的,接了电话,话筒里很快响起了姜博砚的声音——
“喂,其实……其实我今天并不是故意不和你说话的,我只是因为其他事情心情不太好。”